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爲人極好,那時我雖喜歡王爺,卻也心甘情願看他們幸福,只奈何世事不隨人願。”賢王妃輕輕嘆道:“小姐姐的好,誰都取代不了,有人以爲長了一張與她一樣的臉,便能得到她的一切。呵,笑話,不同人有不同命,異想天開就是異想天開。”
賢王妃罵起人來,原來也是不紅臉的,納蘭初又看蘭側妃臉色。
許是因賢王不在此,蘭側妃沒了顧忌,待調整好最初聽見賢王青梅竹馬時的不自在,她上前一步,微冷着聲音道:“王妃既希望王爺與你小姐姐好,卻爲何還要嫁與王爺?不怕你小姐姐拉你與她一同進地獄。”
一席話說得毫無半分對賢王妃的恭敬,而賢王在時,蘭側妃對賢王妃可謂恭敬至極。
納蘭初覺得,這纔是蘭側妃的真實性格吧。
於蘭側妃而言,此處外人只有賢王妃、納蘭初、顧側妃以及衆丫鬟。賢王妃與她本就不對盤,納蘭初與她有過不愉快,顧側妃是外府側妃,與賢王沒有交集,丫鬟可以說成被誰收買。因此,即便是賢王妃或是納蘭初告訴賢王她此番表現,賢王恐怕也不會相信。
因爲沒了顧忌,所以蘭側妃鋒芒得不加掩飾。
而納蘭初之所以希望看蘭側妃在賢王妃身上吃癟,除卻那日和蘭側妃的不愉快外,便是因蘭側妃本身,有心計就是有心計,偏生表現得如白蓮花一般,惹男人憐惜,典型的綠茶婊。
綠茶婊既然招惹了她,那這綠茶婊的笑話,不看白不看。
且若是賢王妃與蘭側妃相鬥過程處了下風,她還可以賣王妃一個人情,幫她對付蘭側妃。
面對蘭側妃的話,賢王妃面不改色道:“地獄?你覺得小姐姐進了地獄,本妃卻覺得,她去了天堂。”
賢王的青梅竹馬,自是不能詆譭的,至少,在明面上不能。
蘭側妃面色微變,地獄與天堂雖一字之差,然其中意味卻相差甚大。有道是天堂享福地獄受罰,剛纔實在不應說地獄。
察覺自個兒失言,蘭側妃避開此話題,繼續剛纔的刁難道:“王妃搶了別人的夫婿,卻一副聖人模樣來教訓妾身,不覺得你德行有差麼?”
當年的事情孰是孰非,賢王妃不想再提,她自認爲問心無愧。
蘭側妃進府以來,她看在小姐姐的面上多次忍讓,然而蘭側妃不止欺她,還不放過她的孩子,這就不能放過她了。
沫兒住在宮中多年,明日即將回府,地位不同於一直待在王府裡的莞兒,若再不能讓蘭側妃收斂,恐怕沫兒的日子不會好過。
爲了孩子,賢王妃不得不選擇在這個時候,壓壓蘭側妃的氣焰。這是昨天便做好的決定。
而且,她選擇在這個時候對付蘭側妃,還有另外的原因。昨晚她突然發現的秘密,至今還在心頭縈繞。
蘭側妃竟然……
知道這個秘密後,賢王妃更加確定了在今日對付蘭側妃的心思。
今日若她能順利激怒蘭側妃,讓蘭側妃做些不智之舉,那麼,蘭側妃對她孩子的威脅,便少了很多。
賢王妃皺眉道:“何謂搶?本妃是王爺明媒正娶,你的這個搶字可要謹慎些用,免得不知情地人聽了,以爲王爺真娶了個德行有差的妻子。”
拿王爺來壓她,蘭側妃眼底沉了沉,看着賢王妃的面越發冷凝。
賢王妃絲毫不懼,淡眼迎向蘭側妃的目,如挑樑小丑般看着她。
納蘭初覺得有些失望,本以爲能激烈得如潑婦罵街般的爭吵,但這兩人的對峙也只是露出那麼一點點火花。
古代對女子教養極爲重視,哪會容下女子潑辣的性格,更別說潑婦罵街了。這是納蘭初方纔沒注意的。
蘭側妃一改方纔姿態,反笑道:“王妃,若妾身記得不錯,方纔,是你第一次主動挑起與妾身鬥爭。以前忍了那麼久都不動我,今日之舉,你是怕了?”
