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前行,出了城,蘇芊芊終於忍不住,將車簾子掀開,一串陽光忽忽撲面,伴着泥土特有的味道。
她不由了眯了眯眼,纔將前方的景色收入眼中。
原野綠意盎然,將將浸了晨露的菜苗伸展着腰,晶瑩的露珠兒順着鮮嫩的花瓣滾進土裡,在半空閃過一粒光,刺得人眼睛一暗。
蘇芊芊深吸了口氣,滿腔的新鮮氣息繞得她神清氣爽,她不由轉過臉朝夜衡說道:“上次你帶我出遊,都是在城內。真沒想到,城外的景色也這麼好看。”
聞言,夜衡身軀微往前傾,他溫潤的聲音如浸透歲月的上等玉脂,在她耳畔響起:“若喜歡,便常來。”
他便如此倚在窗邊,長臂自在地將她攏在懷中,身上的熱意即便隔着衣料,依然燙得她臉發紅。
目下推開定然會惹惱了他,屆時不讓她採花,豈不是功虧一簣?
忍一忍,忍一忍。
她試着讓自己不那麼臉紅,於是指着遠方隨口問道:“那是通往何處?
夜衡擡眼看去,便見遠山逶迤,浸在一片煙霧裡,只餘下半截飄着綿綿雲朵的山尖,“出城的近道,但因山路難行,二十幾年前便繞着山開了條官道,那處也就沒什麼人去了,如今也極少有人知道。”
他近在咫尺,蘇芊芊全然聽不進去,耳邊腦子都是他的聲音。
夜衡垂首,故作不解:“你臉紅得厲害,可是哪不舒服?”
蘇芊芊下意識拍了拍臉頰,順勢縮到了一角吱吱唔唔道:“興許是有些暈,閉着休息一會兒便是。”
說罷便閉了眼,僵着身一動不動,是以也便錯過夜衡戲謔的眼。
好在別莊並不遠,四人一下便扺達,蘇芊芊將將下了車,便被漫山遍野的花兒驚呆了。
一側莊子負責人笑吟吟道:“莊子內的花都是送往京城各家各戶,品種繁多,花材是頂尖兒的,又因近處有一泓溫泉,到了冬日,依然長盛不敗……”
蘇芊芊聽了進去,與負責人要了個籃子,興致勃勃得往花海中跑去。
今日的她着一身白色裙裳,在奼紫嫣紅之中尤爲奪目,纖細的身姿穿行於花間,偶爾擡首一笑,即如那九天仙子,仿若天人。
莊長在一側嘖嘖讚歎:“王妃真是天上地下都找不到的仙子啊,咦……秦統領,你爲什麼低着頭。”
長翼在心中暗道:那你沒領教過被王妃對視一眼的厲害,再美也得有命看。
嘴上卻是不出聲,畢竟王爺就在身邊。
夜錦華卻在此時道:“六皇嬸越跑越遠,皇叔你還是去看看吧?”
夜衡眉山一擰,澄澈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夜錦華被這一看,索性往一側長椅上一躺:“跑了這麼遠,可累死我了。”
眼見着夜衡又看向長翼,他連忙拉住長翼說道:“我沒帶什麼隨從,便由秦統領在此保護。”
長翼求之不得,巴巴地看着夜衡無聲祈求:主子爺,求饒一命!
夜衡淡淡留一句:“護好皇子。”身姿一躍,便往蘇芊芊的方向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長翼很是困惑地朝夜錦華說道:“王爺今日這麼好說話?”
夜錦華聽罷,笑而不語,某些人怕是巴不得甩開礙事的人。
……
夜衡尋到蘇芊芊時,她正伸長了手去夠樹上的花朵兒,長䄂滑到了肩上,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粉雕玉琢的小臉沁了一層薄薄的汗珠子,神色尤是認真。
夜衡加快了腳下的步子,騰身靠近,折下那支花枝,一瞬間,整株樹顫了顫,粉色花瓣紛紛揚揚,在風中翻卷,落下一地殘紅。
蘇芊芊下意識地側目,便見夜衡立在其間,長的青絲,寬的衣䄂,眸若春光,修長而有力的手執着一株花枝,芬芳正豔,近在咫尺,直勾勾地將她的心也挑了起來。
看着她微微凝結的目光,他稍薄的脣片輕輕抿出一道笑意:“可以再近一點看。”
話音將落,她驀得回神,忙扯過他手中的花枝,豈料一個用力過猛,枝上的花瓣又抖落了一大堆,蘇芊芊看着快禿了的花枝,欲哭無淚。
美色誤事,確是萬古不破的真理。
夜衡看着她哭喪的臉,脣邊的笑意更深:“這算是暴殄天物了。”
蘇芊芊小心地指了指枝上的花簇,“要不,再讓我暴殄一次?”
