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卻異常固執,盯着他不放:“哥哥,你爲什麼不敢看着我?是不敢回答我的問題麼?”
獨孤七夜只好憋出一句:“怎麼會不好看呢?在哥哥的眼裡,你當然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子!”
如果是小時候,七月聽了這樣的話一定會很高興,但是,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這次,她完全不受這番話的盅惑,冷笑:“那在其他男人的眼裡呢?”
“這個……哥哥就不知道了,每個人的眼光都不同……”
七月又是冷笑連連:“可是,所有人都覺得你帶來的天仙公主美麗!”
獨孤七夜:“……”
七月看到哥哥說不出話來,心裡又是一陣心灰意冷,擺擺手,仰天長嘆:“這種問題,我根本就不該問的,至少,我不該問疼愛我的哥哥,要問,也該問一個會說真話的!”
“七月——”
“好了,哥哥,真的很晚了,咱們該去睡了。 ”
說罷,她就跳下石頭,大步往屋裡走去,再也不看七夜一眼,哥哥長得那麼好看,頭腦武功也好,這樣的人,是不會明白她的苦和痛的。
獨孤七夜看着她的背影,想安慰她,卻不敢動,因爲,這個妹妹已經長大了,而他,太瞭解天底下男人的想法,這天底下的優秀男人,會真正愛着並只愛着醜女的,也許連一個人都沒有。
他不願拿美麗的謊言去安慰已經長大的妹妹,那絕對不會讓妹妹更好受的。
這是醜女的悲哀,也是獨孤一族的悲哀。
第二天,七月破開荒地臨近中午才醒來,一臉蔫蔫的,外加兩圈深重的黑眼圈,但她的膚色本來就黑,這黑眼圈輕易看不出來就是了。
正屋一角,被裹成木乃伊的紫律棠早就醒了,睜着一雙黑亮的眼睛,眼珠子轉來轉去,身體也扭來扭去,一副憋得很難受的樣子,但是,卻意外地很萌,讓姐姐們看到了,一定會想帶回去疼愛的。
七月有點想笑,然後又有點想哭,於是繃着一張臉,走過去,踹了他兩腳:“是不是很難受啊?”
紫律和瞪她,不說話,呃,想說也說不出來。
他難受,七月有點痛快了,在他面前蹲下來,盯着他道:“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老實回答我,我就解開你身上的繃帶。”
紫律和看着她,小母老婆想幹嘛?
七月淡淡地道:“我問你,我長得是不是很醜?”
她的目光,突然之間就變得很尖銳,很冰冷,就萬年雪山上的冰柱子,閃着冷酷的光芒。
紫律和眨眨眼睛:做什麼問這種問題?她難道從不照鏡子的麼?只要照過鏡子,還會沒有自知之明?
“是的話,就拼命眨眼睛,不是的話,就給我把眼睛使勁撐着!”
紫律和從小沒娘沒姐妹,又長年呆在軍中,年紀又小,哪裡明白女孩子的想法,當下就傻乎乎地拼命眨眼,眨得還挺歡快的。
七月看着他的眼睛,良久,眼裡的冰冷淡去,泛起淡淡的哀愁,幽幽地道:“總算有一個人對我說實話了……我再問你,如果我這樣的女子對你很好很好,你會喜歡她麼?”
哈,紫律和眨巴着眼睛,眼裡滿是吃驚,這又是什麼怪問題?感覺怪怪的。
但還沒等他去想這種怪問題,七月又自顧自地道:“算了,當我犯傻,沒問過這種蠢問題。”
然後,她就手腳麻利解開紫律和身上的繃帶,然後拿了一塊布料蓋在他身上:“傷好之前先別穿衣服,我現在給你弄點吃的,你別亂動。”
然後,她就走進廚房,廚房裡很快就飄出誘人的香味。
紫律和被束縛了將近一天的身體,已經僵得不成樣子了,半天沒法動彈,只得繼續乖乖地躺着,不過,他身上的傷痕卻淡了許多,幾乎一點都不痛了,這小母老虎的醫術,還是挺高明的。
片刻後,七月端着一大碗粥出來,在他旁邊坐下,兇巴巴地道:“張嘴,快點吃,我沒空陪你浪費時間。”
紫律和餓得不行了,趕緊張嘴,七月舀了粥就往他嘴裡送,燙得他撇開頭,吐着舌頭直抽氣。
七月哼哼:“嫌不好吃就別吃了!”
