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只能算是清秀的女人,是扣在自己身上十年的未婚妻。
也許,很快便會成爲自己的大嫂。
這種感覺,異常怪異。
百里連兒的反應,相對好些,她怔了一秒,咬着下脣,視線便凝向身旁的男人。
蘇南星的視線,只是淡淡的落在林雪茶的身上。
沉靜的黑眸,在陽光下若有似無的籠了一層霧氣,看不清晰,他忽然開口,喚了一聲,“雪茶。”
隨後,他接着道,“需要本王幫你,在御前請旨,成爲太子妃麼?”
在場的衆人,不其然的又是一愣。
好一陣的靜謐無聲。
氣氛在寂靜的空氣裡,略顯得有些沉悶。
林雪茶亦是愣了許久。
聽到蘇南星低沉的嗓音,她忽然就生了怯意。
有了上一次煮茶的事情,之於蘇南星看似幫旁人的話,其實都是在幫她。
眼下這一次,她自是得好好斟酌一番。
上一次,蘇南星替太子試探她,是爲了讓她知道,太子已經知道了她的底細。
那麼,此次是爲了什麼?
告誡她麼?
林雪茶的想法轉的很快。
一瞬間,便想遍了所有的可能,最終,她謹慎道,“太子爺又想逗弄雪茶,太子妃身爲未來的國母,當給予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的女子,雪茶之於那些文雅的東西,可是絲毫不通,太子爺,就莫要拿雪茶開玩笑了。”
百里連兒捂脣笑道,“雪茶不必謙虛,身爲南星哥哥的徒兒,就該有高傲的資格,不過想想,太子妃一事,那可不是說着玩玩的,太子爺,您也莫要衝動,若是真的喜歡雪茶,不如便認她爲乾妹妹,如何?”
此話一落,衆人倒是對百里連兒的看法,有些微的改變。
蘇南星雖然在教學上,待林雪茶有些嚴厲。
但總體上來說,可謂是疼寵有加。
百里連兒更是愛屋及烏,待林雪茶亦是打心眼的好。
可,怪也怪在此處。
林雪茶,一個初回帝京的女子,憑何一下子,便可以得到衆人的喜歡?
百里連兒就撇開不說,當今皇上,賜她萬兩白銀,以安慰她解除婚約的痛苦。
蘇南星處處維護她,便連太子亦說要娶她爲妃。
開什麼玩笑?!
就真的,有這麼簡單?
五王蘇安挑了挑眉,不說蘇南星,畢竟已有六年沒處過。
單說太子蘇堇此人,心機深沉的很,與林雪茶更無多少交集,怎麼可能是因爲喜歡,而想娶她……
舉個例子,比方說太子蘇堇,倘若他真的有喜歡的女子。
可是那個女子,一旦阻礙了他的計劃,他的未來,他定是會痛下殺手,絕不猶豫的處理掉。
這,就是蘇堇。
感情,永遠在利益之後。
“乾妹妹便算了罷,本宮的親妹妹,都數不上來了。”
太子蘇堇輕輕的笑了笑,“成親一事,自當是兩情相悅爲好,雪茶初回帝京,對本宮並無多少了解。
日後若是有機會,雪茶定要來太子府裡玩玩,願不願嫁是一回事,多多瞭解本宮一二,也甚好,亦莫要老是呆在九弟府裡,那樣,容易悶得慌。”
林雪茶只回了一句話,“雪茶,日後必定上,門叨擾。”
凝着太子,她眸色幽深,眸底有冷意閃過。
她必定,叨擾。
只要,他不死,只要,他死。
……
不知爲何,自太子提起,要娶她爲妃之後,氣氛就開始不融洽了起來。
來了許願樹下,都不曾聽過有人說上一句話。
便連,百里連兒這個話嘮,亦不曾開口。
紫卉遞給林雪茶一條紅色的小布條,接着,又遞給她一隻硃筆。
林雪茶擡了擡手,“我沒什麼好許的。”
百里連兒手中,拿了兩條紅色的小布條,“還是許一個罷,祝家人平安也好啊。”
林雪玉瞥了林雪茶一眼,俯身,隨後在布條上寫下了娟秀的字。
想了想,林雪茶接過紫卉手中的布條和筆,在布條上寫下了兩句話。
爹爹,早日凱旋而歸。
我在意的人,定要福壽延年,長命百歲。
想起了安平侯,林雪茶的面色,一下子沉靜了下來。
她將布條摺好,遞還給紫卉。
紫卉動作利落,一個飛身躍起,便穩穩的落在了樹枝上。
林雪茶的神情,有些飄忽,待紫卉掛好布條後,她朝衆人淡聲道。
“雪茶身子有些不適,先回房歇息了。”
言罷,她還恭敬的行了個禮,便轉了身子,邁步離去。
……
獨處的時候,很喜歡胡思亂想。
林雪茶想起了十年前,與母親父親的溫馨生活。
那時候,是真的幸福。
可這幸福沒持續多久,畫風便陡然一轉,卻是穩穩的定在了,母親倒在地上,脣角溢出血色的場景來。
她的身子,猛地縮進了薄薄的被子中,連腦袋也一同縮了進去。
不見天日。
光線一下子黯淡下來。
過了不知多久,被,被子全部掩住的身子,漸漸沒有了動靜。
林雪茶便這般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期間,紫卉敲門,喚她起來用膳。
亦被她喃喃的拒絕了。
一睡,睡了一天。
待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卻是,血腥味撲鼻的時候。
室內燃着昏黃的燭火。
林雪茶在睜眼的那一剎那,脣上驀然一重,倏地被人捂住了嘴。
她眼皮一跳,本能甩動手中的銀針。
卻是被人猛地扣住了手腕。
但,許是那人不知她手中會有利器,一時沒有防備,腹內結結實實的被銀針,扎中,便開始發麻起來。
林雪茶擡眼看向那人,那人立即開口,低沉的聲音,微微帶着點沙啞。
“姑娘莫慌,我不會傷你,也請不要喊人,可好?”
