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臂上的傷口歐還淌出了血色。
老嬤嬤卻是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揪緊了她長長的頭髮,往後一扯。
百里連兒吃疼,老嬤嬤猙獰着面容。
“連姑娘,主子說了,初次與姑娘見面,不可見血色,也不能逼迫姑娘做選擇,但是,主子也說了,一旦姑娘企圖反抗的話,那老奴,有處理姑娘的權力。”
說着,她手裡沾了血的匕首,就要往百里連兒臉上扎來。
百里連兒緊咬着脣。
眼看着匕首逼近,她咬脣,開口道,“等等,我答應配合你們。”
……
見她服軟,老嬤嬤這才慢慢的鬆開了,她的長髮。
百里連兒這會當真是狼狽不堪的。
她臉上本來就捱了皇后一巴掌,右臉紅腫,現在頭髮被老嬤嬤這麼一扯,髮髻全部散開,凌亂的打緊,胳膊上又被老嬤嬤劃了一刀。
好在她手下留了情面,下手沒有那麼重,不然……
老嬤嬤拍了拍她精緻的臉蛋,“連姑娘,老奴奉勸姑娘一句,良禽擇木而棲,識時務者爲俊傑。姑娘也看到了,便是姑娘鬧這麼大的動靜,卻依舊無人來救姑娘一命,姑娘以爲,這是巧合麼?!”
不。
這絕對不會是巧合。
她百里連兒活在宮中多年,自然明白,各個防守以及巡防在宮中各處的禁衛軍分佈點。
她周遭就有一批。
可是……
她先是砸了花瓶,後來還直接大喊出聲。
就是那些禁衛軍趕過來,需要點時間,也不會拖延那麼久!
可,到現在都還沒有點動靜。
禁衛軍……
宮中最重中之重的一支隊伍,卻……
百里連兒看着老嬤嬤,眸色幽深,“禁衛軍中,有主子的人?”
老嬤嬤垂下了手,揚起脣笑了笑,“你倒是識相,這會連主子都叫上了……”
她瞥了百里連兒流血的胳膊一眼,涼涼的譏諷。
“不論禁衛軍中,有沒有主子的人,姑娘都只需要記住,皇后,主子若是想動她,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主子誠心想要收姑娘於麾下,總歸是有想法的,不會傷害姑娘。且,姑娘既然順從了,那麼,李初然大人的小命,也算是得保一時。”
百里連兒一瞬不瞬的望着,這個平日裡跟着寧貴妃身後,不怎麼出聲的老嬤嬤。
“如今,連兒也算是歸爲了主子的手下,不知嬤嬤,可否告知連兒,主子的身份?”
老嬤嬤冷冷的笑笑,“主子的身份,你不必知道。每次主子想要姑娘做什麼事情的時候,姑娘只需要去做就行了。若是做的好了,姑娘想要的東西,跟主子提一聲,主子,自然會幫姑娘做到。”
百里連兒垂了垂眼簾。
“那現在,主子想要連兒做什麼?”
老嬤嬤淡淡的笑了聲,“主子現在,還不需要姑娘做什麼,姑娘只要,和以前一樣,陪在皇后娘娘的身邊,安心做她的婢女就可以了。其他的,主子自會吩咐人,替你打點。”
“倘若姑娘,敢與主子玩手段,首當其衝,就是李初然大人的身家性命,其次,便是姑娘本人。”
她倪了百里連兒一眼,“時候不早了,姑娘早點上藥,好好歇息罷,萬不可,被人發現了端倪。”
言罷,那個老嬤嬤收回視線,直接打開了她的大門,大門中,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
待腳步聲越走越遠,百里連兒光潔的額際上,沁出了汗意。
她的手,捂上了受傷的胳膊處,臉色慘白的嚇人。
她定定的望着那跳躍的燭光,櫻桃般的嘴脣,緊抿成一條直線。
那位主子,究竟是何人?
宮中,除了老皇帝,太后,以及皇后之外,怎麼會,還有第四股勢力存在……?
南星哥哥……
她娟秀的眉頭緊蹙着,深深的嘆了口氣。
若是南星哥哥回來,一無人脈,二無勢力,豈不是如她一般,都是砧板上,任人宰殺的魚肉?!
……
百里連兒一直與蘇南星有書信來往。
但,大多數是她自己送出去的信封,蘇南星迴信的次數很少。
將近六年的時光,蘇南星迴信的次數,也就兩三次左右。
一次是她及笄的時候,蘇南星提前寄來的信,祝她生辰快樂。
一次是在宮宴上,她被老皇帝逼着嫁給那什麼大理寺卿,她不願,被皇后打了一巴掌,感覺委屈了,在信中寫了很想念父母,也很想念他。
雖然,過沒幾個月,那位大理寺卿,就已被傳出作風不好,貶爲了五品官員,發配通州,到現在都沒有調任回來。
而南星哥哥那邊,卻特意回了一封,安慰她的話。
蘇南星這個人,淡漠如斯。
很多時候,他都是給你一個眼神,要你自己箇中體會,究竟是安慰,還是威脅,極少用言語,去安撫和開化一個人。
百里連兒榮幸之至,成爲了第一人。
這一次,她已是十七歲的大姑娘了。
放在帝京之中,也怕就是爲數不多的老姑娘了。
他給她寄了一封信,信上只有寥寥幾語。
【本王,會看着你婚嫁。】
百里連兒知道,他所言的,可能不是他所想要表達的意思。
雖然,他們之間互動的信,她是找五王蘇安,給他想辦法送過去的,但……
蘇南星那邊無法及時回信,很多時候,都是在戰場上廝殺,忘記看。
所以,他回信都是經由宮中太監的手,以及宮中可能存在的有心人,最後才輾轉,到了她的手中。
期間,這信究竟有沒有被打開過,不得而知。
百里連兒慢慢的眯起了眼。
看着她婚嫁……?
