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老將軍與宋青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時而低笑,時而面色沉重,時而誇讚,時而謙虛。總之,兩人可謂相談甚歡,視廳中衆人爲無物。這廳中衆人,自然也包括納蘭初。
兩人你來我往好一會兒,納蘭老將軍才停止談話,對廳中衆人道:“衆位都是昨日宴會上選出來的大好男兒,今日老夫相邀後院品茶,衆位請吧。”
品茶?好好的品什麼茶。衆人心裡明白,納蘭老將軍此舉,明着品茶,暗裡則定下夫婿的最後人選。
就是不知,納蘭老將軍藉着品茶要考察些什麼。
衆人一一點頭,隨納蘭老將軍與納蘭初去後院。
今日日光柔順,微風拂過,透着些許涼爽,這正是亭裡品茶的好氣候。
後院亭中,一張大桌子擺在中間,容納納蘭初一行人綽綽有餘。衆位圍坐在一旁,都有意無意的與納蘭老將軍閒聊幾句,希望能贏得青眼相待。
納蘭初也不知道納蘭老將軍到底要考些什麼,胡霍風的身份暫時不能讓爺爺知道,桌上的男子她都不喜,不喜歡也就不答話。至於納爺爺,衆位都在忙於和他說話,納蘭初不想、也不願和衆人搶話。
納蘭初無聊至極,加之小孟天昊一雙眼睛老是盯着胡霍風看,不知是不是已經察覺出他就是孟玥,納蘭初有些擔心爺爺通過包子感知孟玥身份。
因此,利索的早了藉口離開。
納蘭老將軍點頭,同時說道:“記得初兒琴棋不錯,不若你待會兒回來帶一把琴、一副棋。你彈奏琴給大家夥兒聽聽,至於棋,便讓老夫討教後輩。”
琴?自她穿越以來她就沒彈過,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本班門弄虎。納蘭初剛要反駁,隨之又想,彈差了豈不更好。
想到這裡,納蘭初點頭笑道:“嗯,按爺爺說的做。”
納蘭初母子離去,納蘭老將軍自個兒笑幾聲,衆人心裡也打着小算盤,都在捉摸是否待會兒與納蘭老將軍對弈便是考察?
衆人不明白,便只有等。
納蘭初離去其間,衆人有談笑幾聲,大笑幾次,看似相談甚歡中各懷鬼胎。
另一邊。
納蘭初牽着孟天昊回房,她取下琴與棋盤,收拾一番,便對孟天昊說:“小東西,你就不用去了,待在母妃房間裡玩會兒可好?”
“爲什麼?”孟天昊不解,“我要跟父王母妃在一起。”
納蘭初一驚,這小東西莫不是還真認出孟玥來了?又想似乎不太可能,一個三歲多一點的孩子,就算和孟玥有父子默契,還能默契到這麼敏感?
可包子又這麼說,納蘭初有些不確定,便在他耳邊低聲道:“包子,誰是父王?你父王幾日不是沒來祖宅麼?”
包子低頭摳手指,“亭中那個叫胡霍風的叔叔就是。”
納蘭初不可置信地看着孟天昊,微張大了眼睛,一眼不眨,惹得孟天昊好奇怪。半晌,納蘭初才道:“喔,原來你知道了,不過你不能去,就待在房間看看書練練字多好呀。”
“我不,母妃,我要去見父王。”孟天昊絕強道。
納蘭初暗歎一聲,你說你想見你父王,若只是單純見見,我也不會不讓你去。可你不只見,還要盯着人家看,這不明顯告訴別人胡霍風有不同麼。若不慎讓爺爺知道你父王的身份,那你父王自然不可能住進祖宅,包子啊包子,爲了日後幾天你時時刻刻能和父王在一起,現在便委屈一下吧。
包子堅決要去,納蘭初不應。小孩子怎麼能拗過大人,於是乎,包子被關在房間內。
納蘭初無視包子屋內叫喊,吩咐門口守衛道:“看着小世子,小世子需要什麼只管給他,但要注意安全,若發現異常及時告訴我。”
守衛點頭應聲。
包子的解決了,納蘭初帶丫鬟走去亭子,而這時,她身前突然衝出十幾名黑衣人,黑衣人個個執刀,功夫利索,不一會兒便將納蘭初身後的守衛制服,因方纔考慮到包子安危,她便將孟玥的貼身暗衛給了包子,因此在她的花拳繡腿抵不上用的情況下,輕輕鬆鬆地便被黑衣人拿刀架住了脖子。
正是此時,一名黑衣人從納蘭初房間裡跑來,低聲道:“那小孩子身邊有暗衛保護,你們幾個前去支援。”
又跟去了一幫黑衣人。
納蘭初不知道這些黑衣人的目的是什麼,她自己死了沒關係,可若傷了包子。包子還這麼小,還沒有體會到這個世界的精彩。
她不由得後悔自己將包子帶出涼亭了。
黑衣人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便將包子綁出來。包子一見納蘭初,大喊了聲“母妃”。納蘭初強行冷靜道:“你們是何人,爲何要抓我和我兒子?”
