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魂丹,還記得嗎,那個綠色的小瓶子。”
唯墨這一提,蓮侍突然想了起來。當年,她和小姐曾把一小箱子埋在大雅館後院。裡頭,是有這麼個綠色的瓶子。“好,我馬上調轉回去。”
“你一路小心,若情況有變我會給你留記號的。”
“小姐自己也要當心啊。王上吉人自有天相,小姐要放寬心纔好。”
“嗯。”
唯墨策馬繼續前行。第七日天色微晞之時,她終是到了祁國東境。繞過山坡拐角,很快就看到了前方大營。
“什麼人?”
大營前停下,唯墨從馬上滑下抽出令牌。
“放行!”
“娘娘,你怎麼來了。”唯墨進來沒走幾步,已是見着秦川從一帳內掀簾出來。
把馬匹交交予他人,唯墨上前抓過秦川的衣袖急了道:“他在哪裡?受傷了是不是?我要見他。”
“數日前的確傷到了,不過此刻王上正在大帳內議事。”咧嘴一笑,秦川的視線延伸向遠方的大帳。
秦川說得這麼平靜,難道說她自己會錯了意。那日季芙明明說的是,郝連成傷得不輕呀……“是前面那頂最大的帳子?”
“是的,娘娘。”
“我在門外瞅瞅沒問題吧?”
“末將帶路。”
“謝謝你。”
“娘娘客氣了。”
近了去,唯墨能隱隱聽到帳內傳出的聲音。
好像有不少人。
唯墨擡頭看了看天色,見東邊還殘留有依稀的月影。天色尚早,莫不是商討了一夜吧……
唯墨輕掀開帳篷窗簾一角。
郝連成在那。
高懸已久的心剎那間安落了下來。
瞥見郝連成腕上層層纏繞的紗帶,唯墨不覺呼吸一緊。她可是擔心了一路了。不過還好——或許是傷得不清,可也沒想象中的那麼重嘛。帳內,篝火撲騰,十來個將人圍坐於郝連成身邊。聽不清他們在議論些什麼,但她能感覺到彼此的交鋒。
這一路過來,思緒起伏煩亂,可倒也是在這樣的情勢下把問題都
想明白了。
是要走的。
確定了郝連成安好,她便離開。
牽脣淡笑,唯墨揮卻內心躊躇,隨即放了簾子。
“娘娘,末將這就幫您安排帳營去。”
“秦川,不用忙活了。”唯墨理了理微亂的額發,感激道,“……我要走了,我不留的。”
“啊?”秦川驚訝在原地,滿臉不解,“您……您不是來看王上的嗎?怎麼這就離開了?王上要問起,末將實在不好回命不是。”
這個秦川,竟敢拿這來當幌子留她。
與郝連成見了面又如何,反正都要走的,不如不見了。“那就別告訴王上我來過。嗯,你就當是大清早做了一個夢。”
“娘娘……”秦川皺眉擋在唯墨身前,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王上和娘娘的事情雖沒他插手的份兒,也知道這心結到底需要他們親自去一一化解,可他就是替他們感到惋惜。就是化解,至少得有機會去化解吧。人都走了,還怎麼化解……
“秦川,當我求你,別告訴他我來過。”她懂秦川的意思。可如果真能盡如人意地化開一切,她也不必傷神至今了。
走吧,這對誰都好。
白色的身影一點點地淡出視線,秦川失落地回望了眼毫無動靜的大帳。
就這麼一會兒麼?還真像場夢……
一路出來遠了大營,唯墨才漸漸放緩了馬速。
遠見天際冉冉升起的紅日,不禁掀起一陣暈炫。
想來是累了。接連七日,每日幾乎是稍加休息就趕路。自覺身體支持不住,唯墨強撐着掃望了四周,調轉了馬頭朝南邊的緩坡上去。
出發之前,她特地記下了地圖上的標識。依稀記得,往南邊過去有一小林子。眼下這體力,非得睡上一會兒才能前行了。
無所謂了,她如今是自由身,前無大事,後無追兵,就休息吧。待路上和蓮侍匯合,她們便遠離這是非地……
想着已是進了林子。草地停下,唯墨把馬隨手一系,靠着一頭的樹樁就躺靠了下來。
睡一覺吧,醒了她就上路。
……
什麼時辰了……
唯墨隱約感覺到陽光刺眼,慢慢把眼睜開。果然是太累了,林間草地上都能睡得這麼舒服。
“你醒了?”
這聲音來自她的頭頂……唯墨擡眼,見郝連成一手支着樹樁上,正高高地俯視着她。
這是什麼夢呀……
唯墨努力睜大了眼,直至郝連成俯下身貼近了過來才恍然察覺這的確不是夢境。
心跳漸漸加速,唯墨坐直了身子,怔怔地瞅了眼前人好一會兒。秦川說的?
“怎麼會知道我在這?來多久了?”
“差不多兩個時辰吧。”郝連成爲她拂過身上碎草,揚起一笑道,“的確有人告訴我你來了大營,我尋着路上的記號過來的。”
沒錯。她是留下了幾個記號。
如若沒有意外,她與蓮侍會在路上撞面。可考慮到突發情況,她還是留了記號,避免與蓮侍錯過。沒想到,這記號還沒被蓮侍用上,反倒成了郝連成尋她的線索。仔細想來,這些暗示情報的小技倆當然逃不過郝連成的眼睛,當初可都是他手把手交予她的。
多久的事情了……
“墨兒,你此番前來是……”郝連成見唯墨若有所思般不語,忍不住開了口。
郝連成這一問瞬間把唯墨抽醒了。
難不成要她說,她是擔心他的傷勢,尤其知道他因她而傷所以快馬加鞭連日奔赴而來……
遇到季芙之前,她曾幻想着等郝連成回宮,好證實她顧慮的一切,也好讓她徹底地死心。知曉郝連成因她受傷後,她便覺得沒這等必要了。這些年,有意無意的,他們二人總是在互相傷害……算了,平平靜靜地離開對誰都好不是?袖口中滑出郝連成給她的令牌,唯墨揣在手中一晃道:“我是專程來道別的。”
他想也是。
只是親口聽她說出,竟感到心口陣陣生疼。
他議事出來聽到秦川的回稟,簡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他懷揣着期許飛奔而出,幾近瘋狂地尋她蹤影。在守着她沉睡的兩個時辰裡,他感到幸福在胸口一點一點地暈開來。
可惜,美好終歸太短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