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兒的表情先是有些驚訝和發懵,隨即反應過來之後,便小跑上前。
她沒有看五王蘇安,小小的手攥得老緊,一心一意盯着李初然,言笑晏晏的道。
“哥哥回來就好了,婧兒又不是貪吃的人。”
李初然尚未迴應,李丞相走了出來,立即就喝了李婧兒一聲。
“王爺在那呢,婧兒你還不趕緊行禮?”
李婧兒的面色微微有些變化,但遲遲沒有動作。
李初然知他們不合,剛想出聲爲李婧兒解圍,卻聽五王蘇安輕聲道。
“無妨。”
他的面色清淡,妖孽的容貌上肆意蕩着笑意。
視線落在李婧兒的身上有些久,“是本王疏忽了,現在是你們親人團聚的時間,本王下次再來。”
他這話說的滴水不漏,不過李婧兒卻聽的出來,他念着親人這兩個字,有點重音。
李婧兒轉眸便回了他一個微笑,“那王爺,慢走不送。”
“婧兒。”李丞相又喝了她一聲。
隨即走上前恭敬的與五王蘇安行禮,“小女年紀尚小,不知輕重不懂禮數,老臣會好生教導她的,還請王爺恕罪。”
五王蘇安臉上並沒有難看之色,甚至還笑的異常邪肆。
“丞相多禮了,令嬡生性活潑毫不做作,正是合了本王的胃口。”他對着李婧兒笑,“本王先走了。”
李初然喚了他一聲,勸他留下。
“既然父親已經備好了飯菜,添副碗筷也不是什麼多難的事情,王爺不如先用過晚膳之後,再回府罷。”
他們本來是有事要商議。
大觀音寺之行,他們的計劃沒有成功,來丞相府也只是爲了要見李丞相,談談事情的。
五王蘇安看了李婧兒一眼。
她正低垂着眸,兩隻小手不斷的揪着上半身的衣襬,看不出是喜是怒,或是不情願。
只不過,她沒有反對,那他也便……
應下了。
用膳的時候,李婧兒的話明顯少了很多。
大觀音寺求的自然是姻緣和仕途,李初然沒有說太多,只是給了李婧兒一支姻緣籤。
一支上上籤。
“大師說,今年婧兒的好事馬上就會來。”
他儒雅的笑,“看來,我不僅要繼續破案,還得趕緊爲我的妹妹準備好嫁妝了。”
李婧兒揚起的笑容頓時就僵在了嘴角。
心像是被什麼利刃狠狠的劃了一刀。
很疼。
她懵了懵,反應過來之後倒是很配合的嬌嗔了一聲。
“我才及笄好不好,我不嫁,要嫁你嫁。”
李初然,“……”
有時候她說話,總是這麼的沒大沒小。
丞相夫人也無奈。
但到底是自己心裡寵着的寶,也實在是不忍心說她什麼。
“你該說你哥哥什麼時候娶個嫂子回來,而不是要你哥哥嫁出去。”
李初然一個大男人,用嫁這個字眼實在是……
李婧兒沒有理會。
她又不是智障,問自己喜歡的人什麼時候娶一個妻子回來?
明明知道自己和他不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
這已經夠苦了,沒必要再往自己的傷口上撒鹽。
丞相夫人見她不理會,臉色也稍稍沉了沉,李婧兒卻是猛地擡頭朝她笑了笑。
“哥哥要是想娶,在大觀音寺上就一定會去求姻緣的,那要是不想娶,孃親你念叨再多,旁敲側擊也沒有用。”
話糙理不糙,很多時候,李婧兒都是一針見血。
不過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對面坐着的兩個男人,在聽到她說的那句話的同時,紛紛有了不一樣的神色。
李初然是低斂了眼簾,安靜的用膳。
五王蘇安是微微挑了挑眉,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用膳過後,李婧兒被丞相夫人抓到了房裡,好生的訓導了一番。
李丞相和李初然,五王蘇安聚在一個屋子裡,不知在說些什麼。
等李婧兒被丞相夫人揪着耳朵放出來的時候,他們那個屋子還亮着燈。
李婧兒的視線有些放空。
心不在焉的,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每個院子都有獨立的涼亭,李婧兒單手撐着下巴,遠遠的眺望着遠方。
四周很暗,光線不清晰,靈兒不明白李婧兒究竟在看些什麼。
李婧兒不說話,靈兒也不知如何開腔。
且李婧兒在涼亭裡一坐便是半個時辰,中間連口水都沒喊着要喝,靈兒更是心驚膽顫的。
“小姐啊,”靈兒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問,“小姐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涼風徐徐吹過,涼亭內好半晌才響起一道嬌軟的聲音。
“沒什麼心事。”
李婧兒的視線沒有移動半分,“只是在想,有些事情,大概就是這麼註定的罷。”
她曾經想過,如果她不是李初然的妹妹,該有多好。
至少,還能有喜歡他的權利,以及讓他知道,她喜歡他的機會。
可又是在想,如果她不是李初然的妹妹了?
怕是連見着面的機會都沒有,又談何喜歡?
更,談何接近?