“你不過是長了這張皮的妾,本妃會怕你一個妾,妾的低賤,恐怕蘭側妃還不懂。”賢王妃道。
“王妃連這張皮都沒有。”蘭側妃冷笑一聲,“王爺愛寵誰,那是王爺自己的選擇,王妃是正室如何?王爺不寵你,偏偏寵着你口中低賤的妾室,你又當如何?”
面對這話,賢王妃突然一笑,她輕輕走了幾步,至蘭側妃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蘭側妃面色突然變黑。
納蘭初不知道賢王妃說了什麼,只見蘭側妃彷彿穩不住身形,一雙厲眼中的狠色比之方纔更甚,彷彿要挖向賢王妃的心。
又聽得賢王妃笑着對蘭側妃的丫鬟道:“蘭側妃身子不好,你們兩個帶側妃去瞧太醫。”
兩名丫鬟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地看向蘭側妃,等待指令。
而蘭側妃卻仍是盯着賢王妃。
兩名丫鬟面面相覷,又聽得賢王妃似自言自語道:“女人身體甚是脆弱,若傷了根本,留不了子嗣,倒時候可就……”
這話一出,蘭側妃的面上卻是白了幾分。
兩名丫鬟被這話嚇得不輕,蘭側妃若生不了孩子,身爲貼身丫鬟的她們也沒有長久的出路。
丫鬟們忙走到蘭側妃身邊,主子的臉色不敢直視,一名丫鬟怯怯道:“側妃,我們……”
蘭側妃咬牙,於賢王妃的話,她還要確認一二,此時便去瞧瞧太醫。
蘭側妃走了幾步,顧側妃突然開口道:“王妃,我身子似乎也有些不利爽,不若容妾身同蘭側妃一起去瞧瞧?”
納蘭初忙擺手道:“去吧去吧。”
兩個礙眼之人走後,留下來的便只有納蘭初和賢王妃親信。
賢王妃突然道:“六弟妹,我感到有些累。”
與人相處本就累,況且如賢王妃這種典型的皇親貴婦,與人相處時,精神必須高度集中,否則一着不慎滿盤皆輸,傷及性命。
賢王妃不覺得累才奇怪。
納蘭初安慰道:“三嫂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孩子,孩子好一切都好。”
賢王妃側目一笑,“六弟妹猜出了我與蘭側妃說的話?”
納蘭初點頭。
即便賢王妃貼近蘭側妃耳邊說的話,納蘭初沒有聽見。但賢王妃卻向蘭側妃的丫鬟提及了子嗣,由此可見,賢王妃當時說那話時,定也提及了子嗣,而能讓蘭側妃變臉的話題,想必無異於蘭側妃生不了孩子。
納蘭初覺得,賢王妃今日做的事情,應該想激怒蘭側妃。
而激怒蘭側妃的原因,便是爲了沫兒。
可憐天下父母心,願沫兒能明白賢王妃對她的一片苦心。
想到殿中之事,賢王妃問道:“母妃似乎存了提拔顧側妃的心思,你打算怎麼辦?”
納蘭初笑道:“母妃的意思不是孟玥的意思,她想要提拔顧側妃,孟玥不願意,她想出毛病也沒用。”
賢王妃本想還說些什麼,但見納蘭初自信得很,便不再多說。
有時候給別人說了不愛聽的忠言,不定還惹了別人不喜。
於是,兩人開始欣賞湖中美景。
另一邊,太醫診完脈,面對蘭側妃忐忑的神情,朝着顧側妃的方向看了眼。
太醫的意思,蘭側妃明白,她朝顧側妃抱以歉意,顧側妃會心一笑,“我的身子已診治完畢,便先到外面等着蘭側妃。”說完,便帶着兩人的丫鬟出去。
確定顧側妃已走到聽不見太醫說話之處,蘭側妃才道:“說吧。”
太醫低頭道:“側妃的身子,確實不能受孕。”
饒是已有心理準備,但聽見答案的一瞬間,蘭側妃還是不能接受。
她低下頭,又瞬間寒眼直視太醫,“爲什麼?我的身子一向調理的好很,一個月前大夫還說沒問題,爲何你如今說我不能受孕?”