爲首的黑衣人冷笑一聲,“納蘭小姐與小世子有價值,有了你們,不定權勢錢財都能得。”
“錢財身外之物,若你們得了,可否繞過小兒一命?”
黑衣人一愣,隨即道:“看你表現。”
*
涼亭,一奴僕來報,“老將軍,小姐和小世子被奸人挾持,奸人傳話,讓老將軍交出祖宅所有錢財。”
納蘭小姐,竟被綁架了。
衆人一驚,宋青面色微變,正要起身,隨即卻生生頓住身子,她猛地看向納蘭老將軍,眼前的老人花白鬍子與髮絲在這一刻,彷彿蒼老了許多,他面帶痛色朝僕人沉聲道:“初兒在哪兒?”
僕人報:“祖宅廢棄倉庫裡。”
而胡霍風,正在僕人話完時,已不見了身影。
宋青看向胡霍風的身影,又看看納蘭老將軍的神色,眉宇間若有所思。隨即,他走到納蘭老將軍身邊,安慰道:“老將軍且放寬心,宋青既應齊王命來求娶納蘭小姐,定盡其能力相救小姐。”
納蘭老將軍面上佈滿焦急,緊緊握着宋青的手沉聲道:“有勞宋青。”
宋青略一點頭,便趕去倉庫。接着,亭中其餘男子也紛紛起身說自己心儀納蘭初,此刻納蘭初有難,自己也應相助一二。
納蘭老將軍出口感激,但面上凝重的表情卻淡了許多。
*
納蘭初與包子雙手都被綁住,兩人被蒙着眼睛,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二人背對背坐着,脖子上駕着黑衣人鋒利的刀。
納蘭初感覺,屋中應該聚集了很多人,自己武功不濟,獨自逃出去就已艱難,若再加上包子定不可能平安出去。
她是警察,自然知道有些逃跑的法子看似可行,實則卻並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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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與包子,應該逃不出了吧。
不知這幫黑衣人的目的是什麼,錢財?權勢?就算黑衣人的目的是這些,納蘭初也不敢保證他們達到目的後會否放過她和包子。
性命,堪憂啊。
說實話,儘管納蘭初見過太多的綁架兇殺生離死別,但在此時,心裡也是有些顫抖的。
而靠在她身後的孟天昊卻似乎並不害怕,還在輕聲喚‘母妃’。
納蘭初應了聲,輕輕說道:“包子,你不害怕麼?”
“不怕,有父王在。”孟天昊甜甜說道。
對於孟天昊對孟天無時無刻無條件的信任,納蘭初已經無感覺了。她輕輕‘喔’了聲,說道:“嗯,你父王確實很厲害。”就算死,死前沒有害怕,對包子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包子,母妃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包子很少聽她將故事,今日若她們真出了事兒,在死前,她要讓包子感受以前極少獲得的母愛。
孟天昊乖巧地說道:“好呀。”
“有一塊石頭,經過無數年的風吹雨打,吸取天地靈氣日月精華,終於在有一日幻化成猴子,石頭化成的猴子很聰明,他去了花果山……”
納蘭初不知道自己和包子還能活多久,西遊記的故事她講了個梗概。接下來,她騰出時間給包子說話。
“包子,有沒有幻想過長大時候的你?”
