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主子多變
殺人不過一刀,有什麼好玩。如果無聊的事能讓容離解氣的話,那王府就不會有那麼多血腥的事情。
老大夫被掐地窒息,雙腳離地,臉漲得通紅,眼看牛頭馬面已經在向他招手了,突然脖子一鬆,雙腳觸地,癱坐在地上,新鮮空氣頓時涌入,嗆得他連連咳嗽。
官差見人質暫時安全,紛紛涌了上來。容離也不迴轉,腳尖一勾,刀便穩穩落在手上。容離笑意盈盈,對老大夫道:“這個時候你呼吸肯定很難受吧。不如我來幫幫你,將所有讓你難過的地方都切除了。”
老大夫正張大嘴喘氣,聽他這麼說,有些反應不過來。官差領頭的捕頭雙手一伸,攔住了要往前衝的官差,因爲容離已經架着刀伸進了老大夫的嘴裡。捕頭不敢輕舉妄動,試着勸說道:“殺人可是要償命的,何必爲了賭一口氣做出這樣天理不容的事情了。有什麼化解不開的,跟我們到公堂,讓縣令大人調節如何?”
那刀只是伸入了老大夫的嘴裡,並沒有順着□去。老大夫雖嚇得不輕,但好歹沒受傷,此時還犟着,拿眼怒瞪容離。容離笑道:“我跟你細說說,這一刀順着喉嚨進去,輕輕一轉,在橫上一刀,該剖開的剖開,該割掉的割掉,就像你接骨一樣,眨眼的事,等我抽出刀子那一刻,你一定很爽,所有痛苦的根源都切除了。”
當然,老大夫剛感覺到舒服,隨即而來的是更大的痛苦。
官差聽他這麼說,再也耐不住,拔刀衝過去。容離上身不動,左腳畫個半圓,觸到兩個圓凳中間的小高臺桌,連着上面的兩杯茶盅,全都飛向了官差
。武功平庸的官差哪裡會是容離的對手,只這麼一下,便受不住力皆倒地。
容離不再多等,時間久了,效果便不好了。他勾起嘴角,握緊了刀柄,剛要插入,卻感覺到衣角被扯了扯。容離此刻又不着急了,盯着夏安問:“醒了?”
夏安艱難地想要坐起,一隻手包着,另一隻手也使不上力。起到一半,又摔了回去。容離冷眼瞧着,並不去扶。夏安索性躺着,聲音虛弱,言道:“王爺,饒了大夫吧,是奴才惹王爺不快,王爺要殺要剮,由奴才伺候好了。”
“好。”容離很乾脆地棄刀,抱起夏安便往外走。
夏安的聲音雖不大,但衆人皆是打起十二萬分的注意盯着容離,自然聽到了容離的身份。官差猶豫起來,撲上去,一來自己打不過,二來萬一那人真是王爺,那可是大不敬。可不撲上去,若這人不是王爺,不就被他們矇騙了。
正猶豫不決時,過來一位翩翩公子,對着容離便是深深一拜,恭敬言道:“王爺,下官馬車便在不遠處,可護送傷者。”
官差倒是識得那位公子,是正五品的戶部郎中賀藤宣,前幾日曾到他們衙門查案。賀大人既拜了下去,他們再不敢拿刀對着天潢貴胄了。
容離抱着夏安坐進了馬車,賀藤宣騎了匹侍衛的馬跟在後面,往王府別院而去。可憐醫館的老大夫受了一場大驚,由徒弟扶起來,關了店門,一連幾日都臥病在牀。
馬車不大,但佈置舒適。夏安被放置到柔軟的錦被上,他睜着眼茫然地看向車頂,呼吸輕緩,身子動也不動,任由擺動,如同沒有靈魂的布偶。
“咳,你就沒什麼話與我說?”容離先忍不住。
夏安緩緩合上眼,側頭咬住被角。容離怒吼:“你這是什麼意思,等着我收拾你?”
