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兵相見，“叮叮哐哐”，或許並不覺得什麼，成千上萬的刀兵，在士兵們的手中揮舞，發出的聲響不說是震耳欲聾，反正也挺讓人難受的。復顏妤來前線已經半個月的時間，原本乾淨整潔的衣衫沾染上不斷重複的鮮血，已經有些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浸泡在血水中的手泛着一層白，取過桌子上發黑的布頭擦了擦手，復顏妤又開始檢查另外一個傷員。
被兵刃貫穿了一條大腿，骨頭斷裂，從身體裡冒了出來，直流的鮮血和額頭的汗水成了正比，“去取碗麻沸散來”復顏妤的話很少，但是卻是最有用的。一旁的人從一大鍋的麻沸散中取來一碗，喂傷兵喝下，不多時藥效發揮，疼痛不再那麼厲害，復顏妤趕緊取來乾淨的水擦洗傷口，上好藥，又用木板固定住被折斷的骨頭。交代了護理的事宜，纔有些疲倦的打了個哈欠。
“還有多少人？”即便的倦極了，復顏妤也不敢休息，自己一刻的打盹對於那些垂死掙扎的人來說就少了一份希望。
“還，還有不少”打下手的士兵看着復顏妤的樣子沒有忍心把具體數字說出來，對於復顏妤從開始的不服氣到現在的全心全意，復顏妤用她的醫術和人品征服了這裡的人們。
復顏妤聽到士兵的回話幾乎連皺眉的力氣都沒有了，虛弱的聲音說道：“下一個，擡過來……”
戰事吃緊，蘇慕芷從每日的戰報當中都可以知道。自從復顏妤去了前線，她就常常到李涵雍身邊陪伴，爲的就是能多知道一些復顏妤的近況。可是復顏妤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大夫，這十幾日的奏報裡每一個字是和她有關的，而蘇慕芷只能從每日的戰況中自己估計一下復顏妤的生活情況。
“傷兵現在又多少？”李涵雍的口中吐出來的字讓蘇慕芷胡思亂想的心一下子緩過神來。
“回王爺，幾乎有三分之一的士兵都受了傷，而且都是很嚴重的刀劍傷……”
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幾乎是同時，王爺和王妃成親以來頭一次想到了一塊。
“那麼，大夫怎麼樣？”李涵雍有些生澀的開口，終於還是沒有勇氣問出復顏妤的名字。
蘇慕芷聽到李涵雍開口，心裡一揪，連大氣都不敢喘，直到聽到來人說道：“大夫安全沒有問題，只是傷兵太多，一個個都通宵達旦的給傷兵治療，眼看着都到了極限了……”
李涵雍心裡長嘆一聲，總歸是命，揮了揮手“好生給他們弄點吃的補補，別怠慢了。”
蘇慕芷對於李涵雍的回答有些不滿，這是對待人的態度嗎？這些醫術出衆的大夫的待遇連俘虜都不如。
“王爺，臣妾本不該多問政事，只是今日聽說，心裡有些不快，不得不說。王爺選去前線的都是咱們這裡醫術數一數二的大夫，在前線得不到休息，萬一垮了，損失的可是更多的士兵。倒不如讓他們輪流着休息，即便是一二個時辰也好過沒得睡。何況長久這樣下去，他們的效率不高，到不如讓他們有喘息的機會，這樣效率更加高。”
李涵雍琢磨了一下蘇慕芷的話，確實在理，吩咐了下去。
蘇慕芷吊着的心落下一半，以不打擾李涵雍爲由，退了出來。
“王妃不開心？”跟了蘇慕芷有一段時間的丫鬟彩雲在蘇慕芷“不小心”差點撞到第三根柱子的時候忍不住開口了。
“不開心？”蘇慕芷不知道，爲什麼會不開心？爲了復顏妤？答案出來的一刻蘇慕芷都覺得可笑。爲了那個不正經的女流氓她不開心？
