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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珠在宮裡住了一個月,楚傾擔心,方氏也擔心,因此確定了含珠出宮的日子,方氏早早領着凝珠過來等着了。楚傾上午在宮裡,女兒選秀結束,他直接將女兒送回來了,本來還有一堆話要問女兒,下車後得知孩子舅母來了,就先讓女兒去見舅母,他去了書房。

“姐姐!”

含珠往蓮院走的時候,方氏等人也正在往外趕,半路上大家迎面撞上。對於方氏凝珠來說,一個月算不得太長,對於阿洵來說,哪怕男娃還沒學會度日如年這個詞,卻已經懂了這話的意思,瞧見姐姐就哇哇哭了,顛顛朝姐姐跑了過去,像餓肚子的小奶狗衝向母親。

含珠蹲下去,抱住撲過來的男娃,眼淚也掉了下來。

她想阿洵,比對親妹妹還想。凝珠大了,懂事了,身邊又有周寅夫妻周文庭悉心照顧,她早不像剛來京城時那樣惦記了,可阿洵不一樣,雖然不是親姐弟,她照顧了阿洵那麼久,含珠都說不出清楚她把阿洵當弟弟多還是當兒子更多。

“阿洵不哭,給姐姐看看長個子了沒。”抱夠了,解了相思,含珠一手扶住男娃肩膀,一手幫他擦淚。

溫柔的姐姐近在眼前,阿洵突然又抱住姐姐脖子,嘟起小嘴兒狠狠親了姐姐一口。

含珠嫌棄地擦擦臉,故意問道:“怎麼這麼溼啊,阿洵是不是把鼻涕蹭我臉上了?”

阿洵現在沒那麼傻了,知道姐姐是在逗他,咧嘴笑了起來。

含珠也親了小傢伙一口,跟着站了起來,想同方氏打招呼,手忽然被一隻小手緊緊攥住了,低頭一看,阿洵依賴地靠着她。含珠摸摸他腦袋,牽着男娃一起去朝方氏見禮,“舅母什麼時候到的?”又捏了捏凝珠的小臉,小丫頭十一了,臉上還肉嘟嘟的,不胖,卻顯得嬌嬌憨憨。

凝珠想姐姐了,親暱地挽住姐姐另一隻胳膊。

方氏就站在阿洵另一邊陪姐仨往蓮院那邊走,路上問含珠在宮裡過得如何。這選秀來的太突然,方氏最怕的是含珠被明德帝看上,如今能出宮,就代表會指給哪個王爺或落選,都不是最壞的情況,她總算放了些心。

含珠報喜不報憂,專挑有趣的事告訴他們。

方氏不太信,想仔細打聽,阿洵就跟粘在姐姐身上似的,五歲的男娃了,竟然又讓姐姐抱了起來,非要坐姐姐腿上。方氏怕男娃聽了學出去,只得暫且壓下好奇,看含珠一左一右哄弟弟妹妹。

熱鬧了時間過得好像就快了,楚傾突然派人來傳話,聖旨來了。

衆人趕緊去接旨。

才賜婚的旨意。

除了楚傾楚淵、含珠以及知道堂姐心事的楚薔,聽說皇上賜婚含珠於程鈺,楚家上下都很是震驚,主要是程鈺這兩年來侯府不勤,大家實在想不到那上頭。方氏是最難以相信的,無論含珠還是程鈺都沒透過底給她,可是看着含珠羞答答的模樣,分明是歡喜的啊,歡喜就說明早動心了……

回到蓮院,含珠就沒有片刻安寧了,方氏繃着臉審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阿洵纏着她問是不是要嫁給表哥了,什麼時候嫁,會不會帶他過去,還想到了他住在長風堂哪裡的問題。凝珠呢,姐姐要嫁人了,她要有姐夫了,小丫頭興奮地不想,方氏不問了,她就接着問。

鬧哄哄的,含珠答了這個顧不上那個,最後實在應付不來了,裝羞躲到內室了,緊緊抵着門,聽着外面親人們熟悉的聲音,無聲地笑了出來。

她要嫁給他了,不再是空談,而是有聖旨作保,是皇上親自做的媒人。

從初遇程鈺的那一日到現在,每次相遇,含珠都記得清清楚楚,當時的害怕彷徨羞澀歡喜疑惑與苦澀,現在回憶起來,都變成了甜的。

送走方氏娘倆,大夫人楚薔楚蓉又過來賀喜她,含珠羞答答地聽着,到了黃昏,才真正清靜下來,才鬆了一口氣,楚傾來了,穿了一身深色的長袍,不知是這顏色顯瘦,還是他真的瘦了。

“爹爹。”含珠微紅着臉喚道。

女兒是爲了嫁人害羞,楚傾看了更憋悶,坐到椅子上,先問黏在姐姐身邊的男娃,“姐姐要嫁給表哥了,阿洵高興嗎?”

阿洵不知道,他只惦記一件事,靠在姐姐身上道:“我也要跟姐姐嫁過去。”

楚傾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女兒嫁人那是沒法的事,如今賠個女兒還得把寶貝兒子搭進去,程鈺天生就是來克他的吧?