孟天昊點頭,細細同音飄蕩空中,“有呀,長大了昊兒要變成父王那樣的人。父王說長大很好,但昊兒有些不想長大。”說道這裡,包子耳朵聲音漸漸低了。
納蘭初有些奇怪,“爲何?”
“因爲父王說男兒志在四方,待我長大,便要出去見新的天地,到時候,昊兒會有自己新的生活,會離開父王母妃。”他不想離開父王母妃,所以不想長大。
納蘭初的鼻子有些發酸,“可你總會長大。”
孟天昊沉默半晌,才小聲道:“有什麼東西能讓昊兒一直不長大嗎?”
納蘭初搖頭道:“沒有。”
孟天昊失望地低下頭。
納蘭初想了想道:“其實長大後,你會發現很多比父王母妃更有趣的東西,你會爲夢想拼搏而不計血淚,你會爲博心愛的女子一笑而不計回報付出,你會爲朋友的一句話兩肋插刀,或許你也會被朋友插上兩刀,你會經歷信任與背叛,真誠與謊言,或許,你會站在最高的那個位置俯視衆生,那時,或許你又會發現,原來以前的眼界如此小。包子,長大後的世界很精彩,你不會侷限於有父王母妃的那一畝三分地,你有整個天下。”
孟天昊有些聽不懂,又似乎有些懂了,他想了片刻,矇眼睛的黑布下遮住的眉頭漸漸皺起,半晌,孟天昊帶着興趣問道:“母妃,長大了好麼?”
長大隻意味着精彩,但對於好與不好,卻是因人而異。
納蘭初不知如何作答,卻聽孟天昊低聲嘟囔:“母妃,其實長大也挺不錯,但昊兒不想離開父王和母妃。”
納蘭初笑了笑,臉頰上卻含着淚水,“母妃和你父王會永遠陪在你身邊,永遠,永遠。”
這時候,開門聲突然響起,強烈的光線射進納蘭初與孟天昊的眼睛,納蘭初有些不適,眼睛微微發疼,這時候,卻聽得宋青的聲音,“放了納蘭小姐與小世子。”
有人來相救,納蘭初心中閃過欣喜,耳邊打鬥聲傳入納蘭初耳中,如同天籟。
宋青動作很快,不多時,納蘭初便被鬆了綁,她將自己眼睛上的黑布拿下,然後立刻去瞧包子是否安好。
將包子從頭到腳的檢查了一番,納蘭初才放下心。
宋青衝進來時,納蘭初因欣喜而未多想,但此刻已脫離危機,她才認真的思考這起綁架事件。
宋青含笑向她走來,看向她的眼睛定定道:“恭喜納蘭小姐,不日將成齊王妃。”
納蘭初渾身一震,爺爺不是還沒選定最後夫婿人選麼?宋青爲什麼要說這話?她遭受綁架,怎不見孟玥來相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納蘭初心有所亂,強行按住一大串疑,問宋青道:“爲什麼這麼說?”
宋青:“你此次遇難,是齊王府的人成功救下你,這便已經能讓納蘭老將軍對齊王更另眼相看。再者,在下不僅救了納蘭小姐,還救下小世子,卻便已經表明齊王心胸寬廣。是以,納蘭老將軍能放心將納蘭小姐嫁入齊王府。”
納蘭初:“救我之事,相信今日爺爺邀請的人都會來救,爲何只你一人成功了,其他人呢?”
宋青:“技不如人唄,當時祖宅裡的僕人說你和小世子被關在倉庫,我們便立刻趕去,只經過與黑衣人最初的鬥智鬥勇,便趴下了幾人,只剩下在下與胡霍風。”
納蘭初:“胡霍風呢?”
宋青:“重傷,當時黑衣人太多,只我和胡霍風兩人根本不太可能成功脫險,更別說救納蘭小姐,齊王幕僚不會、也不能打退堂鼓的。是以,胡霍風卻主動提出自己抵抗全部黑衣人,讓在下突圍救你。”
納蘭初強忍住心上的痛與眼中的淚,“胡霍風傷勢如何?可……有性命之憂?”