他在邊境,而她在帝京。
她自然不可能嫁到邊境去,那便唯有他回來。
只是,他明明還得在邊境再呆一年,纔是及冠之年啊?
按照老皇帝給的律令,他得明年才能歸京。
可,他信上說的信誓旦旦,看着她出嫁……
難不成……
似是想到了一種可能,百里連兒猛地站起了身子,手裡緊攥着信封,臉上綻放大喜的笑意。
“難不成,南星哥哥要提前回來?!”
想到這一層,她整個人心情都好了起來。
蘇南星提前回來……
他提前回來,帝京方向必然會有所改變。
因爲,老皇帝說過一句話,如果蘇南星提前歸京,必定,是有大事要做。
百里連兒雀躍不已,皇后那邊卻還得瞞着事情。
皇后最是不喜南星哥哥,南星哥哥身子又不好,她自然不能,讓她覺察出什麼。
恰好,這些日子太子重病不愈,皇后心情煩躁的很,百里連兒便毛遂自薦,親自去佛堂,吃齋唸佛,給太子蘇堇祈福。
皇后自然大喜。
禮佛講究清淨,她去了佛堂,宮中的一切事情,都不再由她打理。
佛堂外邊還會有人嚴加看管,護她安危。
如此一來,她既躲開了那位主子的威脅,還避開了皇后的耳目。
着實是最上乘的做法。
太子蘇堇,說起來,她還真挺怕這個人的。
那個人,他有一雙銳利的眼睛,偏生又生的妖孽惑人。
最重要的是,他年長她太多。
初入宮中,她性子不定。
太子蘇堇素來不喜歡蘇南星,蘇南星性情淡漠,他不喜,他自然也不會強求。
可她百里連兒不一樣。
她是站在蘇南星身邊的人。
太子蘇堇不喜歡蘇南星.
而他身邊的謀士,說起蘇南星的壞話來的時候,她是聽不下去的。
也便就心浮氣躁,反脣相譏了幾句,自此被太子蘇堇盯着。
好在,這些年來,她在宮中看的多,也知道的多,有些迂迴的話,說的天衣無縫。
就算感覺有破綻,可卻也尋不出來。
而她從邊境回了皇宮之後,皇后比之前,待她更好,他得空進來的時候,就會在一旁說些離間她和皇后的話。
不過,也好在他只是懷疑,她對皇后不是真心,並沒有什麼真憑實據,她也就扯扯脣角,笑着和皇后說。
“娘娘,您看您,待連兒這般好,就像是親生女兒一般,這會,連太子爺都吃味了。日後,您就別待連兒好了,免得太子爺吃味,還說連兒對娘娘,不一定真心呢……”
相比之下,皇后信太子,自然要比信她多一些。
但聽她這麼一嬌一嗔的,倒也覺得沒什麼。
太子蘇堇也就只是在椅子上坐着,冷冷的看着她。
彷彿,在配合着她,把拈酸吃味的事情,落實。
……
百里連兒在佛堂禮佛半個多月,自然不可能是給太子蘇堇祈福。
她念的,是蘇南星歸京的時候,能夠順順利利,平平安安的。
當她出佛堂的時候,卻是聽到,太子的病大好,而她的南星哥哥……
也終於,回來了。
皇后身着一襲大紅色的鳳袍,妝容精緻而華貴,她的手裡捧着碗茶水,百里連兒進殿的時候,她正閒心的拈着碗蓋,輕輕地拂颳了碗中飄起的茶葉。
百里連兒走上前,朝她行了行禮,“連兒見過娘娘。”
皇后掀了掀眼皮,淺淺的抿了一口茶水。
纔將視線,淡淡的投在她的身上,她脣角含笑,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站起了身子來。
“今兒個天氣不錯,你不在本宮身邊,本宮都好些天,不曾出去逛逛了。”
她緩緩擡起了手。
百里連兒識趣的上前,扶着皇后的手,皇后挑脣笑着道,“走罷,陪本宮出去走走。”
百里連兒應,“是,娘娘。”
皇后向來偏愛御花園,可這一次卻是沒有去。
百里連兒順着她的方向走,乍一瞧去,倒像是去御書房的路徑。
她笑了笑,不動聲色的問了問皇后,“娘娘,這轉眼又是夏天了,夏天,連兒記得娘娘最沒有什麼胃口用膳的,不知連兒不在娘娘身邊的這段時間,娘娘可有按時用膳?”
皇后不知她心思,脣角彎了彎,給了她迴應。
“你不在本宮身邊伺候着,本宮就覺着渾身不大對勁,這吃的,也就跟着少了。”
百里連兒剛要笑說,所以現在,是不是要去御書房,找找皇上,添點用膳的胃口時,前方一道不疾不徐,語調緩慢的女音,便悄無聲息的,闖進了耳朵裡。
”
“殿下說笑了,雪茶雖未及笄,亦不識多少大道理大學問,但,,男女十歲不同席的道理,雪茶還是知道的清楚明白的。”
她擡起眼眸看過去,一道低沉清淡的聲音,也跟着落於的耳中。
“大道理大學問,本王懂得比你多,所以聽本王的話,準沒錯。”
這話一落下,百里連兒的眼孔猛地一縮,怔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