吐出被角,夏安動作僵硬地看向容離,不解道:“王爺不是要動手麼?奴才無話可說。”
“好好,你沒話說,你一心求死了是不是,很好,本王就去抓過來方夏同一家給你陪葬。”容離氣的胸脯大起大伏。
夏安猛然坐起,不假思索便抓住了容離的前襟,質問道:“你怎麼知道……也是,你是王爺,想知道什麼不行
。”夏安神色頹然,苦笑道:“想不到我不但害死了伯父,就連伯父一家也要全被我連累。”
容離氣的跳起來,頭碰到車頂,疼的眼黑,他指着夏安的鼻子喝問:“爲什麼不求求我,你就這麼想讓他們跟你一塊死?”
“呵呵。”夏安像聽到一個大笑話,笑的倒下去,問道:“若奴才求你放過方家,王爺您就會答應?”
容離被夏安嘲諷的口吻刺激到,可不得不強忍住自己的惱怒,生怕再傷了夏安。側過頭,悶悶地回了句:“嗯,那就饒了他們吧。”
久久等不到夏安感謝的話,容離不得不去瞄夏安,但見他睜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地模樣,不由得又是氣。
“謝王爺開恩。”夏安被容離狠狠瞪了一眼,放從驚訝中回過神來謝恩。
容離又跳腳,恨鐵不成鋼地罵:“沒有了?你,你怎麼就不替你自己求情?”
夏安垂下眼眸,凌亂的髮絲有幾股黏在了臉上,整個人顯得頹唐,沒有生氣。夏安道:“奴才是罪魁禍首,應該一死以平王爺怒氣。”容離被氣的再說不出話來,夏安又道:“王爺罵的對,奴才出身富貴,卻爲了活命丟了尊嚴,實在丟臉,不應該在活在這個世上。”
“不,不是……”容離頓時囁嚅着不知該如何解釋。
快死的人膽子也大,夏安打斷他,啞着聲音從容說道:“可是奴才很想跟王爺說上一句,奴才父親重病卻捨不得買藥,爲的是讓奴才生存下去。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若奴才就爲了所謂的尊嚴,違逆主子被賜死,焉能對得起父母生養之恩。”
說完,閉眼,抿脣皺眉。
容離被夏安說的面紅耳赤。大道理他不是沒聽過,卻從未像今日這般能觸動他心絃的。他也顧不得自己的面子了,推了推夏安,低聲道:“你說的,嗯,有那麼一點子道理。雖然你沒求本王饒你,但本王寬容,饒你一命。”容離別扭到不行,不願道歉又怕夏安真存了死意,遂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說道:“如此,咱倆平了,你也別惱我了。”
夏安愣住,疼痛都忘記了,盯着容離傻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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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離被盯得不好意思,他哪裡這樣向誰服過軟,就是當今天子,他也是不服管教的。容離一把扯過一邊疊好的錦被,“噌”的給夏安從頭蓋到尾,半點沒留在外面。
“唔。”夏安呼痛。手腕被壓倒,疼的夏安只掉冷汗,顧不得多想。
容離又慌慌地掀開被子,一疊聲地問:“怎麼了,可是被壓着了?等着,我叫他們停車,咱們就近找大夫。”
對外面喊了聲停車,賀藤宣隔着簾子稟道:“回王爺,已經到了王府門口,還是回府請御醫治傷吧。”
容離不答賀藤宣,卻掀了被角問夏安:“可疼的厲害,能不能再堅持一刻鐘?”夏安還是不敢違逆主子,即便疼的厲害,也點頭答應了。
掀了車簾,容離下車,吩咐賀藤宣幾句便大搖大擺進了府門。賀藤宣按着吩咐,駕車離了王府,卻是繞到了一個小衚衕,進了一個院門,沿着低矮的路,竟走進了王府的地道里。
躺在車裡的夏安並不知道這些,自王爺下車後,他就一直在琢磨王爺的話。兩平?是要拿饒自己一命來抵折斷自己手腕的錯處麼?可是折斷一個下人的手腕算什麼錯,倒不是他奴性重才這般想,一個死契奴才就是被主子活活打死也絕不會有人出來說三道四。
還有,細細想來,王爺做事一向痛快狠絕,今日爲何殺個人還要說上好些話,依着王爺的狂傲,何曾對一個將死的平民百姓說這麼多的話。莫非是王爺知道他賭氣不肯睜眼,故意引着自己去懇求呢。
可這又是爲那般?
