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漠的視線,她冷淡的口吻,以及無所謂的言辭,其殺傷力,威力無窮,直擊心臟。
愛情裡,最痛苦的,想來莫過於,只有一個人,認真了。
他該的,他應該在她拿開他的手,從他懷裡出去的那一刻,就該將她抱住,帶走,最好是帶到牀榻之上,讓她好好明白,有一種事情,她會忍不住認真,更忍不住,會對他產生依賴,而不是,那般的無顧忌,無所謂,與他說出這種話來,風輕雲淡的,好像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將她抓住,隨時都會飛走一般。
可。
他終究,沒有攔下她。
修長的手指,暗自垂在兩側,緊攥成拳,他只怕強行攔下她,之後的力道,會失了控制,傷了她。
就像現在,他的手指捏的咯咯作響,恨不得就掐着林雪茶的脖子,嚴厲質問,她到底,還有沒有心?!
就像,與她的第一次一般,忍不住的,就會加重力道,再加重,再加重,直到她失聲喊着不要,直到,她哭着求着,輕點,可這次,他卻是怕,就算他弄死了她,她也絕不會,吭上一聲。
故而,趁他被她傷的,清醒了一分,理智沒有完全失控之前,還是讓她走罷。
他太需要時間想想,何以他們之間,會變成,如今這般光景?
有女子小跑過來,她微微喘着氣,微俯着身子,儘量穩着呼吸,朝他道。
“方纔我瞧見雪茶了,王爺,你和她解釋的怎麼樣了,誤會有沒有解開?”
本來,她也想和林雪茶說一下話,但身邊礙於有個旁觀者,不便多說,她便只是與林雪茶頷首,跟着就朝她走過來的方向,跑來了這裡。
男人默了良久,緊攥的手指,稍稍鬆開了些。
然,他直視着遠方的眸子,沉靜的神色早已蛻變,變得寒波生煙般冷凝般,令人心底發涼。
沈淺淺瞧見了,他眸底的冷意,頓時腦袋更大了些。
難道蘇南星解釋了以後,他們之間的誤會,更深了?!
還是說怎麼樣啊?
適才,站在林雪茶身旁的男人,又與林雪茶,有什麼干係?
看起來,林雪茶好像,並沒有對他有什麼,特殊的照顧,或者,給他特殊的眼神啊……
難道說,蘇南星解釋的不專業,抑或,因爲是蘇南星解釋的,所以林雪茶不信?
嗯,有這個可能。
沈淺淺眸色微動,那還是她自己,親自上陣,與林雪茶說明白罷。
……
林雪茶的面紗,被蘇南星摘了去,無了遮擋,她面上心不在焉的神色,就更加的明顯。
李初然抿着脣,終是在她拿起一幅畫的時候,頗爲失禮的,按住了她的手。
林雪茶疑惑的擡眸,看向了李初然。
李初然卻是沒有看她,將她手裡的山水畫,拿開之後,只見他神色平靜如水,極是冷靜的道。
“我們走了挺長時間的了,若是郡主,還想送初然生辰禮物,那便先了解初然的喜好,再來送罷,若是不想送,初然不會強求。”
他稍稍移回了視線。
然,他的眸光清澈卻是再無柔意。
心下壓制着,不斷膨脹的妒意,他知道,其實他沒有資格,去與蘇南星爭風吃醋,也沒有立場。
但,他就是不想不願看到,眼中的小女人,自從見了九王蘇南星之後,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她的情緒,受蘇南星的影響太大,喜怒哀樂,皆圍着蘇南星再轉。
以至於,完全的,忽略了他……
這種感覺,令他格外的難受。
“初然深知,有很多事情,都是勉強不來的,初然不會太過糾結,郡主的事情,初然不想多做評判,只是……”
凝視着林雪茶懵懂疑惑的俏臉,李初然緊了緊手指,有些話到口中,默默的,又咽了回去,他努力保持平靜的道。
“罷了……”郡主好好照顧自己罷,初然告辭。”
他說告辭,便真的就轉身走了。
沒有一絲猶豫。
林雪茶靜靜的凝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隨後,她垂下了眼眸,眸光倪向了,方纔她拿着的,那副山水畫上。
李初然雖然一直在壓抑着情緒,可她自幼,便識得察言觀色,又豈會,看不出他在生氣?
的確。
她承認,她真的很殘忍,甚至可以說,是殘忍到沒了心。
山水畫,山水畫……
她不知道,李初然是否喜歡山水畫,但是她知道,有一個男人喜歡。
那人名喚――
蘇南星。
她和李初然走在一起,滿腦子想着的,卻是另一個男人。
以另一個男人的喜好,去衡量,她身旁站着男人的喜好。
林雪茶扯了扯脣,卻是沒有扯出一絲笑來。
這禮物送的,太不用心太敷衍,也莫怪人家,會生氣了……
……
林雪茶剛回到安平侯府,聽竹便提着裙襬,朝她跑來。
“郡主郡主……”
她眸中有喜色,朝她跑過來的時候,亦像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一般,飛奔而來。
“太后娘娘說,要你入宮住幾日,就今兒個去。”
林雪茶倪了她一眼,邊走邊道。
“我入宮去住,又不是你入宮去住,你怎麼那麼開心?”