“那你忍心讓爹爹自己在這邊住着?”楚傾真的瞪起了眼睛。

阿洵這一個月因爲想姐姐睡不好覺,晚上都是跟爹爹睡的,爺倆一起吃飯一起洗澡一起玩鬧,爹爹對他前所未有的好,他睡不着爹爹還會哼奇怪的調調給他聽,阿洵早不怕爹爹了,歪着小腦袋嘿嘿笑,“爹爹也跟我們一起過去。”

楚傾冷哼,見女兒低頭偷笑,便把球踢了過去,“你問問你姐姐,她帶不帶你去。”

阿洵馬上仰頭看姐姐,清澈的大眼睛裡是滿滿的期待。

楚傾使壞,含珠這會兒也敢跟他說俏皮話了,不看楚傾,只對弟弟柔柔地笑,“阿洵問爹爹,爹爹許我帶我就帶阿洵去。”說完意識到這話有點不知羞了,臉一下子紅了,長長的眼睫顫啊顫的。

阿洵沒看出姐姐的窘迫,興奮地跑到爹爹那邊求了。

楚傾心裡有氣,直言不許,“你姓楚,你搬到那邊去誰替我傳宗接代?老老實實在家呆着吧。”兒子五歲了,他也該遞摺子上去請封世子了。

爹爹不答應,阿洵不高興了,賭氣不理爹爹,晚飯後更是要跟姐姐睡。楚傾朝女兒眨眨眼睛,含珠心領神會,就先替男娃洗漱,哄他上牀睡覺,等阿洵睡熟了,含珠去堂屋見楚傾,“爹爹,阿洵睡着了,你要抱過去嗎?”

楚傾嗯了聲,不急着起來,示意女兒坐下,試探着問:“婚期定在明年,菡菡覺得如何?”

含珠低下頭,想到程鈺最近幾次見面越來越不規矩了,不自覺地抿了抿脣。

楚傾心裡立即空了一塊兒,女兒着急出嫁了!

眼看着女兒違心地點點頭,說什麼全憑爹爹做主,楚傾一點都沒有欣慰,強扭的瓜不甜,女兒乖巧聽他的話,那他怎麼能明知女兒不願意還強留她在家?她要嫁到那個糟心的靜王府去,他不願意也答應了,又何必因爲一己私心多留女兒一年?

“罷了,回頭我去翻翻黃曆,看你九月以後有沒有吉日。”楚傾認命地道。

含珠這次就喜上眉梢了,羞得都沒好意思再說話。十六了,又有了心上人一起談婚論嫁,她哪能沒想過什麼時候出嫁合適?楚淮楚蓉兄妹今年九月裡纔出孝,既然她要出嫁,肯定一大家人一起熱鬧纔好,因此一聽楚傾說九月,含珠便明白了楚傾的意思。

“好了,你在宮裡怕是沒睡過安穩覺,今晚早點歇下吧。”楚傾心情複雜地站了起來,去屋裡抱起躺在姐姐枕頭上熟睡的兒子,大步出了蓮院。

此時天還沒有徹底黑下來,含珠站在門口目送男人高大的背影,跟着就去沐浴了,躺下之後。等如意四喜吹燈出去了,含珠又悄悄站了起來,從衣櫥裡取出一套衣裙穿上,她相信今晚程鈺一定回來。怕那人又不許她穿鞋就抱她去賞月,含珠索性沒再躺下,打開窗子,自己坐在窗下賞月。

上次見面是十四,今晚剛好是十五。

坐累了,含珠就趴在桌子上回憶兩人的點點滴滴,大概是因爲婚事定了下來,安心了,漸漸的竟然困了,在初夏此起彼伏的蟲鳴裡,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睡着睡着感覺有人碰了她耳朵,含珠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怎麼坐在這兒?”程鈺彎腰站在她旁邊,手繼續將擋住她臉的一縷髮絲別到了她耳後,別好了,黑眸看她的眼睛,裡面是溫柔的笑。他的上方,是一方紗窗,紗窗外的夜空掛了一輪明月,靜謐地照了進來。

這一切都太美好,含珠情不自禁地笑了,沒有回他,慢慢坐正。

程鈺用眼神示意她起來。

含珠猜到他要抱她坐,其實她也喜歡那樣的姿勢,只是不想乖乖配合他,顯得她多不矜持似的,就低下頭,指着對面的椅子道:“你坐那兒。”

程鈺笑了,哄她她不聽,他直接動手,抄起她腿就將人抱了起來,下一刻直接朝牀邊走了過去。含珠大驚,緊張地攥住他衣襟,“別,就在窗邊說吧,我,我想賞月……”

“上次賞過了,”程鈺低低地道,不顧她反對,穩穩將她放到牀上,“這次咱們賞點別的。”

賞別的?

牀這邊昏昏暗暗的,能賞什麼?

纔要問,對上他幽幽的黑眸,看着他目光一點點落到她胸前,含珠陡然記起了那場荒唐的夢,夢裡他非要看她的……

她想也不想就抓起被子擋住了自己,近似哭着求他,“你別亂來……”

嬌弱慌亂,活脫脫一個將要被惡霸欺負的可憐美人。

程鈺輕聲笑了,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匣子,遞給她,“我要陪你賞的是這個,你這是做什麼?”

含珠看着眼前的匣子,臉上騰騰地冒火。

她,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只顧低頭羞,因此沒發現男人喉頭滾了又滾,眼底更有暗波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