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舍百里連兒擒太子,現在太子被緝,皇后躲在密室中出不來,而也沒人可以進去。
場面陷入僵局。
蘇南星的面色淡涼如水,幽深的視線落在太子染血的面容之上。
他默了一瞬,隨後沉聲命道,“把太子押下去聽候發落,重兵把守。”
“是,殿下。”
蘇南星話落,立即便有三四個禁衛軍上前,站立在太子身後,太子蘇堇卻是仰天大笑了片刻,他的雙手皆被人束縛住,單膝跪在地面上動不了什麼。
他死死的盯着蘇南星,昔日妖孽橫生的面容上,依然傾城勾魂,只是多了幾分扭曲之色。
“蘇南星――”
近乎是從牙縫裡擠出的字眼,他念出蘇南星的名字,一雙鳳眸閃爍着偋冽和濃烈的恨意。
“本宮少年時,你便在秦貴妃的懷中受盡榮寵,等你走出了這皇宮,被他打發去了邊境,本宮還以爲,他是見你身子弱,不要你,把你當棄子了。卻是誰也想不到,你一回來,他還是把你當作焦點,依舊把你捧在手掌心……可笑,那本宮在他身邊二十幾年的陪伴,又算的了什麼?!”
一般時候,五王蘇安都不怎麼靠譜。
吊兒郎當的像是不知打哪來的小混混,偶爾被惹毛了就炸毛,見着美人就走不動路,極少面露出深沉的神色來。
只不過,他也沒有和太子說什麼話,倒是蘇南星冷冷淡淡的說了一句。
“你有什麼話,自己和他說去罷。本王不會爲你傳話。”
他說完便走,朝皇后住的寢宮那邊走去。
混戰差不多也有半個多時辰了,不知百里連兒情況如何
宮裡不知宮外事,特殊時期,九王府的管家也不會輕易去打擾蘇南星。
可林雪茶被挾持這件事情,只會大不會小,然而該怎樣和在宮中廝殺的蘇南星,說這件事……
管家不得而知,亦手足無措。
所以,還是選擇先把事情壓下,暫不告知蘇南星。
太子朝他的漸行漸遠的背影嘶吼了一聲,“蘇南星,他只會偏心與你,不論我做什麼他都偏心與你,你如今贏了我,你對得起我麼,我是你大哥!”
蘇南星似是恍若未聞,依然我行我素。
他的身後跟着千霧,兩個人就這般毫不留戀的離開,狼藉的地盤上,五王蘇安抿了抿脣,視線亦朝着蘇南星那邊望去,幽暗深邃。
“你該質問的,是父皇,而不是他。”
太子蘇堇眯了眯眼,而後像是個挫敗的將士一般,緩緩的坐下了身子。
他問五王蘇安,低聲的問,毫無情感和語調的問。
“那你呢,恨他麼?”
這個他,指的是老皇帝還是蘇南星,五王蘇安沒有過問,他擡起了手,做了個手勢。
“把叛賊一律關押大牢,叛賊之首重兵防護。一切等皇上發落。”
“是,王爺。”
……
…………
林雪茶是被人叫醒的。
那人溫溫柔柔的,聲音雖沒有多少恭敬的成分在,但亦算是柔和萬分了,不像是什麼窮兇極惡之人,也沒有對她用上什麼極刑。
她睜開了眼睛,視線依然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林雪茶動了動身子,卻是發現,她的雙手被人綁住了。
應該是綁在了她坐着的椅子上。
好在嘴巴沒有被什麼東西塞着,林雪茶垂下了眼眸,淡淡靜靜的問。
“閣下,就是這樣的待客之道?”
她問了話,卻半晌都沒有人應答。
這個地方很安靜,安靜到詭異。
林雪茶看不見,嗅覺和聽覺皆是一等一的好。
這裡有茶碗和茶蓋之間碰撞的聲音,想必有人在喝茶,林雪茶也不動,耐着性子等着那個人出聲。
“你這丫頭,哀家既沒有傷你半分,亦沒有動你肚子裡的孩子,你覺着,哀家還不夠待你好,嗯?”
過了良久,纔有人清清淡淡的,隱隱帶着些嗔意的回道,然而林雪茶聽言,眼眸卻立時睜大了不少。
她難以置信的聽那個人說完,許久之後才深深的皺着眉頭,咬着脣艱難的吐出三個字。
“沒想到……”
她停頓了良久,才稍稍恢復了冷靜,“雪茶沒想到,遣人挾持雪茶的,會是是太后娘娘……”
着實是意料之外。
她想過無數的人,但是很多人都不符合。
能在後宮混的風生水起,在朝堂之中也有一定的勢力,又和皇后表面很好的人,還是個有些年紀的人,真的是不多。
基本上沒有。
她曾想過太后,因爲太后和她的生母冷華蘭關係密切,可看她的行事作風,又覺得不對。
會在皇后害死冷華蘭之後,給一個五歲的孩子下情蠱的人,怎麼可能會是,自稱和冷華蘭交好,面上和皇后交惡,善待她林雪茶的……太后?