宋青擺手:“這就不知道了,總之情況不樂觀。”
納蘭初深吸口氣,“這場綁架……目的只是試探?”
宋青:“納蘭小姐自己清楚便好。”
說完,納蘭初便拉着孟天昊往外衝,孟玥受傷,她要去找他照顧他。
與宋青的對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此次綁架乃爺爺爲試探設計的,既考驗了有沒有護她的能力,又考驗了能不能容下包子的心胸。
孟玥,你怎麼這麼傻?
納蘭初溼了雙眼,熱淚擠滿了眼眶,眼前的視線漸漸模糊,牽着孟天昊的手也漸漸冰涼起來。剛走到門口,便被宋青拉住衣袖,她冷冷說道:“讓開。”
眼前的女子面上佈滿了淚水,連恪王世子也放聲大哭,宋青不由皺了眉,不是聽聞納蘭初鍾情恪王麼?這胡霍風是何人,竟讓納蘭初與恪王世子哭得這般傷心。
納蘭初再厲喝一聲,“讓開,否則,我殺了你。”
宋青漸漸放開了手,只說了一句,“若在下所料不錯,胡霍風應在祖宅客房。”
納蘭初毫不遲疑趕往客房。
宋青看着兩母子的背影,神情有着深思。
在與胡霍風抵抗黑衣人時,他便已發現胡霍風的武功比他略高,若沒有胡霍風掩護他突圍,他根本不可能成功救下納蘭初與恪王世子。其實,那個男子也同他一樣得納蘭老將軍的心,同樣有可能在此次選夫中奪得魁首。
只是胡霍風放棄了。
宋青輕嘆聲可惜,但隨即一震。胡霍風這個人……
他受傷納蘭初與恪王世子都失態,且納蘭初心儀恪王,那麼這胡霍風便是……
恪王,他竟是恪王。
宋青突然明白恪王在和他一起抵擋黑衣人時,爲何他會選擇抵抗而讓自己來救納蘭初了。這隻因爲,當時的情況若兩人同時作戰,或許能將全部黑衣人戰勝,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樣下來,恪王和自己必定受傷,受了傷,便不可能成功救下納蘭初與恪王世子。而當時他們並不知道暗衛何時會來。
所以,恪王便選擇犧牲自己。
因爲那一刻,他只想讓納蘭初活命。
宋青輕嘆一聲。如此男兒,也難怪納蘭初會對她死心塌地,恪王值得她愛。
蔚藍的天空頭頂高懸,白雲隨風飄走。
宋青仰頭望天,這是靖安的天,就在剛纔印證了一對有情人的生死戀情。想到這裡,宋青的鼻子突然有些發酸。
*
胡霍風躺在牀上,大夫正在給他止血,屋中站滿了人,納蘭老將軍神色凝重地看着牀上那名渾身鮮血的少年,他沒有想到,這胡霍風竟對初兒如此情深,只可惜了,初兒只有一個。
宋青最終完成考驗,宣告齊王勝出,胡霍風與初兒到底擦肩而過。
納蘭初飛奔而來,一路上,想了很多的她已經冷靜下來了。
孟玥的身份還不能透漏,否則依着爺爺對孟玥的那股恨,不定趁孟玥昏迷而殺之後快。
所以,現在她儘管傷心,但也要鎮定下來。
路上,她對包子說:“待會,若曾祖父問你爲何哭,你就說胡霍風叔叔爲救你犧牲性命,你因感動才哭。不問你你便不說。”
孟天昊哭腔道:“爲什麼?”
“父王的身份不能透露。”
孟天昊點點頭,擦了才淚水,睜着淚汪汪的眼睛看着納蘭初,定定道:“父王會不會有事?”
納蘭初頓了下,“不會,父王會一直保護你的。”
和孟天昊對好口供,納蘭初便擦拭臉上的淚,牽着孟天昊走入房間。
納蘭老將軍見納蘭初進來,忙迎上去,納蘭初閃着淚水道:“爲了救我,胡公子傷勢如何?”