紫律和邊吐舌頭邊道:“你想害我燙死麼?就知道你一心想治我……”
“那你自己吃!”七月氣呼呼地放下碗,走出屋去。
外面,駕月又坐在大石頭上,四周坐滿了村裡的男女老少,把她奉得像個神仙似的,她又在滔滔不絕地講述大千世界怎麼好玩了:“我最喜歡去香梨園看戲了,那裡的戲班子唱戲可好聽呢,我最喜歡的曲目是《西廂記》,我給你們清唱一段其中一段哦——”
說罷,她清了清嗓子,神情兼備地唱起來:“庭院內靜悄悄花篩月影,夜沉沉想起了那位書生。初相識引得我心神不寧,他身影卻印在我的心中。實可嘆婚姻事父母主命,女兒家雖有口難訴苦衷……”
她的聲音原本就純淨動聽,唱起來更是婉轉悅耳,加上眉目含情,一副動了春心卻又強自壓抑、愁腸百結的表情,引得四周的那些男人,個個心神盪漾,難以自持,俱直勾勾地看着她。
看在七月的眼裡,又令她咬緊了牙,一臉妨恨。
這個女人,長得這麼完美就算了,連聲音都這麼好聽,唱歌也唱得這麼好,她來到這裡,就是爲了來打擊她?打擊村裡的女人麼?可惡!
可是,她唱得真的很好聽啊,別說村裡的人,就連在村裡棲息的鳥兒唱得都沒她好聽,她幾乎就聽得出了神……
“喂,我吃完了,還要!”
直到紫律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才驚醒過來,忿忿地走過去:“沒有了!”
然後連同他身上的白布一起,將他提起來,丟在自己的肩上,大步走出來,好看的小說:。
紫律和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個女人這樣扛着,當下驚得眼珠子幾乎要掉下來了:她、她的力氣也太大了吧?他的身材比十五六歲的普通少年還高大結實哎,她居然扛得這麼輕鬆?就像扛着一根扁擔似的……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一個大男人,被個女人這麼扛着很丟臉啦!
於是他大喊大叫起來:“放開我!母老婆放開我!我纔不要你扛着……”
他頭部在七月的背後,腳部在七月的身前,七月一手勾着他的雙腿,不耐煩地道:“吵什麼吵,你這樣走得動麼?我帶你去泡藥泉,泡兩天就好了,然後就可以去死了!還是說,你現在就想去死?”
“我走得動!誰說我走不動?不信你放我下來,我走給你看……哎喲,你你你你做什麼?”
七月不耐煩了,居然打他屁股,還打得“啪啪”作響,引來許多村民的圍觀,羞得他滿臉通紅,恨不得挖個地洞鑽起來。
“病人要老實,要聽大夫的話,要不然要你好看!”
“你你你你怎麼這麼不知羞恥?竟然、竟然打男人的屁股……”
“你後天就要死了,連根毛都不會剩下,還擔心臉面的問題啊?”
“你你你……誰說我會死的?我纔不會死!算命的先生說我命大,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那是你蠢,連這種鬼話都信!管你們什麼皇帝皇子什麼的,落到我們的手下,個個都得死……”
紫律和真是又羞又怒,但這隻小母老虎力氣實在太大,他掙不過,又罵不過,真是快氣暈過去了。
藥泉並不遠,七月走得賊快,沒一會兒就到了泉邊,重重地將他往池裡一丟,兇巴巴地道:“你就泡到晚上,然後再好好睡一覺,明天再泡一天,包你皮膚白白嫩嫩、光溜細滑地去死!”
紫律和被摔得眼冒金星,還喝了好幾口泉水,差點被嗆倒,氣得回嘴:“既然這樣,你怎麼還皮膚又黑又粗,跟個樹皮似的?”
“……”
這話踩到了七月的痛處,七月的臉更黑了。
瞪着他片刻,她彎下腰,扯下腳上的鞋子,重重地砸在他臉上,罵道:“以貌取人的臭男人!膚淺!好色!沒眼光!沒內涵!活該短命!你就等着洗乾淨了下地獄吧!”
說罷就哭着跑了。
紫律和被那隻鞋子砸得腦袋好痛,但他懶得管這隻鞋子,只是莫名其妙地撓腦袋,她哭什麼啊?邊兇巴巴地罵他,那麼囂張的樣子,一轉眼就哭得稀里嘩啦地跑了,幹什麼呢?怪怪的!
她罵他比較多哎,他罵她幾句就不成麼?她的心靈有那麼脆弱嘛?真是麻煩的母老虎……
不過,他是不是又惹她生氣了?爹爹說過,身處險境,一定要避免與敵人發生衝突,不僅自己要保持沉着冷靜,也要努力穩住敵人,他好像沒做到哎……
七月往村子的另一頭跑去。
爲了目睹天仙公主的風采,村民全都跑她家門口了,村子另一邊根本沒什麼人,她往樹林深處鑽進去,扒在一棵大樹上,“哇哇”地大哭起來。
娘說過,孤獨一族的女人,天生就是這樣的命……
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