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密室不大,躲進去這三人已經顯得有些擁擠。她們進去時因爲害怕和匆忙,都沒顧得上點着燈火,一片黑暗之中,筱筱只能從聲音上判斷出來姐姐好像是很痛苦的樣子。
但是因爲方纔的害怕還讓她腦子有些糊塗,一時之間沒有馬上反應出來姐姐話裡的意思。
幸虧還有個荷月,她也早已爲人母,對這個比較有經驗,在漆黑當中,她往王妃的下裙那塊兒摸了一下,心說不好,那裡濡溼一片,可能是羊水破了。
“筱筱啊,快些扶王妃出去,動胎氣了,可能真的是要生了。”荷月說着的話的時候,已經把竹筠的一隻胳膊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架起了她的身子一側。
筱筱聽了這句話,才完全的清醒過來,也麻溜的架起姐姐的另一邊,趕快出了密室。
這時宇文珣他們因爲聽到了那枚霹靂彈的響動,立刻趕了過來,看到房門外下了金屬柵欄,猜想她們可能會沒事,但還是不太放心,便用力的拍着房門,叫着裡面的人。
荷月練過武,力氣也要比筱筱大一些,她示意筱筱去開門,自己則架着王妃走向牀榻。
出了密室,屋子裡是點着燈的,筱筱能夠清楚的看見姐姐的裙子上溼了一大片,好像還有血漬,嚇得她剛剛恢復清明的神智,又開始混亂了起來。
“姐,姐夫,不好了,姐姐要生了。”筱筱手忙腳亂的打開了消息兒和屋門,讓門外的人進來。
門剛剛開了一條縫兒,宇文珣一聽見筱筱這樣說,急的就躥了進來,奔向牀邊。其他那些人則全都老實的守在門外。
筱筱一眼看見宇文琪,急的撲到了他的懷裡,三三兩兩的往外蹦字,整個人都被嚇傻了。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一腳踩在閻王殿,一腳還在人間。若是在她原本生活的那個空間,早產也是會有生命危險的,不過醫療條件會先進很多,多少還能讓筱筱安心一些。
可這裡什麼都沒有啊,隨時可能有被細菌感染的危險,大人孩子都會送掉性命,筱筱已經不敢往下再想去。
“筱筱,你快進來,筠兒叫你。”屋裡響起宇文珣急切的喊聲。
宇文琪把筱筱從自己懷裡拉起,拍拍她的肩膀,讓她振作起來。筱筱被他這樣一搖晃,又清醒了幾分,扭頭就往屋裡跑去。
荷月這時又走了出來,說是王妃吩咐她讓她快些去準備些熱水,讓筱筱快些進去,王妃也有事要吩咐她做。
這會兒不是發呆發愣的時候,筱筱使勁的掐了自己手心一下,鑽心的疼痛讓她鎮定了不少,多少風浪都已經挺過來了,不差這一遭。
“姐,我來了,讓我做什麼?”雖然她知道一些常識性的東西,但畢竟還是個黃毛丫頭,不過想起姐姐懂醫術啊,筱筱的心又定了幾分。
“我還好,陣痛剛剛開始,有一番折騰了,今晚在這裡陪着我好嗎?我剛和你姐夫說了,就不要叫穩婆了,她們那套我也不放心。”先前一波的陣痛剛剛過去,竹筠喘着粗氣說着話,不過臉上依然帶着笑容,她不能慌,她此時是丈夫和妹妹的主心骨呢。
筱筱使勁的點頭,這會兒姐姐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她用力的握着竹筠的手,好像陣痛又開始了,姐姐不由自主的也開始抓緊了她的。
“阿珣,聽我的話,什麼都不要做,你如今無憑無據……只會……打草驚蛇,還給皇兄添麻煩,兵部尚書是重臣,不能隨便動的。”陣痛又開始了,竹筠攢了一些力氣,便一下把話全吐出來,然後臉色煞白的平躺在牀上。
宇文珣聞名整個大陸的冷麪戰神,終年的臉上除了冷冰冰不會再有其他的表情,可是他只能在自己的愛妻面前,纔像個會食人間煙火的普通人一樣,臉色焦急的點着頭,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半點兒也不敢駁了她的意思。
荷月已經拎了熱水過來,一會也許要用到的刀子和剪子,這會兒就開始泡在熱水裡,做最初的消毒。
筱筱的心裡又開始打起鼓來,她記得民間有句俗語,叫‘七活八不活’,也就是這胎兒七個
月早產可能還有存活的希望,而八個月的反而死亡的機率比較大。
她一直都覺得這句話毫無科學道理,可是畢竟是古人的經驗總結,多少也會有些對吧?姐姐這時已經懷孕七個多月了,還有兩天就到八月,那這孩子是能成還是不能成呢?
