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看到李景鑠殺母,姜西越雖然心有不恥,可是面對這對陌生母子卻選擇的冷眼旁觀,甚至蘇氏被刺傷之後他半點都沒有出手相救的打算。
後來武衛營的人突然闖入寺中,連帶着一大批的人趕到了佛堂之前,他原本準備離開不驚動任何人的,誰知道就看到了匆匆趕來的李錦悠,親眼看到她臉上的血色瞬間消失,看到她眼底彷彿被血腥瀰漫,看到那個女子知道母親被殺之後,彷彿瘋了一樣不顧後果的毆打着那個年輕男人,甚至想要出手殺了李景鑠。
那一刻,姜西越莫名的被觸動。
那個少女那麼聰慧,她怎會不知道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殺人的後果,就算她殺的是個人渣,事後也會因爲這件事情而毀了她自己。
可是她卻是理智全無,甚至完全沒有半點遲疑,拿着匕首就朝着李景鑠刺了過去。
那一瞬間,姜西越甚至來不及去想緣由,甚至身體超過腦子的運轉速度就直接出手阻攔,不僅用掉了珍貴的碧靈丹替蘇氏續命,甚至被李錦悠砍了一刀也並沒有太多的惱怒之意。
一直到現在,他心裡掛念的還是剛纔崩潰痛苦的李錦悠,甚至在想到她的眼淚時,心中甚至會生出一股讓人忍不住想要幫她的痠痛。
姜西越狠狠抓着茶杯低聲咒罵了一句。
他簡直是瘋了!
明明才只是剛認識而已,明明就連那女子到底是誰都不清楚,他怎麼會爲了個陌生人就冒這麼大的風險,不僅爲她暴露了自己,還幹出這種毫無利益可言的蠢事兒來。
姜西越眉峰緊鎖的帶着幾分惱羞成怒道:“那個李錦悠到底是什麼人?”
悟塵剛纔聽到姜西越說他和李錦悠並不認識的時候,心裡還有些懷疑,可是此時聽到姜西越打探李錦悠的身份之後,頓時面露詫異之色道:“你當真不認識她?”
姜西越沒好氣的怒視悟塵。
這不是廢話嗎?
他要認識,
還問他幹什麼?!
悟塵忍不住皺眉道:“李錦悠是晉國丞相李修然的嫡女,你之前用碧靈丹救的那人就是她的母親,也是慶國公蘇穆的親生女兒。幾個月前,李錦悠憑藉一首戰闕贏得景德帝歡心,被封爲安平縣主。”
“那首戰闕傳遍天下,許多文人士子爭相傳唱,你當真不知道她?”
姜西越眉峰緊鎖,臉上露出一絲不耐道:“我說了不認識就是不認識,我騙你做什麼?”
悟塵聞言沉聲道:“既然不認識,你這麼關心她幹什麼,居然還爲了她暴露了身份。你可知道要是被人知道你來慈恩寺找我的事情,會惹來多大的麻煩?”
“好在那李錦悠和景王相識,景王甚至願意爲了這次的事情承你一個人情,有了那面景王府的令牌,和景王親口許下的承諾,之後你在京城中走動會方便很多,就算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也能在景王府那裡尋得庇護,倒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姜西越聽到悟塵的話後,下意識的一擰眉毛說道:“誰要他的人情,我救那人只是因爲那個丫頭。更何況你應該知道我來這裡是爲了什麼,要是真借用景王府的勢力,到時候萬一出了事情,牽連景王也就算了,如果牽連了那個丫頭怎麼辦?”
“你什麼時候這麼婦人之仁了?!”
悟塵挑眉說道,此時他臉上哪還有半點得道高僧的沉穩和安靜,反而帶着滿目鋒芒:“你剛纔還說你跟李錦悠並不相識,如今爲什麼這麼關心她,甚至還怕牽連她?沐王,這可半點都不像是你的爲人!”
“我!”
姜西越聞言頓時一噎,嘴脣微張了半晌愣是沒說出半句話來。
他是怕牽連李錦悠,一想到會傷害到那個少女,他就下意識的反駁,可是面對悟塵的問話,他卻說不出緣由來。
眼看着悟塵臉上質疑的神色,姜西越猛的站起身來擰着眉毛惱羞成怒着道:“行了,本王的事情本王自然知道該怎麼辦,你就
好好在你的慈恩寺裡當你的高僧,別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沐王……”
“行了,你都管我叫沐王,這次的事情你也不願意幫忙,既然這樣就別過問我的事情。本王累了,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本王就下山進京。”
姜雲霆說完之後,頭也不回推開房門大步走了出去,悟塵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沉默良久,這才忍不住抓着手裡的佛珠嘆了口氣,神色之間滿是蕭索。
門外法言走了進來,看着悟塵有些遲疑的開口:“師兄,沐王他……”
“他想讓我幫他,我既不願,可心中總有牽掛放不下。”
悟塵緊緊捏着手中佛珠,那往日能帶給他平靜的佛珠此時竟是有些燙手,他臉色複雜的說道:“我明明已經推拒了沐王,甚至已經決意不再理會他間之事,可是方纔我對景王府的權勢居然起了覬覦之心,甚至攛掇沐王對景王實利用之意。”
“當初我遠離楚國來到大晉,就是想要洗去紅塵遠離世事紛爭,償還我過去所犯下的罪孽。可是如今世事變遷,十年過去,我卻仍舊勘不破紅塵煩憂,放不下凡塵俗世,心生魍魎鬼魅之意。法言,我實在對不起師父當初賜我的悟塵二字。”
悟塵悟塵,淨悟凡塵。
當年師父賜他悟塵二字,就是想要讓他遠離塵世喧囂,盡歸佛門真諦。
這些年,他困居於慈恩寺半步不出,日日與青燈古佛爲伴,原以爲他心中煞氣機心已盡,已經能夠配的上這“悟塵”二字,可如今卻纔發現,十年曆練,十年修佛,他卻仍然只是個凡塵俗子而已。
法言聽到悟塵的話後,雙手合十的說道:“阿彌陀佛,何其自性本自清靜,何其自性本自具足,何其自性本不動搖,何其自性能生萬法。諸法因由緣生,諸法因由緣滅,凡是皆有相,這世間萬物生靈,又有誰能真正脫離凡塵俗世,堪破紅塵煩憂。”
“師兄,你又何必執着於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