雖然與平常時候的不同,可能是好久沒有喝水,或是其他原因的緣故,導致聲音變得沙啞難聽。
但,卻沒有刻意改變音色。
這道聲音入耳,林雪茶眸色微閃,將他腹內的銀針,拔出收回。
她看着那人,甩了甩被死死禁錮住的手。
那人似是明白林雪茶的用意,便緩緩鬆開了她的手。
血液順着他的手指,往下滑去,滴答一聲,落在地面上。
林雪茶的視線,在地面上轉了一圈,屋外,突然便響起了紛鬧的嘈雜聲。
她望了出去,只見屋外火光透亮,正一點一點的,往她這邊靠近。
她回眸,又看向那人。
那人蒙着面巾,瞧不見面色如何。
但依他手腕處血流不止,加之又中了她上了麻藥的銀針來看,想來,定是好不到哪裡去……
微微思忖了一會,林雪茶道,“代史大人,你可否穿了便裝?”
深邃如海的眼眸驟然眯起,那人有些戒備看着林雪茶。
林雪茶卻是掀開薄被,迅速從榻上落地,邊穿靴子邊道,“雪茶認得出代史大人,是因爲代史大人,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身份。”
屋外的嘈雜聲越來越近,她理了理裙襬,繼續道,“沒時間了,若是代史大人裡頭,還穿着便裝的話,雪茶可以幫大人,度過這一劫。”
那人似是猶豫了幾秒,才扯下面上的面巾,露出了俊美蒼白的容顏。
“如此,有勞郡主了。”
……
“啪啦”一聲,靜謐萬分的屋子裡頭,突然響起了一道破碎的聲音。
緊接着,屋外的火把迅速移動,往林雪茶這邊趕來。
屋外頭的人,正欲敲門,房門卻是猛地被人打開。
林雪茶略帶焦急的神色,在火紅的光線下,一下子顯露在衆人的視線裡。
領頭的人,她不認識,但一看他的穿着打扮,想來是宮中的侍衛,又或者,是精兵。
她睡了一天。
今日,很多達官貴臣都來了誰,她也不知道。
身後,還留了一絲縫隙,領頭的侍衛盯着她看,然後恭敬的問道。
“郡主,可是有可疑的人,闖入了郡主的房間,屬下這就去教訓,驚嚇到郡主的賊人!”
那人話音一落,便要往裡面闖去。
林雪茶揚起手攔住了他,“什麼賊人,裡面的人,豈是爾等小輩,可以隨意冒犯的麼?!”
帶頭侍衛一怔,從林雪茶身後的縫隙裡,望進去。
只見,屋內有身穿官袍之人,暗自垂着手,那手指上,赫然有血色從指尖滑落。
林雪茶也跟着回眸看去。
她似是想起了什麼事,又轉回了視線,喚了一聲,“紫卉。”
旁邊的房門,立即被人打開,紫卉走到林雪茶的面前,“郡主,喚奴婢何事?”
林雪茶拍了拍她的手,面色焦急,“紫卉,你快去幫我取一些紗布來,方纔,我與代史大人切磋茶藝,杯子被我打碎了。
代史大人爲了穩住我的身形,不小心被碎片,劃破了手腕,我得給他上藥。你快去取藥,快去快去。”
這一番話,解釋的清楚詳細。
一般常人尋藥,有些迫在眉睫的,只會說,需要什麼藥,什麼東西。
而不會將前因後果,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一聽,便覺得有詐。
紫卉眸色微閃,卻是拱手道,“奴婢這就去。”
紫卉好糊弄,可是領頭的侍衛可不好糊弄。
聽林雪茶這般說,他心裡的疑惑更大。
可有不好推開林雪茶,只能是拱手道,“郡主,還是先讓屬下,去您房中搜查一下罷,若是碰上了賊人,郡主一個女兒家,着實不安全,太子殿下,會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