馬車倏地停下來,夏安被狠狠地顛簸了下。他聽到車簾外有人恭敬地說到:“小公子,到了,請您下車。”
小公子?還真把他當成了王爺的男寵。可笑,王爺對他根本就沒有那樣的心思。夏安摸上自己的臉,苦笑,他生的漂亮,倒確實容易引人誤會。
一隻手撐起身子,夏安掀開車簾,愣神,馬車居然直接進了王府的地道。那麼這個年輕的官員是王爺的心腹吧。但是王爺會不會太囂張了點,地下跑馬車,地面上會一點動靜也聽不到。
賀藤宣最是個有眼色的,見夏安微微露出訝異的神情來,便猜想到了其心思,主動解說:“這是後山下面的地道
。王爺請您在這裡等。”
夏安點頭,既然把他身份弄錯了,那他就不刻意行禮了,反正他一個王府的奴才以後見不見得着這位大人還兩說呢。
要下車,卻爲難住了。車旁居然有個梳着雙鬢的丫鬟跪着,露出平坦的背來。夏安畢竟不是大世家出來的少爺,以人爲榻,還是第一次遇到。他自己打心底就不願這麼糟蹋人,更何況他堂堂一個男兒怎麼能去踩柔弱的女兒家的背。
扭頭,夏安從另一面跳下馬車。手傷了又不是腿,馬車再高,他難道還能下不來。
賀藤宣見狀,並不多說什麼,只是恭敬地引着夏安進了一間佈置相當奢華的屋子。他自己並不進去,只是等夏安進去後,將門鎖了,派了個人守着,便離開了王府的地道。
夏安剛進去,就聽到身後的落鎖聲,他今天經歷了許多,也不怎麼覺得害怕。大着膽子往裡走,是一間很大的起居室,層層帷幔之後有一張大牀,鋪着大紅色纏枝團花銀絲繡的被子。
他不敢躺上去,儘管身子虛的厲害。揀一張太師椅坐了,見桌上擺着茶水,夏安渴的厲害,便倒了杯,入口卻是涼透。夏安正含了一口在嘴裡暖着,突然聽見開鎖的聲音,他嚇得將茶水嚥下,又將杯子裡的全數灌入肚中,茶杯按原來位置倒放。冰涼的茶水大量進肚,冷的他狠狠打了個哆嗦。
開門進來四個丫鬟,着不同顏色款式相同的百褶裙,約有十六七歲的年紀,手裡分別拿着不同的東西。走在左邊第一個的丫鬟,見夏安侷促的站在桌旁,大驚道:“公子怎麼站着?”和右邊那個快步走過去,便要一左一右的去扶夏安,口中言道:“公子,奴婢伺候您到牀上躺着。”
夏安看看那一牀錦被,鑲嵌着豪華寶石的大牀,如花似玉的丫鬟,腦子裡怎麼也想不出王爺是要耍哪一齣。一會冷一會熱,折斷他的手腕又急急帶着他去看大夫,喝罵卻肯饒恕,還帶自己來這樣的起居室裡,讓其他人都以爲他是王爺的男寵。
王爺既然對他不是那個心思,那便是他還有用處。可他能有什麼用處呢?夏安突然冒出冷汗來,莫非是要用他對付方家。但又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王爺蠻橫濫殺無辜的名聲舉國皆知,他要對付方家根本就不必費心要挾。
“公子,公子?”小丫鬟輕聲喚
。
夏安回過神,往後退了一步。他手上有傷,丫鬟們並不敢真的去捉他的手。“幾位姐姐,我不是什麼公子,我也是王府的下人。”他不清楚丫鬟的身份,所以自稱用“我”。
那領頭的丫鬟捂着嘴笑:“公子別逗笑了,快到牀上躺着,一會子王爺來了,要怪奴婢們侍候不周呢。”
夏安搖頭道:“我真的是王府的下人,犯了事進了地牢,你們瞧,我還穿着囚衣呢。那張牀分明是皇族規格,我是打死都不敢碰的。”
那丫鬟道:“奴婢們給您帶來了乾淨的衣服,熱水也在燒了,一會子沐浴完了就請您換下囚衣,容奴婢們拿去洗乾淨。”說話的時候,後面的丫鬟往前邁了一步,讓夏安看清她手裡捧着的衣物。