納蘭老將軍拍拍納蘭初的肩,沉聲道:“大夫說,若能在明早之前醒來,便能脫離危險。”
納蘭初雙眼止不住劃出眼淚,看了下孟玥蒼白的臉,強忍着想衝去喚他的衝動,含着淚水對納蘭老將軍道:“胡公子爲救我才傷至此,爲報他恩德,能否容我照料他一陣?”
納蘭老將軍慈愛的看着納蘭初,長滿皺紋的手劃過她的臉,擦去上面的淚水。
初兒心善,爲報恩照顧胡霍風本無事,但因這場試探已確定齊王爲初兒夫婿,若初兒照料胡霍風,不知齊王會如何想?
納蘭老將軍有些爲難。
納蘭初將納蘭老將軍的反應看在眼裡,想到宋青的話,心知爺爺這是顧慮齊王。這時,恰好見宋青朝屋中走來。
納蘭初走到宋青身邊,放低了態度說道:“宋青,有胡霍風的犧牲,纔能有你的勝出、齊王的勝出,如今胡霍風有性命之危,我想照顧他,望宋青能有體諒之心做出體諒之舉。”
這也就說,若他宋青不答應,便成了不通情達理了。宋青暗笑納蘭初,看了眼納蘭老將軍,輕輕一笑,“胡公子之恩,宋青不會忘記,至於胡公子傷勢,納蘭小姐想盡責便放心去,齊王自有宋青擺平,納蘭小姐與老將軍不必顧慮。”
納蘭初本以爲自己要多費一些口舌才能說服宋青,竟沒想到宋青這麼容易答應。
有宋青出馬,納蘭老將軍放了心,輕輕對納蘭初道:“初兒,去吧。”
納蘭初含淚點頭。
納蘭老將軍慢慢轉過身,對屋中衆人道:“今日突生變故,宋青成功救出老夫孫女,老夫爲表感謝,特相邀宋青在府上住幾日。胡公子爲救初兒身受重傷,不便離開,便留在府上小住。”
納蘭老將軍此話意味着什麼,衆人已知道個大概,心下已明白夫婿的最後人選,齊王當選,衆人看向宋青的眼睛比之昨日有些不一樣了。宋青淡着表情承受着衆人眼光,榮辱不驚般的神色甚爲從容,這樣的宋青更讓納蘭老將軍滿意。
既然納蘭老將軍都說了這話,衆人也不好再待在這裡找無趣,便紛紛找藉口離開。納蘭老將軍假意挽留幾句,再告了別。
夜裡,納蘭初吩咐孟玥的暗衛以及納蘭祖宅中的守衛守在門外,自己帶着孟天昊守在孟天牀前。
牀旁邊有盆水,裡間毛巾沾滿了血水。孟玥肩上手上腹上的傷口還在溢血,納蘭初換了一盤又一盤的清水。
這些事情本應丫鬟做,但納蘭初不想假手於人,且沒有旁人在此,她能隨意露出真實情緒,能隨意與孟玥說想說的話,儘管孟玥聽不到。
孟天昊在一旁給納蘭初打下手,小小的年紀做不了太複雜的話,只能將沾滿血的毛巾重新過水一遍遞給納蘭初。
納蘭初擦去雙眼的淚水,一手撫上孟玥的眉,輕輕說道:“你醒過來,看看我,看看包子好嗎?”說完,淚水又裝滿眼眶,
孟天昊伸出小手,輕輕擦去納蘭初眼睛上的淚水,哭腔着聲音說道:“母妃,父王不喜歡母妃哭。”
納蘭初忙擦乾眼睛,孟玥不喜歡,她便不哭,卻無奈淚水已有傾盤之勢,越擦越多。
從下午到晚上,兩母子一直照顧孟玥,雙眼哭腫如核桃。
這時候,祖宅守衛稟報:“小姐,宋青求見。”
納蘭初本不想見,但想起今日宋青不問任何緣由便同意自己照顧孟玥,還說齊王那裡有他擺平的話讓爺爺放心。她雖因齊王選夫之事不喜歡宋青,但今日的這份情,她納蘭初記在心裡。
她拍拍包子的肩,輕輕道:“包子,照顧好父王。”
包子懂事點頭。
納蘭初理了理衣衫,推門而出。
月色正好,揮灑了滿院子的光輝,院中的那顆大樹下站着一男一女。
納蘭初問:“找我何事?”