她說的很隱晦,反正靈兒是沒有聽懂的。
她剛想說些什麼,便聽見沉穩的腳步聲,正緩緩的朝她們這邊走來。
靈兒轉眸去看,主子二字差點脫口而出。
她趕忙站起身來,朝男人行禮。
“奴婢見過王爺。”
李婧兒的眼神有鬆動,微微側眸,靈兒已經被男人給打發下去了。
男人的身子筆直的站着,修長而冷峻,哪怕是在這樣溼熱的夏夜,絲毫感覺不到溫暖的氣息。
涼亭裡沒有點燈盞,藉着頭頂上清澈的月色,李婧兒看了半晌,纔看清男人俊美妖孽的臉。
他的臉上,並沒有多少表情。
她涼涼的笑了下。
“剛剛婧兒語言上多有得罪,現在王爺,是來找婧兒報仇的?”
應該是罷。
畢竟她毫不留情的,讓他走呢……
當時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態,反正就是不想看見他。
看見他也不想和他說話。
說了話就想要狠狠的碾壓他,打擊他……
心底那股憋着的氣,才能稍稍的平緩一些。
五王蘇安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變化。
他邁開步子朝她走近,一步一步,李婧兒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眸色微微變化着,倒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大概人心靜下來的時候,都是無喜無悲的狀態罷。
也不會想着懼怕什麼。
男人坐下來,伸出手攬着她的腰身,就將她抱在懷裡。
李婧兒的身子忍不住一僵,男人的笑聲漫不經心的,從頭頂上傳了下來。
“剛剛不是還很霸氣,嗯?”
霸氣的看見他都知道趕他走,怎麼他一碰就僵硬的不行?
他的氣息全都籠罩下來,李婧兒的身體有點緊繃。
這是本能反應。
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但想想感覺還是有點勉強。
“要你管。”
她擡起手想要推開他,但男人卻是猛地握住了她的手,緊緊的扣在了一起。
李婧兒的眸色微變,男人卻是貼的她更近,更緊,聲音沙啞。
“不怕本王了?”
她是懼怕他的,他能感覺的出來。
沒給她回答的就會,他便貼着她的脣,狠狠的糾纏下去。
這個女人……
真是小妖精。
他會和李初然一起出現在丞相府,那必定是存了想要見到她的心。
她倒好,不僅不領情,反倒將他往外趕……
想着想着,他的吻就吻到了她的脖子裡去了,修長的身軀半壓在她的身上。
李婧兒的手抵在兩人的中間,推不開他,但還是阻止他進一步胡來。
“這裡是院子。”她冷靜的強調道,“我不想招惹麻煩。”
也便是她爹沒納小妾而已,否則要是像其他高門大宅裡說的那般,庶女嫡女,勾心鬥角的。
就她做出這麼出格的事情來,怕都已經不止死上一回了。
指不定早已身敗名裂。
男人淡淡的嗯了一聲,接着繼續在她脖子上磨蹭。
李婧兒,“……”
她忍了忍,剛想要說話,男人就慢慢的放開了她。
然後將她抱了起來。
自從兩人的關係越發不正常後,李婧兒就在心底不斷的說服自己,這些都只是一時的。
畢竟她心裡已經有了人,而那人是她此生都無法擁有的。
嫁誰都是嫁,給誰都是給,心不在他的身上,便是失去了清白,也沒有打緊。
於她而言,不過就是走一走形式罷了。
她被男人放到了牀上。
她偏開了臉,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可以感受到,男人的臉龐離她很近,隱隱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屋內的燈盞還沒有熄滅,男人凝視着榻上女子的雙眸,當真柔得出水來。
只是可惜,女子遲遲沒有睜開眼。
他默了半晌,最後啞着聲音問了一句。
“跟本王在一起,真的,就這麼難受?”
李婧兒睜開了眼睛,男人已經站起身來。
他的臉上表情淡淡的,瞧不出是喜還是怒,或許,用落寞會更合適一點。
伸出手取出衣袖裡的東西。
是一個精緻的盒子。
放在了她的手裡,他的聲音寡淡,“喜歡就留着,不喜歡就扔了。”
李婧兒還沒有反應過來,男人就已經轉身離開了。
她有些怔怔的,男人走了很久之後,才微微垂了視線,望向手中不大不小的盒子。
說起來,五王蘇安似乎,很喜歡送她東西。
每一件,都是按照她所喜歡的款式,愛好,興趣送的。
馬鞭,馬鞍,甚至是男裝,都是他送的。
只可惜,他送的東西,她從來都不用。
儘管比她所擁有的東西,還要好上不止一個檔次,但……
她就是不用。
眼下這個盒子……
她卻鬼使神差的,打開了。
是一個護身符。
李婧兒細長的睫毛顫了顫。
丞相府裡,有很多人都知道,李家大小姐怕鬼。
打心眼裡害怕。
所以每一次求佛禮佛的時候,都是特別的虔誠。
別人求佛是爲了達成的自己的心願,她求佛從來只求鬼別纏上她。
聽起來有點滑稽可笑。
主要是小的時候,五王蘇安總是拿鬼故事嚇唬她,導致她有了心理陰影。
當年年紀小,加上跟五王蘇安的關係,也就是那樣冤家路窄,所以一直都很怕鬼。
但……
卻從來沒有人,爲她求過一個護身符。
孃親不曾,李初然,也不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