聽說這位是賢王寵妃,所以太醫忍下蘭側妃的失態,回道:“側妃的身子,是這幾天出的問題。”
看太醫說的這麼篤定,蘭側妃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好在蘭側妃的承受能力強,漸漸接受了這個殘忍的事實後,蘭側妃開始思考造成這個事情的原因。
這幾天出的問題?
她進賢王府才十幾天,這樣看來,問題應是賢王府或是宮中出的。
她平時很注重美貌養生,自己應當不會犯什麼忌諱錯誤。除開這個因素,她應當是被別人暗算了。
若是暗算,大多暗算事件應是吃食,或者貼身之物。
吃食?
三日前,賢王妃曾向府中妾室每人賜了一碗湯藥,那時當着賢王的面,她不得不喝下。
又想到方纔在湖邊時,賢王妃貼近她耳邊說的話,“你永遠不會有孩子。”
沒有孩子,呵呵,沒有孩子。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何其殘忍。
思緒回到賢王妃的話,賢王妃既如此說,莫非真是賢王妃害了她?
合情合理的說法,然而,蘭側妃卻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賢王妃當衆賜下的湯藥,若動手腳,未免太笨了些。衆人皆知的事情,賢王妃應當不會這麼蠢。
蘭側妃又想了一番,再想不出其他可疑之處。
太醫已走了片刻,蘭側妃獨坐着,眼中連連閃過複雜情緒。
不知何時,她已下了決定。
不管賢王妃的湯藥裡有沒有藥,都必須利用此事陷害王妃一把。她沒了孩子,此事必須有人付出代價,而她如今最恨最想取代的人,是賢王妃。
蘭側妃待在房中,久久未出來。
顧側妃心下奇怪,便在門外輕輕換了幾聲。
蘭側妃不應,顧側妃只得親自進來瞧看。
一進門,便見蘭側妃呆呆地坐在位上,一眼不瞬地盯着前方空氣,眼神呆滯,不似活物。
顧側妃面露憂色,走進蘭側妃,關切問道:“蘭側妃,太醫說了什麼話?”
蘭側妃不言一句,徒留顧側妃在旁問候。
因丫鬟都隨顧側妃一起進屋,此刻在丫鬟面前不被理踩,顧側妃面上有些掛不住。
蘭側妃不着痕跡瞧了眼顧側妃,見時機已到,蘭側妃這才沉痛道:“太醫說,我不能孕育孩子。”
顧側妃面上一驚,不可置信道:“這……許是太醫診治有誤,現實並非如此。”
事實上,太醫出錯的機率小之又小。
蘭側妃明白顧側妃的話只是安慰,淚水沿着面頰緩緩流下,其中有真心亦有假意。蘭側妃呆呆道:“因她是王妃,我是妾,我活該卑賤,活該不能生。因爲她讓我不能生,所以我便不能生。”
蘭側妃這話雖針對賢王妃,但顧側妃聽了,卻不很爽快。
妾卑賤?蘭側妃似乎忘了,她們兩個都是妾,這句話,無疑順帶着罵了顧側妃。
顧側妃冷哼,你既知道妾卑賤,那爲何做妾?妻妾之爭本就存在,既投入後宅做了妾,那便拿起你的狠勁去鬥,鬥不過是你沒本事,說這喪氣話做什麼。
然而顧側妃面上卻露出悲憫之氣,說道:“誰讓我們是妾,只能任她們爲所欲爲。蘭側妃,這些事情,忍忍就好。”
蘭側妃暗罵顧側妃笨,她那番話非但沒能勾起她的同仇敵愾,竟還說讓她忍?
見顧側妃似乎沒能明白她的意思,蘭側妃再添一句,問道:“記得顧姐姐進恪王府也有四年,爲何還沒有孕?莫非真如外人所言,是因爲恪王妃對你下了藥?”