想到這裡筱筱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望了一眼牀榻上的姐姐,這會又一波陣痛過去,她緊緊的握着姐夫的手,姐夫附耳貼在她的脣邊,兩人好像在說着什麼。
都到了這時,姐姐還說什麼啊,多留着一些力氣啊,筱筱心急,往前湊了兩步,聽到姐姐正說着,‘你要好好照顧燁兒,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姐姐是在交代遺言嗎?不,她和孩子一定都會平安的,筱筱忍住要落下的那顆淚珠,走到牀邊,抓住姐姐的手,“姐姐,先不要說話了,留着力氣,一會兒生產時用,你不會有事的,孩子也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只是有些事情還是要交代一下,你姐夫畢竟是個男人,有時心粗,有些事情他想不到的。
筱筱你快讓荷月去準備一些緞子,要最柔軟的那種,這孩子不該這會到世上,皮膚還太嫩,我之前準備的那些衣物恐怕都用不上了。”竹筠的精神不是很好,看得出是在勉力支撐着,這時想到什麼,就要快些說出來。
筱筱也想起媽媽有次和她閒聊天的時候,說起鄰居家的孫子是個早產兒,那孩子的媽媽七個月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結果弄到孩子早產。
那孩子剛一出的時候,小皮膚嫩的就像嫩玉米粒,薄薄的一層皮,下面都是水。可是那個孩子幸運啊,一出生就被放在了保溫箱裡,醫生護士精心守護了二十多天,總算是保住了小命。
“二哥,你那裡是不是有種藥是治燙傷的,塗了後,皮膚慢慢的就不會潰爛的那種?”筱筱急火火的跑了出來,看到雙玉站在門邊,抓住他的胳膊就開口問道。
“是有,不過筱筱你要那個做什麼?”看她一臉着急的樣子,雙玉有些緊張,以爲是她那裡受了傷,上下仔細的打量着她。
宇文琪聽她這麼一說,也走了過來,還拉起她的手,反覆的查看着。
“我沒有事了,是給孩子準備的,早產的嬰兒皮膚嫩,我怕會感染,所以需要這種收斂的藥粉。二哥,你明白我的意思哦?”筱筱急的甩開宇文琪正在檢查她的手,一臉期盼的望着雙玉。
“有有有,筱筱莫急哈,我這就讓黑鷹去拿。”她焦急,好比在拿刀剜他的心,雙玉回頭對着黑鷹使了一個眼神,又轉過身來安撫着筱筱。
雖然一直極力的隱忍着,告誡自己要堅強,不能亂,可是筱筱不知道,她渾身都是在顫抖的,不過雙玉的笑容就像是媽媽溫暖的懷抱一樣,總是能夠安撫她,筱筱抿了一下下嘴脣,身上彷彿又增添了一些力量。
有時自己確實不如二哥,二哥的一個眼神,就會讓筱筱心安,宇文琪的心裡不免有些小酸澀,但自己纔是她心中最愛啊,計較個什麼啊,不免又自嘲的扯了下嘴角。
荷影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手裡拿着一匹白緞,有些哆嗦的問着筱筱,“筱筱啊,你看這個可以嗎?王妃不會有事吧?”