“王妃，當心”彩雲一個疾步，拉住了蘇慕芷的手，就差那麼一點，蘇慕芷就要從臺階上摔下去。在彩雲的眼裡，今天的王妃很不正常。平日那個冷是冷了點，但是夠細心、夠體貼的王妃今日突然消失不見了。
蘇慕芷看着一隻騰空的腳，心裡也是一驚，這條天天走的道自己居然會踏空，難道自己真的是想的太多了？
“彩雲，扶我一下，我今天有些不舒服”蘇慕芷搭上彩雲的手，有點疲倦的閉了閉眼。
彩雲是個聰明人，大概是猜出了一二，只是主人的事情不是他們這些下人要擔心的，做好本分纔是最重要的。
前線得到李涵雍的消息，復顏妤勉強有了休息的時間，雖然那一兩個時辰總是會被打折，但是總算在繁忙的工作中有了一絲苟延殘喘的機會。梳洗一類都被忽略，抓緊一分一秒休息纔是正事。那些濃重的血腥味早已經掩蓋住了許久不洗澡的體味，就算愛乾淨如復顏妤這般，也顧不上這麼多了。
天亮時分，復顏妤在一陣陣驚叫中被吵醒，看看天，似乎兩個時辰還不到。只是那一聲聲聽得肉緊的哀嚎還是讓她從簡易的牀鋪上爬了起來。就在同時，一個穿着士兵服裝的小兵也跑了進來，“復大夫，有個女人要生孩子了。”
“生孩子？”復顏妤纔起來還有點頭腦不清的樣子，傷病怎麼就要生孩子了？猛然間纔想起，這附近還有許多的村莊。
“快快”復顏妤甚至連鞋子都來不及穿，才着鞋子一路小跑，跑進了被臨時隔離出來的一個帳篷裡。
“好，好痛……”女人痛苦的在木板上□□着，汗水早已經打溼了衣衫，高高隆起的肚子在雙腿不停的踢打下左右晃動着。
“復大夫，要不要麻沸散？”
“不要，生孩子，痛是一個過程。你去準備點熱水，弄點乾淨的白布過來就好了，放桌上你就出去吧！”考慮到終歸是婦人產子，有男人在不好，復顏妤關照了幾句。
“痛……”婦人看到復顏妤，一身男人的打扮，叫喊聲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復顏妤知道她的擔心，立即開口，“爲了軍中方便，才作男人打扮。”
婦人聽到復顏妤的聲音，再仔細瞧了瞧，才繼又道：“好痛，大夫，我是不是要死了？”
“沒事的，我來幫你，你聽好了我的話做，孩子很快下來。”復顏妤雖然這樣說，但是心裡也沒有底，畢竟生孩子是穩婆的事情，不是大夫的。
產婦的聲音伴隨着復顏妤劇烈的心跳，熱水被換進換出好幾次，白布也不知道用掉了多少，可是不僅孩子的頭沒看到，就連產婦的呼叫都越來越微弱。
“你不能有事啊，肚子裡的孩子還沒出來，你要使勁，使勁啊……”復顏妤擡手抹去額頭上滲出快滴落進眼睛裡的汗水，這個時候的她比產婦都更加的緊張。
“對，就是這樣使勁，使勁……”復顏妤咬着牙，“啊，看到了，看到了，看到孩子的頭了”就在復顏妤都有些絕望的時候，一個黑乎乎毛茸茸的東西給她帶來了希望，“加油，使勁，孩子要出來了，你再用點力，我就可以幫你了……”
“哇……”一陣清亮的哭聲，打斷了產婦的叫聲，一個紅紅的小不點被複顏妤接了出來，“是個女娃……”復顏妤朝一臉虛脫的產婦說着。
復顏妤拿白布包裹好一個小小的身子，走到婦人的身邊，蹲了下來，“快看看，好漂亮的女娃娃。”
婦人虛弱的側過頭，在看到女娃娃的時候嘴角裂開一笑，“這是我女兒？”
“是的，是你女兒，是你剛剛花光力氣生下來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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