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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卉只是說，蘇南星會來，卻沒說是在什麼時候。
林雪茶除了在想自己眼睛的病情之外，倒也算是心靜淡涼。
紫卉無事的時候，就會給她念唸書。
偶爾林雪茶問一些事情，她也是可以回答就回答，不能說的，決計不多說半分。
而蘇南星正在處理一樁案子，旁的不說，光是此案牽扯到太子，就不太好下手。
太子有意結黨營私，經常和朝中大臣私下謀面，最喜歡去的地方，是帝京最出名的酒樓雅間。
此事，不論真假，畢竟涉及東宮太子的顏面，也關係到皇室是否安穩，蘇南星最好，是要上報給老皇帝。
他一介王爺，談何與太子，相較論；
蘇南星手裡頭太多事情，等處理完手裡頭的事情之後，天色已經黯淡下來了。
他看了一眼天色，到底是沒有問林雪茶的現狀，上了馬車就往宮裡趕。
寬闊的宮道上，宮婢太監來來往往，見着蘇南星都紛紛俯身行禮，蘇南星不疾不徐的走過，正巧碰見出宮的林雪玉。
他眼眸微閃，宮道上點着的琉璃青燈，光線黯淡，光影投在男人俊美儒雅的臉上，落下一大片暗影。
看不清情緒。
林雪玉自然是瞧見了蘇南星，她朝蘇南星微微俯身，端莊行禮。
“雪玉，見過殿下。”
林雪玉是林雪茶的妹妹，蘇南星娶了林雪茶，就相當於是林雪玉的姐夫。
何況男人還記得，李初然前些日子，對他說的話。
他的視線不鹹不淡的落在女人的身上，林雪玉生的絕佳，貌美如出水芙蓉，一顰一笑間，皆是有數不盡的別樣驚豔在。
男人淡淡的嗯了一聲，“這麼晚了，落兮郡主還要回府？”
林雪玉微微一笑。
“連兒姐姐在殿下府裡休養，皇后娘娘身邊無人解悶，這才宣雪玉入宮說說話的。如今皇后娘娘有些乏了，不需要雪玉，雪玉自該告退。”
男人的眸色動了動，百里連兒留在宮外用的名義，確實是留宿在他九王府。
他面色寡淡，“需要本王送你回府麼？”
“萬萬不可。”
林雪玉淡笑着推辭，“殿下入宮自是有事要做，雪玉豈敢勞殿下送雪玉回府？”
她說話，素來滴水不漏，有條有理，語氣亦溫溫柔柔的，教人無法拒絕。
男人輕輕地勾了勾脣角，“難怪五哥這般喜歡落兮郡主，看來，的確是有值得欣賞的地方。”
林雪玉身着一襲淺紫色的長裙，淡而精緻的妝蘇，溫柔含笑的神色，聽言不僅不斂脣角笑意，反倒笑的更加甜美可人。
“殿下謬讚。雪玉自然是比不得姐姐的。”
男人迴應的很快，“你的確比不上她。”
沒想到男人，會順着她的話說下去，林雪玉絕美的面上竟有一絲破裂，不過只是極其短暫的時間內，她便已然恢復如常。
男人神態平靜如初，看她的眼神，沒有任何的波瀾起伏。
“落兮郡主生的美貌，回府的時候，路上記得多加小心一些。若是郡主出事了，五哥定會很難受的。”
言罷，男人絲毫不留戀的繞過她的身子，擡腳便往宮裡去。
林雪玉低垂着腦袋，浮着笑意的臉上驀然僵硬，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就是有一點不好。
男人這句話極爲的諷刺。
她是生的美貌，這一點誰也無法否認，可他卻是把旁人對她的喜歡，當作是看上了她的臉……
她是不是真的一無是處，不由他來作評價。
璟然殿下，天下敬仰。
那也只是凡夫俗子纔會敬仰於他，她可不屑。
林雪玉眼裡的冷意漸漸轉深。
不過，看他說的這些話……
好像，還不知道，她就是弄瞎林雪茶的人？
……
…………
月亮慢慢的升了起來，影子一點一點的變幻。
蘇南星走進老皇帝的寢宮之前，曾和五王蘇安打過一個照面。
五王蘇安近乎面無表情，見着他之後，也只是淡淡的頷首，隨後便繞開他，從一側走了出去。
蘇南星看了他一眼，剛收回視線，五王蘇安卻是慢慢的頓住了腳步。
他沒有轉身，只是低低的提醒，“父皇此次病重，你小心點說話。”
蘇南星頗爲意外的挑眉，轉過身子望向五王蘇安，卻見他已經再次擡腳，往宮外走去。
他在背後不疾不徐的道，“多謝五哥提醒。”
五王蘇安只是揚了揚手，既沒有回頭來看，也沒有說什麼話，一路直走，等轉了彎不見了身影，蘇南星才緩緩轉身，往老皇帝的寢宮踏去。
好像男人之間，說話都那麼的簡單粗暴，沒有像女人那般，九曲十八彎，還沒有說到話的盡頭。