那是一套白色竹葉暗紋長衫,夏安一見便很喜歡。他現在是確定下來王爺確實是派人服侍他,並不是底下人搞錯了。
夏安還是不願意逾距,給人抓住錯處,他掃見窗戶下面擺着一張小榻,能容一個人躺下,便要去那裡躺着。
幾個丫鬟都圍着勸,無奈夏安最是有主意的,誰說也不聽,自己躺下了。丫鬟們無奈,只得喚夏安起來,重新鋪了厚厚的褥子,才伺候夏安躺下。
剛折騰完牀榻,門又被推開了,這次是容離揪着一個御醫進來。夏安剛躺下,又要折騰着起來。丫鬟們已經分兩列跪迎,夏安坐起身子要下牀。
容離急道:“不必起身,躺下。”轉頭對御醫,換了一副兇惡態度:“還不快點。”
御醫被拎着到牀邊,幾個丫鬟已經小心地給夏安摁了回去,掀開被子的一角,容御醫查看傷口。
良久,御醫言道:“傷口包紮的很仔細,但傷筋動骨一百日,公子需要好好休養上一陣了。”
“知道了,你以後每日來給他檢查,再開個補方,給他好好補補。病好之後,本王要見他長十斤肉。”
這話一出,各人反應皆不同。說這話的正主——容離是仰着下巴,一貫的傲態,眼角卻偷瞄夏安。夏安也萬分驚訝地與之對視
。兩人視線一交匯,又馬上分開。
丫鬟們皆是低着頭抿嘴笑,自家的主子何時變得會心疼人了,倒是個新奇的飯後話題。御醫唯唯諾諾應了,執筆先寫份藥方交給王爺過目後,經王爺點頭,再交給丫鬟們收好。這是慣例,給主子瞧病,吃什麼藥都是需要存底的。
容離又道:“你今日回去收拾一番,明天午時本王便找個理由發落你坐牢。”御醫又應“是”。
夏安忐忑地叫:“王爺。”容離知他有話說,對丫鬟吩咐:“燒熱水準備沐浴。”得了令,丫鬟和御醫皆退下。
“咳。”容離站在牀前一丈遠便不肯上前,冷着臉說道:“疼也堅持會,等洗過澡,換了舒服的裡衣再睡。一會叫她們燃安神香,給你助眠。”
夏安要撐起身子,卻在王爺怒目而視下又躺好。夏安心裡實在不安,他覺得與其自己胡亂猜想,幹什麼地戰戰兢兢,還不如問清楚,死也死個明白。
“王爺對奴才這麼好,可有什麼吩咐?只要不爲難方家,不觸犯奴才的底線,奴才都能接受。”
容離來了興趣,問道:“什麼底線?”
“不違背良心,不辱沒祖先。”夏安自認並不是個心善的,若是有人威脅到他的安危,他也會做壞事。但跟王爺一比,夏安覺得自己真是品性良善。
容離想,跟我在一起,不算是違背良心和辱沒祖先,很好。便道:“你安心養傷,等傷好了,本王再吩咐你做事。”
夏安沒想到王爺說的安心養傷,這傷一養便是三個月後了。最開始夏安在地下住着,等傷好一些了,便堅持回牢房,他怕小金找不着他會擔心。
幾個婢子沒幾天便熟了。領頭的大丫鬟叫赤衣,其餘三人分別爲綠衣、青衣、紫衣。四位丫鬟雖是恭敬,可也不是對夏安言聽計從,反而很多事,夏安都得按她們的意願來。容離對她們也不是如對其他下人樣打罵,她們也敢偶爾打趣下自己的主子,但夏安看的出來,她們對主子十分忠心。
夏安被她們伺候的極不適應,以爲逃到牢房就可以擺脫了,誰料,四位丫鬟知道機關在哪兒,常常在夏安睡得好好的時候,把夏安給頂下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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