宋青從袖中掏出一顆藥,遞給納蘭初,“白日在下見恪王傷口止不住血,便着人快馬加鞭前去取藥,此藥可止血,納蘭小姐可以試試。若懷疑宋青所言有假,可隨意找大夫驗證。”
納蘭初接過藥丸,打量了宋青半晌,卻只見宋青面上坦坦蕩蕩,瞧不出一絲不軌之意。半晌,納蘭初才道:“爲什麼要幫我……不,爲何幫胡霍風?”
“我只是不想天下有情人天人相隔。”宋青似乎若有所思,隨即,他的嘴角含着嘲諷之意,“幫你?你還不夠格。”
宋青說完,便隻身離去。月光映射下,宋青的背影有些孤獨。
得到藥,納蘭初立刻找大夫驗證,祖宅中的幾名大夫見了,都連連稱此藥是止血良藥。納蘭初不再遲疑,在大夫的指導給孟玥服藥。
血終於止住,納蘭初終於放了心。
接着,就只等着孟玥醒來了。
整個下午加半個晚上,孟天昊都沒睡,納蘭初心疼兒子,想要孟天昊睡會兒,又考慮到讓孟玥醒來能第一眼見到孟天昊,便在牀前放了張椅子,自己坐椅子上守着孟玥,並將孟天昊抱在懷中,輕輕拍他的背,唱兒歌。
孟天昊很快睡去,平穩的呼吸讓納蘭初又安心了許多。
臨近黎明時,孟玥搭在被子上的手指輕輕動了動。
納蘭初第一時間察覺,憔悴的臉上立即寫着欣喜,她將包子輕輕放在牀上,小小翼翼地防止碰孟玥傷口。她激動地握着孟玥的手,看見孟玥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雙眼又瞞了淚水。
*
“聽聞你給了納蘭小姐止血藥?”江陵問道。
宋青點頭。
江陵心間已有不悅,但面上卻不顯怪罪,只說道:“那藥得來千金不易,胡霍風與我們萍水相逢,宋青,你這可是白白浪費了可上好的藥。”
宋青卻輕輕一笑,“不過是顆藥,給了就給了,難不成還要我剖開人家的肚子,將藥取出來麼?”
“宋青,別給我打馬虎眼,你知道我不是這意思。”江陵沉聲問道:“我的意思是,平白無故,爲何幫胡霍風?”
宋青掩眉道:“萍水相逢也是緣分,一顆藥換條性命,值了。”
*
孟玥醒來,納蘭初本應回去,但納蘭初一直找藉口留下,因此,孟玥醒來一連三天內,除了睡覺,都與納蘭初同處一室。
說來奇怪,對於納蘭初留下來之事,納蘭老將軍每每不讓之時,宋青便在一旁若有若無的幫助。什麼“納蘭小姐有情有義,此乃女子品質,定能讓齊王刮目相看。”,什麼“胡公子壯舉,便是齊王在此也定握手稱兄弟,納蘭小姐代齊王府照顧胡公子,也可全我們齊王府謝意。”……納蘭老將軍本就欣賞宋青,這一套一套的說辭,將納蘭老將軍說得欣然同意。
這宋青……
納蘭初對孟玥道:“玥,我總覺得宋青有意幫我們。”
孟玥點頭,“聽你說起這幾天的是事情,我也有察覺。說服老將軍讓你能照顧我,又送來止血藥,若說不幫,誰信?”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不知宋青有何目的?喔,對了,他給我止血藥時說不願天下有情人天人相隔。”
孟玥想了想,皺眉道:“或許,幫我們,就是他說的這個原因。”
不願天下有情人天人相隔。
若這個解釋這真的,那從這句話中,便可推出兩個意思。
其一:宋青心地善良。
其二:宋青認爲納蘭初與胡霍風屬於有情人,也就是說,宋青已經知道胡霍風就是孟玥。
納蘭初想了想,說道:“那這麼說來,宋青知道你的身份了?”