“不會有事的,大人和孩子都不會有事。阿琪,你和二哥一定要看好姐夫哦,今夜誰都不要莽撞行事,只先監視好那邊就好了。”筱筱接過那匹白緞,又不忘囑咐了兩句。
“放心吧,我們自有分寸,人已經派去了,今夜實在是大意了,真沒有想到那個混蛋居然就這樣跑上門來了。不會再有下次,下次一定讓他有來無回。”宇文琪攥緊了拳頭,恨恨的說着。
方纔他們趕過來的時候,看到守在外面的侍衛,各個頸骨都被扭斷,有如此能耐的就非他莫屬了。
筱筱這時也顧不上再回他的話,抱着白緞又跑了回去,那緞子是尚好的蠶絲精織而成,宇文皇上賞賜來的貢品,原本是用來做夏天的寢衣的,因其輕薄柔軟,穿在身上也好比未着一物一樣,小寶寶應該會覺得很舒服吧?心裡惴惴不安。
陣痛又開始了,竹筠又開始痛的渾身哆嗦起來,但是她一直咬着牙沒有喊叫出來。剛剛換過的衣裙,又被汗水給溼透了。
方纔也見了紅,也有羊水出來,但是可能因爲她受驚過度,方纔一直繃緊着全身,所以此時只是一直疼痛着,也不見孩子出來。
荷月點了一支安息香,遠遠的放在角落裡,想讓王妃先放鬆一下,又怕她會因此而睡着,時刻的注視着這邊的動靜,見竹筠的臉色稍好一些,就趕緊把香掐掉。
“筱筱,王爺待在這裡,可以嗎?男人是不能進產房的啊,會有血光之災的。”荷影把筱筱拉過一旁,悄聲的說着。
“沒事了,我們那裡丈夫都是可以陪着妻子生產的,這樣會給妻子打氣加油的,妻子也會覺得安心,如今這個情況,你就是趕姐夫出去,他也不放心,姐姐可能也會傷心的。”筱筱拍拍荷影的手背,又望着那邊緊緊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這是生死時刻啊,她怎麼忍心分開他們呢。
方纔的安息香讓竹筠的情緒安穩了不少,“筱筱你過來吧,我感覺孩子好像是要出來了,他好像在往外動呢。”
筱筱趕緊掀起姐姐的裙子,那裡又開始往外流羊水了,大概是實在不能再忍受,竹筠突然的大叫了一聲,筱筱在一片迷糊的血水裡終於看到了一個小嬰孩的腦袋。
“姐姐,加油啊,看見孩子腦袋了,你再使勁啊。”筱筱捧着孩子的頭,這時肩膀也出來了,她又不敢用力,只能這樣端着孩子的身子。
竹筠拼盡力最後一口力氣,再次大叫了一聲,孩子總算是上半個身子都出來了,而她也累得昏了過去。
母親已經盡了全力,剩下的只能靠小孩子了,筱筱輕輕的在小嬰兒的耳邊說着,“加油哦,你媽媽已經生下你不容易哦,你也要努力啊!”
小孩子好像也聽懂了她的話一樣,小身子也在往外使力,筱筱輕輕的一使勁兒,總算是把孩子拽出了母體。
荷月立刻拿來消過毒的剪刀,剪斷孩子與母親相連的那根臍帶,這孩子算是接生了下來。
雖然還是滿身的血污,但是依稀可以看出孩子的模樣,很可愛的一個女孩子啊。姐姐一直盼望有個女兒的,如今心願達成,卻不想是這樣的甜蜜又摻雜着苦澀。
筱筱從未覺得手中的分量是如此的沉重,那是一條生命啊,一個不慎,就可能要她匆匆的離去。孩子的皮膚果然薄的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被弄破似的,筱筱抱着她,連大氣都不敢喘。
輕輕的拭去女嬰身上的那些血污,白緞已經被荷影裁成了包袱皮兒的大小。她與筱筱合力把小嬰孩包好。
那個空間有保溫箱這個東西,因爲早產的嬰兒身子弱,抵抗力也差,外界的溫度不穩定,很可能會讓她受涼生病。
筱筱解開衣襟,把孩子小心的摟在懷裡,她打算讓自己做這個孩子的保溫箱。人體的溫度比較恆定,應該有助於小嬰孩適應母體外的世界。
外面的兩位叔父早已在聽見孩子的第一聲啼哭時,就有些按捺不住,從門縫裡瞅見筱筱走到了外間屋子,就都跳了進來,急切的看着她懷裡的小娃娃。
“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宇文琪竟然和雙玉異口同聲的問道。
“是個女兒了,姐姐和姐夫這下可以湊成一個好了。”筱筱激動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兒,她這會是深切的體會到了當小姨的滋味,不容易啊,可是呵護着小生命的感覺很好。
頭頂上的兩個男人再沒了動靜,她也發現了異樣,擡起頭來,不會是重男輕女吧?若要是那樣,就算是他們,也要好好的教訓一頓,立刻擰了眉毛瞪着這兩人。
可是那兩人的神情有些奇怪,好像不是因爲這是個女兒而不太高興,因爲他們眼裡的悲傷,似是在可憐她懷裡的孩子。
“今年是陰年,這個月又是陰月,方纔那個時辰又是陰時,這孩子若是個男孩子也還好,可她是個女孩子。這樣的至陰女子,恐怕李永勳會打這孩子的主意了。”雙玉幽幽的開口,替孩子擔憂着她的未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