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涼意襲來,從臉上,流落到身上,林雪茶霎時清醒。
她咳了好幾聲,眨了眨眼睛,努力睜開。
可,待她睜開眼睛的那一瞬,她的心,驟然沉下。
眼眸緩緩眯起,她看着眼前站着的人,面無表情的笑了笑。
天色依舊。
猛辣的太陽穿過厚厚的樹葉,爲男人遮掩住了,強烈的紫外線。
他在樹林裡兜了一圈,沒有找到想要找到的人。
眼眸緩緩眯起,男人好看的眉頭,也隨之跟着皺起,他在原地停了一會,而後,自一大片的樹林之中,穿梭出來。
俊逸修長的身姿,翩翩而來,走到道上的冷慈安,一眼就看到,男人的身影。
他清美如蓮的面容微擡。
深邃如海的眼睛,直視着前方,自然也便瞧見了,走到道上,而後停下看他的女人。
冷慈安面無表情,目光迎視着他,語氣也冷冰冰的,整體透着冰冷氣息。
“我有話問你。”
道上顯然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冷慈安隨男人一起進樹林裡談話。
不僅是因爲隱蔽,也是因爲,道上的太陽太猛,就那般站着曬着,整個人都會很悶很熱,樹林裡的樹葉,卻是可以遮擋掉,大半的陽光,談起話來,也較之舒服一點。
兩人的身影,隱退到旁人瞧不見的地方。
冷慈安安靜的看了他一眼,直接開門見山的道。
“我知道你什麼都不記得,也知道,你是被林舒雅從洪水之中,救上來的人。我只有一個問題想問,林雪茶,哦,就是那個爲林城解毒的女子,她與我說了一句,縱使你失去了記憶,但你仍然,會對她有感覺。你承認麼?”
她的側臉揚起一個弧度,目光冰涼,看着他,重複了一遍。
“你承認麼,你對她有感覺?”
男人挑起了清淡精緻的眉梢,卻是答非所問。
“你見過她,在什麼時候?”
冷慈安抿了抿脣,“先回答我的問題。”
男人負手而立,在身高的差距下,顯得格外的高大,氣質斐然。
他靜謐的眼眸安然的注視着她,聲音中,有一種通透的淡然與堅定。
“我承認,我對她,很有感覺。”
不論是心靈上的,還是肉體上的,那種感覺,無法排斥,只想依着自己的心,與之融合與契合。
冷慈安的面色有所改變。
不知她想到了什麼,她的神色轉瞬就陰沉了下來。
她豔紅的小嘴狠狠的咬着脣瓣,眼裡隱隱投射出,與她年紀不相符合的狠戾之氣。
“我該猜到的……”
她在喃喃自語,像是咬着牙,在說些什麼。
男人站在她的對立面,都能切身的覺察到,源自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怒意與恨意。
視線,淡淡的落在冷慈安的身上,男人的眼眸極是暗晦,開口問道。
щшш⊕ ttκǎ n⊕ ¢ ○ “是不是,她和你說了什麼?”
這個她,指的自然是林雪茶。
冷慈安心知肚明。
她擡眼看向男人,眸色陰沉一片。
“她與我說了什麼,已經不重要了,只要她能證明,你和她的關係,非比尋常,就足矣。”
因爲這個男人的樣貌,太過精緻,在第二天,她要去找林雪茶,順道給她一些藥錢的時候,她還特地問過老莊,這個男人的身體如何,纔好和林雪茶對上,說不準,就是林雪茶要找的人。
只是,第二天的時候,林雪茶留下了字條,已經走了。
但是,男人的內傷,極是嚴重,這個消息,她還是記得很清楚的。
老古所說的一男一女,應該就是林雪茶和眼前的男人無疑。
林雪茶自己都受了重傷。
她救她的時候,曾給她把過脈,很清楚的知道,她傷的不輕,卻是爲了尋人,一直一直拖着病弱的身子,在街頭問話找人。
可是,老古並沒有說,那個傷二當家的女人,受過傷。這是疑點之一。
老古說,那個殺害她夫君的男人,武藝高絕,便連二當家那般的身手,都無法制服。
而樣貌又極爲精緻,還被洪水沖走過。
這不就是在說,林舒雅救起的那個男人
可他之前的內傷,就已經很重了。
此次與二當家的交手下來,內傷更是傷及了五臟六腑。
與這樣的男人交手,二當家的,打不過麼?!
此乃疑點之二。
疑點之三,便是她自己問林雪茶的。
問她,她的男人是用什麼兵器,作爲護身之器。
林雪茶直接搖頭。
說,她沒見過她的男人,用過什麼兵器。
可是,她冷慈安的夫君,是被一劍穿胸的。
難道,林雪茶的男人,是奪過她夫君的劍,刺死他的麼?