孟玥點頭,“宋青爲人極聰明,又對你沒感情,我受傷之時,你的眼淚騙得了納蘭老將軍,卻騙不了他,若我所料不錯,宋青便是那個時候發現我的身份。”
只憑着幾滴眼淚便能看清楚一個人的身份,納蘭初不由得打心眼裡佩服宋青。
宋青這麼聰明,那她的主子齊王定是更爲聰明瞭,納蘭初有些鬱悶道:“玥,我真要嫁齊王麼?”
孟玥面色微沉,輕輕撫摸納蘭初的頭髮,柔聲道:“不會,待過幾天我的傷大好了,就將這件事情徹底解決,到時候必不會讓你爲難。”
納蘭初將頭貼在孟玥胸上,微微點頭。嘴上嘟囔道:“爺爺不是考驗麼,怎麼還真下狠手呀!”
“雖是考驗,但當時與我們一同前去之人誰不聰明,不動真格騙得了誰?”
納蘭初嘟嘴道:“所以,你便被騙了?”
孟玥微愣,“騙幾分,沒騙幾分。那時我已猜出此舉可能是老將軍設計,卻又擔心你是否真有危險,於是便掩護宋青來救你。”
納蘭初微紅了眼睛,瞪着孟玥道:“不許你再這樣兒了,若有下次,你一定要先護着你自己,不許再讓自己受傷。”
孟玥輕輕捏納蘭初的臉,笑道:“遵命。”
這樣嬉皮笑臉的孟玥,納蘭初看了心上怒火更重,她指着孟玥,咬牙道:“你還笑,你還笑,不許笑了。”
納蘭初狠狠瞪着孟玥,避開孟玥傷口去揪他身上的肉,孟玥作勢叫疼,納蘭初才鬆開手。
外面天氣正好,納蘭初吩咐下人將孟玥扶到院裡,兩人躺在斜椅子上,幾番談笑,天黑了,又回到屋裡。
幾日下去,孟玥的傷已近大好,該是解決選夫、也就是宋青齊王的事情了。
卻在這時,納蘭祖宅發現了一具屍體。
發現屍體本也沒什麼,隨意扔去亂葬崗便好。但這一次卻有些棘手,只因這句屍體的主人,是幾日前參加選夫宴的陳翰。
陳翰出生大家族,是靖安某地陳姓藩王的獨子,家族勢大,如當地土皇帝。
而陳翰因選夫之事來江南,卻在江南斃命,陳王大怒,認爲陳翰之死納蘭府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要求納蘭府給個交代。
衆人心裡有底,這話的意思便是,若給不出交代,陳王便會造反。
於是乎,納蘭祖宅衆人紛紛查陳翰死因。此刻,宋青與齊王府衆人住在納蘭祖宅,宋青向納蘭老將軍主動提出協助。
查死因之事免不了涉及到現代警察的知識,這一次,納蘭初決定重操舊業,查出兇手。
*
“陳翰之死可是你們所爲?”宋青看着江陵於阜兩人,一臉正色。
江陵搖頭,“那日我兩人爲你出氣,不過也只閹割了他,並未傷他性命。”於阜跟着點頭。
不是江陵於阜做的,那會是誰?