夜衡瞥了一眼那枝頭開得正豔的簇簇花團,“方纔的好意你不領,這次也不能平白幫你。”
蘇芊芊恨得牙癢癢,先前若不是因爲怕暴露自己會功夫的事,早施了輕功飛上去,現下只能求他:“我回去好好謝你。”
“不用回去。”夜衡長腿一邁,忽得擡起長臂,飛快將她環在懷中,足尖輕點,二人便翩然騰空,他單手觸到枝頭,眨眼間一枝花便落入掌心,送到她面前,她愣了一下,這一次未敢再用力,小心接過,卻不料纔拿緊,便覺一張大掌將後腦托住,未及回神,櫻瓣已被他貼住。
鋪天蓋地的窒息感再度涌來,她緊緊握住手心的花枝,卻推不開他的攻勢,只能任由他一路擄奪,一直到一道尖銳的嘲笑聲響起:“六王爺真是好興致,可惜二位得去陰間做夫妻了。”
夜衡迅速離了蘇芊芊,將她藏於身後,只丟了一句,“我會護着你。”便轉身看向來者。
蘇芊芊被吻得腦袋有些迷糊,下意識退到他身後,伸長了小腦袋自夜衡肩上看向來者。
對方一色的蒙面黑衣,手執各類武器,唯一露出的雙眼閃着兇光,顯是要將他們的命留不這兒,夜衡將將站定,他們便攻了過來,攻守之間自有章法,顯是訓練有素。
正當蘇芊芊思慮着要如何應對之時,夜衡卻是面色不改,手中花枝兒輕輕甩出,無數花瓣便飛射而出,化作道道粉色光影,像長了眼般直直朝對手要害攻去。明明是不堪一擊的物什,卻在這一瞬間生出凌厲之勢,如破浪之舟,勢不可擋。
儘管黑衣人已做足了準備,依然有人在接招的瞬間擊中了要害,十數道悶哼聲紛紛響起。
卻見夜衡依舊是鎮定自若的姿態,只微微偏了偏臉向蘇芊芊說道:“回頭再給你折一支。”
蘇芊芊應道:“但不許再親了!”
夜衡微露笑意:“那可不行。”
蘇芊芊正欲開口,黑衣人搶先出聲:“哼,死到臨頭還有心情打情罵俏!”
說罷,一干人再度發力,向夜衡衝了過來。
夜衡自是巍然不動,卻在對放攻來瞬間,擡腳挑起地上枯葉,那枯葉彷彿化成利刃,直射向前,伴隨着此起彼伏的枯葉碎裂聲,黑衣人身上的衣服驟然碎裂,鮮紅的血液夾雜着腥味噴涌而出。
一瞬間,有數人當場斃命,餘下之人,紛紛倒地。
兩招,僅用了兩招,便將對手製服。
蘇芊芊正要叫好,雙眼卻被他的大掌蓋住,他的掌心裹着暖意,將她的視線完全遮擋。
她正要抓開,卻聽他道:“死人沒什麼可看。”
那聲線是前所未有的輕柔,似是一道線,將她的心也纏住了。
那一面黑衣人卻是不可思議開口:“怎麼會,你的武功……”
夜衡冷哼一聲,此時,長翼已經帶着人趕到,見到這一地的狼藉,臉上無可奈何,轉而將氣撒到了刺客身上:“王爺的功夫深不可測,上次戰了那麼久,是因爲還未摸清底細!”
說話間,他捏着刺客下巴一用力,便將其卸掉,防止對方自殺。
再一轉頭,已不見了王爺和王妃的身影。
長翼在心中嘆息,錦華皇子說得對,他們都是礙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