爲拉進距離叫她顧姐姐,又提及她沒孩子的事情,蘭側妃的話,顧側妃心裡已有一把稱。她回道:“是。”
蘭側妃道:“太過分了。”
顧側妃卻驚訝道:“蘭側妃爲何如此說,世家大族一向有規矩,正室進門三年內妾室不許有孩子,王妃做此事是應該的。而我家王爺之所以因此事禁足王妃,乃是懲戒一二。”
一時忘了這個規矩,蘭側妃微微低下頭,“原是我忘了。”
顧側妃握上她的手,疑惑說道:“無事。但話說回來,你的處境與我不同,賢王妃進賢王府已六年有餘,賢王妃爲何這般做?”
蘭側妃苦笑,“因爲我得寵,也得了她的忌諱。”
顧側妃同情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蘭側妃突然反握住顧側妃的手,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句話。
顧側妃面色爲難,遲疑道:“此事牽扯甚大,我……我還得想想。”
蘭側妃道:“此事顧姐姐就幫幫我吧,若顧姐姐不幫我,依賢王妃的狠辣,恐怕不出幾天,我便遭到毒手。”
顧側妃掙扎了好一會兒,才應下。
蘭側妃感激道:“多謝顧姐姐。”說罷,還作勢下跪於她。
顧側妃忙拉住蘭側妃,接着兩人便開始制定計劃。順便派人出去攔截已離開不多時的太醫。
只是蘭側妃沒有瞧見,顧側妃眼底偶爾的一抹意味。
蘭側妃流產的消息很快傳出來。納蘭初正和賢王妃一起在亭中閒聊。兩孩子早已上學,此時的她們甚是清閒。
丫鬟來報後,納蘭初輕輕問道:“此事可在三嫂的預料之中?”
賢王妃點頭。
不過這事兒,納蘭初有一處不解。不是說蘭側妃進府才十幾天麼,十幾天就能懷孕加流產?
賢王妃解釋道:“賢王不是柳下惠,見到一張酷似小姐姐的臉,你覺得他會忍住不碰?”
這倒是,聽聞蘭側妃與賢王幾個月前便相識了,後來只因娶側妃之事複雜,這才十幾天前才進門。
在外人眼中,蘭側妃似乎不足懷孕流產的時間,但賢王自個兒明白。
於是,蘭側妃流產之事,於時間上說得過去。
倒不知這女人流產是真是假。納蘭初便問賢王妃真假,直覺上而言,納蘭初覺得此事爲假。
果然,賢王妃微微搖頭,低聲說道:“她不可能懷孕。”
賢王妃爲何這般肯定,納蘭初沒有多問。
凡事都有兩面,賢王妃既想引蘭側妃入套,就得付出一些代價。
代價很快就來了。
謙貴妃聽聞這件事情,微微一愣,隨即吩咐原先診治蘭側妃的那名太醫繼續爲蘭側妃診治,調理身子。
問及流產原因時,太醫說因爲喝了加紅花的湯藥。
同時蘭側妃質問賢王妃:“爲何殺我孩子?他雖不是你生,卻也是王爺的孩子,你嫌我礙眼,容不下我也就罷了,可他還沒出世,你的心爲何這麼狠。”
謙貴妃厲聲厲色,對賢王妃道:“你怎麼說?”
賢王妃只道一句,“公道自在人心,只求母妃和王爺信我。”
謙貴妃看向賢王,淡淡說道:“你處理吧。”
賢王點頭,見賢王妃不言一句,似欲言又止般,糾結了會兒,輕嘆道:“王妃不賢,先回房禁足思過,待回府後,在行責罰。”
賢王妃眼中閃過絲複雜,應下處罰。
對於這個懲罰,蘭側妃有些失望。她以爲,以賢王對他的寵愛,應是直接休妻。
但隨即想到,皇家姻親關係牽扯甚深,休妻之事,不易也是情理之中。
納蘭初站在孟玥身側,見到顧側妃一直在蘭側妃身後安慰,不由想起原主禁足的事情。
原主對妾室下藥,顧側妃身爲孟玥的妾,自然也是糟了原主毒手的。
沒有哪個後宅女人不想要孩子,因這件事情,想必顧側妃恨極了原主。
納蘭初想,不知道這時,顧側妃是否會利用蘭側妃陷害一下她呢?畢竟,以顧側妃的聰慧,要矇騙已被賢王妃激怒的蘭側妃,乃綽綽有餘的事情。
午後,原本打算回府的一行人,又不得不逗留下來。
原因是,蘭側妃又出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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