宋青深思一夜,仍舊想不出緣由。但因當時他讓江陵於阜對陳翰做了手腳,因此這件事情若不處理好,這把火很可能燒到齊王府。
這件事情,宋青必需謹慎處理。
納蘭初爲爺爺,宋青爲齊王府,孟玥爲納蘭初。是以,三個人各自利用各自的優勢,開始了共同商討追查兇手。
相互合作,相互算計。
*
陳翰的屍體放在祖宅裡的一個空房間內,數名守衛把守,以保證屍身無人碰。
次日,納蘭初、胡霍風、宋青三人來到停屍房。
屍體已死了幾天,雖是深秋,但江南的氣候卻並不太冷,幾天後的屍身已有股惡臭味。
三人同時捂住口鼻。宋青看向納蘭初,見胡霍風牽着納蘭初的手,輕輕問候,納蘭初搖頭以示沒事。宋青不覺一笑,同時心裡有些不悅,來這裡不驗屍,卻秀恩愛,真是不知失態嚴重、不知死活。但宋青有些疑惑,按說納蘭初不知輕重說得過去,但恪王爲何也如此不知輕重。在他眼中,恪王絕非池中物。
胡霍風斜睨了眼宋青,將宋青的神色看在眼裡,淡淡道:“開始驗吧,不知宋青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說,沒什麼好的意見,一起驗。”
宋青淡淡道。說完,一把掀開屍身上的白布。屍身上腐爛了部分,沒白布遮掩,那股惡臭味更重,直接迎上三人口鼻,這一次,納蘭初只覺得肺腑裡一股酸味,直接吐了出來。
胡霍風忙去拍納蘭初的背,納蘭初嘔吐不止,連連向他擺手。吐完,心裡稍微好好受點,但起身一看見那散發惡臭的屍體,又連吐不住。
胡霍風以爲納蘭初見不得那些屍體,關切道:“初兒,屍身看了反胃,以前你定是沒見過,不若你先出去休息,我與宋青一同查探。”
沒見過個屁!
現代的她經常與屍體打交道,不過說來奇怪,怎麼一場穿越,竟不能接觸屍體了。按說不應該呀,但剛纔爲何一見到那屍體便感覺彷彿把胃吐出來一樣,難受至極。
納蘭初擺手道:“不用,我堅持一下應該能行。”
胡霍風由着納蘭初,眉間卻是擔憂。他扶着納蘭初起身,待她看見屍身上的腐爛肉質,吐得比前幾次更爲厲害。
胡霍風更爲關切,兩人又無意中秀了番恩愛。
宋青靠在房間柱頭上,也不說話,面無表情得看着兩人,極爲無語。
最後,納蘭初吐得差不多了,待見到屍體也不反胃了時,便對宋青乾笑幾聲,“抱歉,我現在好了。”
宋青淡淡道:“那便開始驗。”
說罷,宋青轉向陳翰屍身。驗屍,首先得屍體衣服剝了。
屍體宋青見過不少,雖不怕,但若說剝屍體衣服,宋青卻遲疑了,她伸向屍體的手一頓,隨即收回,朝胡霍風道:“勞煩胡公子將死者的衣服脫了。”
胡霍風微怔,納蘭初也有所奇怪。自己不脫,卻讓胡霍風脫,這是爲何?
趁着胡霍風剝陳翰衣服,宋青看着屍身,納蘭初卻盯着宋青打量。
她想,若宋青和齊王真有那麼不清不楚的關係,不知誰攻誰攻?
瞧着宋青方纔不願剝死人衣服的舉動,納蘭初覺得,他應該是受。
衣衫脫完,陳翰整個身子一覽無餘。傷身遭受無數道深淺不一的創傷,下身關鍵部位空空如也,腿跟處布着已幹了的血疤,雙腳上的鞋子不見了,腳趾頭似乎有什麼東西啃咬過,殘缺一角。因天氣的緣故,腳趾頭腐爛得最厲害,另外全身各處有不同程度的腐爛。
這具屍體……
孟玥止不住輕皺眉頭,剛見全身慘況,便忙捂住納蘭初的眼睛。
納蘭初想掰開孟玥的手,卻抵不過孟玥大力,口中直道:“你別矇眼睛呀,我要看,我要看。”
“初兒別鬧,屍身極慘,你還是不看爲好。”孟玥輕輕哄道。
納蘭初不依,幾番矯情哭鬧上吊,孟玥終是妥協,將矇住納蘭初眼睛的手鬆開。眼前的場景映入眼簾,納蘭初忍住反胃的感覺,雙眼直勾勾地盯着陳翰身下少的那塊地,心暗不知哪位猛男猛女竟將人給閹了。
這時,只聽得宋青淡淡道:“死者身上傷口衆多,依宋青所見,若要查出兇手以及整個被害過程,當請仵作檢驗作爲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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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這是一個花癡殺手穿越成了末代帝姬,用了三招當上女皇的傳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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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簡介無能,正文才是能量。
這女人:逗逼一枚,下限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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