不可能。
因爲,她夫君的傷口是在背後。
很明顯的,她的夫君,是被人從身後,一劍穿胸,致命的。
而據老古所說,她夫君的身後,就是二當家的那一派人。
林雪茶在他們的前方,和她的夫君交戰。
疑點那麼多,破綻那麼多,要她如何去信?
她不是大當家的,她沒有喪子之痛。
她的心上人,也不是她的夫君。
她和她夫君的關係,只是朋友。
她足夠理智,去看待這件事情。
可,再證明理智,她也是氣的夠嗆。
沒想到,二當家的竟不要臉到這種程度!
老古與他也是一丘之貉。
都不是什麼好人。
敗壞門風。
敗壞他們錦繡山莊的名聲。
最重要的是……
殺掉她夫君的,真的,就是二當家!
虧她夫君生前,還那麼敬重二當家的!
沒想到,最後卻是死在了他的劍下。
他該有多難過……
真的寧可,他是死在林雪茶的手下,也不願,他知道自己的叔父,是那麼心狠手辣的一個人!
冷慈安手裡握着肩膀,近乎在顫。
氣的發顫。
忽然,她猛地轉身,就要衝出樹林。
見她面上的情緒不對,男人按住了她的肩膀。
他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眼眸,波瀾不驚,聲音亦不疾不徐。
“你猜到真相了?”
冷慈安心裡有刺,音量也忍不住的拔高。
她揮開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冷冷的看着他,目光是隱忍着的冷靜。
“你別管我,你的女人在林城的房裡,被我打暈的。帶着她趕快走罷,錦繡山莊,不會有你們的容身之所。即便是我知道了真相,也沒有什麼用,我們都改變不了什麼,你們,就別期望洗清罪名了。”
二當家,與大當家情同手足,當年在江湖上一起奮鬥,一起同生共死,最後在這個小鎮上,創建錦繡山莊,立足武林。
是以,他們這才結拜爲了兄弟。
各自娶了妻子,還相互約定,若是兩人分別生了一男一女,就讓他們結爲夫妻,生了兩個男孩,就讓他們,成爲弟兄。
結果,兩人都生了男孩。
一個是她的夫君,一個是林城。
後來,二當家的夫人,又生了一個女孩,喚作舒雅。
二當家的就說,讓她嫁給她的夫君,做妻子。
大當家應了。
只是,她的夫君,根本就不喜歡林舒雅,長大之後,更是對她的脾氣,無法接受。
爲了不打公公和二當家的臉,他甚至曾長跪在錦繡山莊門外。
口口聲聲貶低着自己,配不上林舒雅,說他有了心上人,最後,才和自己成的親。
爲此,公公還甚至覺得,對不住二當家。
此番,若是讓他知道,是二當家的,殺了他的兒子,恐怕,他不僅會不信,還會直接殺了告狀的人。
她搖頭,面色近乎是蒼白的,但她的琉璃的眼睛裡,折射出的卻是一抹決絕之色。
“聽我的話,我比你們,更瞭解那個男人。他是個很有野心的男人,如今被你斷了手,就算他這會,沒對你動手,但我相信,他絕不會放過你。你也不必攔着我,我嫁給大少爺的目的,也只是爲了他。如今大少爺死了,我做什麼都不了,乾脆,趁他現在還沒有恢復元氣,一劍殺了他算了。”
話落,她沒有再看男人一眼,擡腳便要離去。
男人此刻也不攔着,只是,靜靜的看着她離開。
短暫靜默後,男人乾淨淡漠的聲音,淡淡響起,傳進了,正要踏上大道的女人的耳朵裡,眸色,倏地變幻。
“只是單純的殺他,不值當。我可以做到,讓整個錦繡山莊的人,都知道,他是殺害,你夫君的兇手。”
見女人的腳步微滯,男人淡靜無波的,再補了一句。
“有時候,靜靜的看着一個人,身敗名裂,要比就這麼讓他死掉,來的,更有報復感。”
冷慈安轉身看他,遠遠的看他。
這個男人眉目似水,俊俏的逼人,通身都散發着,令人敬畏的貴族氣質,讓人,忍不住的想要臣服。
不可否認的是,即便的心上有人的冷慈安,都被他俊美的容顏,所折服。
但,更令她折服的,是男人身上散發着的震懾壓迫氣息,以及,他眸底的,那抹彷彿與生俱來的,冷靜與沉穩。
她聽見自己在問,“要我怎麼做?”
男人的神情,依舊波瀾不驚。
他看着她,只道了一句,“先找到,我的女人。”
……
眼眸緩緩眯起,林雪茶看着眼前站着的人,面無表情的笑了笑。
站在她對面的人也笑,笑容很是放肆。
她擡起手,纖細白皙的手指,卷着自己垂落下來的,秀麗的長髮。
“怎麼不說話?看見我,你一點也不吃驚呢,我要不要誇誇你?!”
見眼前的女子,裝模作樣的,學着溫柔嬌滴滴的聲音,林雪茶的無聲冷笑。
“留着話,誇你自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