聽竹一臉欽羨的看着林雪茶。
“當然開心啊,那可是皇宮,皇宮耶,雖然奴婢無緣入宮,也沒有機會,在宮裡住上一晚,但是……”
她盯着林雪茶的眼睛看,“但是,郡主若是能在宮裡住上一夜,那就等於,奴婢在宮裡住了一夜,感覺還是很好的嘛!”
“……”
林雪茶竟無語凝噎。
她走進屋子,拉開了椅子,坐下。
朝屋內掃了一眼,她問,“紫卉還沒有回來?”
聽竹攤了攤手,“沒有啊,她不是跟着郡主,一起出府的麼?”
林雪茶的眼眸低垂着,脣角微微泛起了一抹笑。
“你去丞相府,把她接回來罷。”
“啊!?”
聽竹愕然的望着林雪茶,見林雪茶淡淡的睇向她,她不由得奄奄的,捂上了脣,保持着常態。
“奴婢,這就去。”
太后召林雪茶入宮的理由,很簡單。
就是想要林雪茶,陪在她身邊幾天。
林雪茶收拾了幾件衣裝,便要入宮,安平侯親自送她。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並沒有說話,林雪茶也沒有打擾,只是靜靜的站着,等着安平侯發話。
她的視線,凝向着安平侯。
如今的安平侯雙鬢須白,眼角尾處,有着很明顯的角紋,雖說,他還是一如既往的俊雅好看,但與當年抱着她的時候,已然變化太多。
這是,她的父親。
也許,再過不久,他就該白髮人送黑髮人,那種痛,林雪茶不清楚,會給他帶來多深的傷害,只是希望,他最終,能一切安好。
因爲,他是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僅存的,對她好的人。
而蘇南星……
林雪茶抿了抿脣,剛垂下眼睫,安平侯就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的聲音裡,隱隱帶着點惆悵與不安。
“丫頭記得一點就足矣,沒事不要出太后的寢殿,不要亂說話,皇宮,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那般安全光明,爲父知道你懂,所以,早點回來。”
林雪茶認真的點了頭,她朝他微微俯身,行禮。
“雪茶知道,爹爹放心,雪茶,一定會早點回來的。”
其實,她此次去,很大部分的緣由,是衝着皇后去的。
她的日子,如今是倒着數的。
皇后不死,着實難消她的心頭之恨。
但,她彼時內心的想法,安平侯是不知道的。
他會有此一說,不過只是因爲,軍人天生的敏銳,天生的直覺。
總覺得,林雪茶此去,不會發生什麼好事。
但,這畢竟是太后懿旨,他是無法,替林雪茶推脫的。
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一步一步,走上馬車,一點一點的,遠離了他的視線。
馬車遠遠的消失在,寥寥無人的小巷裡,安平侯重重的嘆了一聲,染着無限的無奈之意。
丫頭,宮中陰謀詭計,手段狡詐玩弄的事情太多,你可一定,要平安回來。
……
太后很好哄。
林雪茶隨便一句話,就能將她逗樂了。
絲毫不同於,世人所說的,心狠手辣手段殘忍。
不過,大抵林雪茶還是信世人的。
最初的時候,太后不是因爲她的手臂,被百里連兒燙傷,宮中女醫姍姍來遲,她便重重罰了女醫麼?
簡直是絲毫不留情面。
但,林雪茶也沒多少牴觸之情。
凡坐在高位上的人,又有哪個,手裡沒有沾過點血腥?
太后也給她,講了許多宮裡的故事,林雪茶閒來無事,便也聽聽。
偶爾的時候,太后還會提到,她的孃親。
她便順着太后的話題,一路追問下去。
不過可惜的是,太后只是與她孃親,交情很深,卻並沒有,有過多的接觸。
她孃親,一直都呆在皇后身邊,並非是在她的身邊。
故而,她孃親的事情,有很多,她都是不知道的。
不過,太后提起了一個人,聽聞,是她孃親,最開始,一直喜歡的人。
林雪茶眸色一驚,太后卻是,又重重的,丟下一句話。
“當年你孃親,喜歡當今的丞相,可是全後宮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林雪茶眸色一驚,太后卻是,又重重的,丟下一句話。
“當年你孃親,喜歡當今的丞相,可是全後宮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但也不知怎麼回事,皇帝爲她賜婚的時候,她又婉拒了,最後,還是哀家,將她賜予了你的父親,這才,有了你這丫頭……”
當今丞相……
李初然的,父親?
林雪茶像是呆了一呆,一聲不吭,好看的秀眉,卻在下一瞬間,狠狠的,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