不過，這也只侷限於，關係尚且不錯的男人。
可，五王蘇安，和他蘇南星的關係……
他走到寢宮門外，守門的老太監和侍女，朝他俯身行禮，而後老太監推門進寢宮，向裡面的主事太監稟報，由主事太監上報老皇帝，老皇帝說宣，蘇南星才能進去。
簾子都拉了下來，寢宮裡的光線異常的昏暗，只有幾盞琉璃青燈點着，驀然有了幾分莊重暗沉的感覺。
老皇帝沒有躺在牀上，只是背靠着牀頭，靜靜的注視着他走來。
蘇南星走上前，他在最叛逆的時候，被放逐邊境六年，什麼苦都受過，也什麼苦的熬了過來，安平侯雖念他爲皇子，但到底是軍人特性，很多時候，都是軍令如山，行事作風從不看對方，是否有高貴的身份，抑或病弱的身軀。
他在邊境訓練了整整五年，隨後的一年，還是因爲他師父求的情，讓他私下去遊歷一番，故而有了白眼狼的身份。
可他會受這些苦，會遭那些罪，全然不過是因爲……
眼前這個雙鬢須白的男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蘇南星眉目淡淡，俯身朝老皇帝行禮，“兒臣，拜見父皇。”
老皇帝的臉色並不好看，有種病態的憔悴感，他的眼睫顫了顫，似乎是注意到了蘇南星的自稱。
他蒼白的脣淡淡的勾起一抹笑，“起來罷。最近朕不上朝，許多事情都壓在你和太子的身上，辛苦了。”
“父皇言重，兒臣愧不敢當。”
老皇帝讓他在一旁坐下，蘇南星深斂的眼眸凝視了他一眼，定了定腳步，最終還是選擇坐了下來。
老皇帝揮了揮手，候在他身旁的老太監便俯身暫退，還遣退了寢宮內的所有太監宮婢。
整個寢宮瞬間空蕩蕩的，老皇帝不說話，蘇南星也沒有開口，整個氣氛，異常沉寂。
良久，老皇帝才輕輕地開口，“丫頭怎麼樣了？”
林雪茶的眼睛看不見，蘇南星早已對外放話，說她去了寺廟禮佛，得去一個月纔回來。
因爲天陳國的百姓信佛，認爲禮佛的時間越久越有誠意，所以他這麼一說，沒有人會覺得不對勁，自然也不會產生懷疑。
蘇南星從善如流，“她要過段時間纔回府。”
老皇帝喉間有些癢，咳了幾聲才稍稍舒服了些，蘇南星站起身來給他倒了被熱水潤喉。
老皇帝道，“丫頭素來精明，但有些時候還是太感情化，你們還年輕，還怕要不到孩子？”
理由是他瞎編的，蘇南星只能保持緘默。
老皇帝喝了兩口溫水，心口那邊的氣順暢下來。
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不過你們早點要孩子也好。太子不爭氣，太子妃都還沒有給朕物色到，生的孩子又是個女娃子，老五也是，多大的人了，讓他娶個妃子，還不情不願的，像什麼話。”
都說孩子是父母掌心中的寶，年少時不覺得，因爲他所見到的父親，都是殺伐果決，眉目之間，永遠流轉着戾氣的。
偶爾老皇帝心情好，眉開眼笑的，他纔敢靠近一些。
如今，聽他絮絮叨叨的說起自己的孩子，倒是顯得，稍稍有了些人氣
蘇南星垂了垂眼簾，淡淡的應了句，“父皇多慮了，等太子迎娶太子妃，五哥娶了皇嫂，父皇很快就能兒孫滿堂，享齊人之福了。”
老皇帝擺了擺手，堆着皺紋的臉上，是沒有掩飾的表情。
“他們都是些不省心的，朕不想提他們了。”
他看了看蘇南星，似是想起了什麼來，他開口問，“你這次來，想和朕說些什麼？”
總不可能是知道，他病重的厲害，特地來照顧他的。
不說他沒有把這件消息放出去，只是讓人說他身體不大舒服，需要罷朝幾日，就是說了，也不見得蘇南星會進宮來看。
他對他的態度，從來都是那麼的赤，裸坦白。
不像是太子那般圓滑，也不像是老五那般沉默。
他就是很寡淡的看一眼，都會嫌多的那種，如果，他是真的不喜歡自己的話。
蘇南星默了一瞬，隨後不緊不慢的道，“兒臣最近手裡頭的事情太多了，抽不出時間去見雪茶，這進宮來懇求父皇，如果可以，能否把一些事情，轉交給五哥去做？”
他本意是來找老皇帝，說太子的事情，如今這般情況，也只能推後再說。
人老了，尤其是人老了還病了的時候，總是會懷舊，也會格外的大度，但也會格外的暴躁。
一旦沒緩過來，蘇南星怕他直接去了。
老皇帝六十有餘了，他是他老來得子的產物，所以自幼確實被寵愛過一段時間。
只是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