然而這結果……
實在是匪夷所思。
簡直就是讓人難以置信!
但仔細想想,聽竹在她身邊十年,到頭來卻是幫着敵人,來對付她
哦不,聽竹在十年前就已經是太后的人了,或者說,她就一直是太后的人,從未變過。
她林雪茶纔是聽竹的敵人,而太后是她聽竹的主子。
真是可悲又可笑……
太后還不到半百的年紀,又保養得體,面容依舊嬌俏的像是二十幾歲的花姑娘。
聞言,她笑了笑,把玩着染着豆蔻的指甲,緩緩的出聲。
“你若是能想到,那哀家,可算是白活那麼多年了……”
林雪茶輕輕地笑了笑。
也是,天陳國的當今太后,可是十九歲就成了太后,可謂是天陳國的一大奇蹟。
她能在衆多嬪妃之後,成爲皇后,併成爲太后,自然有她的過人之處。
林雪茶長長的睫毛抖了幾下,垂眸沉思。
太后卻是緩緩的起身,朝她這邊慢慢的走來。
她在笑,笑容依舊慈和,“丫頭,不問問哀家,何以命人,把你帶到這來麼?”
林雪茶麪容沉靜的,像是沒有一絲漣漪的湖水,清清淡淡的,不答反問。
“太后娘娘,願說麼?”
太后在林雪茶的跟前站住,有人立即給她備好了一張鳳椅,椅子上墊着軟綿綿的毯子。
她坐下去,視線凝在林雪茶的身上。
“你比哀家想象中的,還要冷靜自持的多。”
被自己的貼身婢女,抓了綁了也不哭不鬧不叫,依舊鎮定自若,確有大將之風。
太后頷首輕笑,“你才及笄,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定力,當真一點也不比哀家當年,遜色半分!”
林雪茶脣上的弧度很淺,近乎沒有。
“所以,太后娘娘綁雪茶來此的目的,其實只是想試探試探雪茶,究竟有沒有定力,並沒有其他的惡意,對麼?”
太后歡愉的笑着。
“丫頭……”
她扯着嘴角喚她的暱稱,一雙狹長的鳳眸卻是泛着深沉的暗色。
“哀家知道你聰明,膽識過人。然而如今,你心裡已經對哀家生了芥蒂,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想來,以你的聰慧,怕是早就知道,雪玉那丫頭不尋常,哀家是誰,你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這樣的情況下,哀家豈敢,再放你回去?”
林雪茶眼眸擡也沒有擡一下,淡淡的道。
“可太后娘娘說的這些,都是太后娘娘自己,故意暴露給雪茶看的。”
若是不想暴露身份,太后有無數種方法,可以瞞住她,但是她沒有。
簡單粗暴的讓她知道了,她就是當年,給她下情蠱的那個人。
她沒有明說,但,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猜得到,當年皇后謀殺了冷華蘭,自然會緊跟着後事,直到她沒了後顧之憂,纔會鬆開眼線。
但在那時,權力能夠凌越在皇后之上,又能在皇后的眼皮底下,對她林雪茶投下情蠱的,除卻老皇帝,便只有她,太后娘娘。
而在宮中,她是見過林雪玉的,只是不太肯定,那人究竟是不是她,眼下通過種種,她算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當初大觀音寺一行,她情蠱發作異常強烈,那時便只是覺得,可能就是自己的病情加重了幾分,所以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那日坐上馬車回九王府,大白天的情蠱發作,那時她才知道,情蠱是可以控制的。
雖然她不知道,該如何控制。
大觀音寺的情蠱發作,當初聽竹不再她身邊,便應該是林雪玉對她下的手,眼瞎之前的那一次情蠱發作,想來……
該是聽竹的傑作。
恰好,這兩個人都是太后手底下的人,這讓她,怎麼會猜不到,太后就是當年,給她下情蠱的人。亦是她一直想找尋的人。
幕後人多次對她出手,很多時候雖說有故意放水,但也有些時候,是真的想解決她的。
是以,太后在這個節骨眼上,命人綁了她,派遣的人,還是她林雪茶較爲熟悉的人,如此赤,裸裸的挑開天燈說亮話,她林雪茶,到底還是能猜出一些,關乎太后目的來的。
“太后娘娘,莫不是想拿雪茶,威脅殿下?”
太后微微眯了眯眼,望着林雪茶的眸色深邃暗沉。
她笑,“算不上是威脅罷。你怕是不知道,在太子逼宮,蘇南星進宮抗敵的時候,皇帝就已經去了。”
老皇帝去了?!
林雪茶的眼眸一緊,纖細的手指不自覺的跟着緊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