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花容容淡淡地應道,但對玉姬心中卻是滿懷感激的。每次遇到危險,玉姬都會準時出現,不顧性命也只爲保全她與上官晨。她不是遲鈍的木頭人,怎麼可能感受不到玉姬的感情呢?只是,她不能迴應。因爲她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上官晨。
玉姬勾脣輕笑,顛倒衆生,隨後身形一晃,杳然無蹤。他總是這樣,什麼都不說,從不讓花容容感到負擔。
所幸他們遭伏擊的地方並不是遠離人煙的荒蕪之地,李餘很快駕着馬車來,雖然沒有之前的舒適,但總算聊勝於無。
兩個統領在外頭趕車,而車廂裡的四個人一直安靜。臉上毫無血色的上官晨,眸子緊閉,僅有微弱的呼吸讓人感到他還是活着的。花容容讓上官晨靠在在懷中,沉默不語。夜淵則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微笑着。御醫神色凝重,一直緊盯上官晨。
這四人,形成一幅怪異的畫面。
最後夜淵出人意料的點了御醫的昏睡穴,打破了沉默,“你爲什麼不問我那人的來歷呢?”
花容容有一搭沒一搭的撫着上官晨的墨發,低聲道:“你若想說,自然會說。我問與不問,沒甚區別。”
“你對此人,有何感覺?”夜淵挑挑眉,這女子與初見的確判若二人了。猶記得那時候他逗她,她總是很容易炸毛……
聞言,花容容腦中一閃而逝那個陰狠的目光,“似乎有些熟悉,但我從未遇過絕殺樓樓主。”
“那些殺手是絕殺樓沒錯,但誰告訴你他是絕殺樓樓主?要是沒錯,這世上大概已經沒有絕殺樓樓主了。絕殺樓是頂尖的殺手組織,但其規矩與一般殺手組織無異,那便是不殺朝廷中人。對朝廷來說,江湖中的殺手組織對某些事有着微妙的平衡,所以向來選擇睜隻眼閉隻眼。倘若這些殺手膽敢威脅到朝廷,甚至敢殺當朝的王爺,再怎麼頂尖的殺手能躲得過朝廷的圍剿麼?千萬不要小看朝廷,更不要小看當政者。容容,兩年來,你進步很多,但是有些事你依然過於天真!”
一語戳中要害,花容容又沉默下來。
夜淵看了看她,臉上的笑意不見了,正色道:“你知道暗靈死士是怎麼來的嗎?”
“古書說過,以活人之軀生生練成!”一直讓人覺得昏睡中的上官晨驀地發出低低的聲音,但眸子依舊緊閉,“操縱其意識,使之成爲傀儡。最後死去,變成供其驅使的行屍走肉。”
“那又是什麼樣的人,有這樣的本事?”夜淵又問。
“傳說,苗疆有種蠱毒叫操屍蠱!”上官晨緩緩睜開眸子,蒼白的臉色讓人覺得他永遠活不到下一刻那般,“但這種蠱毒失傳已久,而且中了操屍蠱的骷髏,一般只是毫無章法的向人攻擊。很顯然剛纔那些暗靈死士僅僅像個毫無意識的高手而已,操屍蠱還沒有厲害到那種程度!”
夜淵臉上掠過讚賞,“嗯,你說對了!容容,你可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這個世界上,僅僅看到人,是因爲很多力量被封印了。而剛纔那人,不,不應該稱之爲人,叫暗黑使者,是最邪惡的力量。不過你們都很幸運,他還不算強!”
花容容震驚不已,如果這樣都不算強,什麼才叫強?而且暗黑使者,怎麼聽,都像來自地獄。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地獄的存在麼?
夜淵看出花容容的震驚,但上官晨臉色倒是很平靜,夜淵又說道:“容容,還有很多事不可思議。比如你擁有的紫宸心,都是被封印的力量。倘若有一天你的力量甦醒,你就會發現剛纔那個對你來說,如螻蟻一般。無盡暗淵,就是個諸如地獄般的存在。”
夜淵的提醒,花容容想起那次與夜淵在王府密室下的一切。那個無盡暗淵的詭異,至今想起,仍舊讓她不寒而慄。
“京都有人殺我,竟扯上了那麼邪惡的力量?”上官晨閉眼,低低說道。
“因爲,代表邪惡的玉鏡已經被人用靈魂喚醒了!”夜淵臉色凝重。“上官晨,你心中也有底,此次回京充滿變數。你班師回朝,戰功赫赫。而太子在西北,連連敗北。多哈一怒之下將上官玉也軟禁起來了……”
上官晨的眸子掠過一抹精光,他深深瞥了眼夜淵:“你怎麼知道,多哈將上官玉囚禁了?”
夜淵笑笑,對上官晨的懷疑不以爲然:“我說過,除了我的過去,沒有我不知道的。”
“那她身上的秘密呢?”上官晨看了看花容容。
“所謂秘密,就是應該她一人知道。有些選擇要尊重她……”夜淵意味深長。
然後馬車又陷入沉默,上官晨閉上眼,彷彿又昏睡過去。誰都不知道,花容容此刻的心,如驚濤駭浪。她隱隱覺得,她身上隱藏的秘密絕對會超出她所有的想象。
而夜淵,此時此刻,她真的無法定義,他到底算什麼了。
朋友?抑或是敵人?
下意識地撫上眉間,花容容仍然不知道自己眉心那個淡紅的梅花印記。
之後一路上,夜淵都不再說話,不是閉目養神,便是坐到前面去撩開簾子,看路邊的風景。
三天後,上官晨終於回到了京都。
迎接他們的,是無比盛大的場面。除了皇帝與蘇丞相沒來,幾乎朝中所有大臣都到了城門前,迎接上官晨的凱旋歸來。
花容容很是厭惡這樣的場面,尤其是像上官晨這樣的身子,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上官晨也自知不如往日,只是在花容容與御醫的扶持下走出馬車,對衆大臣說了幾句客套話,便以身子不適爲由,徑自回府。當然,夜淵在馬車裡沒有出來。朝中不少大臣爲官數十載,對於十幾年前的國師與然,沒有人不認識。
阿力見到上官晨差點涕淚縱橫,他險些以爲,上官晨的身子撐不過去了。
王府的下人,也全都在阿力的帶領下,在王府前院迎接上官晨。
花容容見狀頭痛,不顧衆人看到她的錯愕,揮手讓他們退下去,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看到上官晨躺下了,花容容一顆心稍稍安定了些,但秀眉依然緊蹙。這麼一兩天的折騰,上官晨也只是剩下一口氣在強撐了,花容容多次查探他脈象的時候,都被嚇得魂飛魄散,以爲他走了。
王府很快來了不速之客,那便是蘇丞相。
花容容正打算親自出去告訴蘇丞相上官晨不宜見客,一直緊閉眸子的上官晨卻無力的開口道:“讓蘇丞相進來吧!”
“可是你的身子……”花容容的擔憂地望着他,卻被上官晨打斷她的話。
“我自有分寸,放心。”上官晨緩緩睜開眸子,往日凌厲之勢全無,只剩下虛弱的病態。
花容容深深吸了一口氣,這纔出去讓蘇丞相進來。但上官晨卻不讓她在一旁,花容容心中雖然不滿,但也深知上官晨的脾性,只好出去幫他們帶上門。
“三王爺,您的身子……”蘇丞相從未見過上官晨這副模樣,印象中他總是將一身氣勢盡斂,運籌帷幄不動聲色,總是帶着讓人不敢直視的凌厲。多年來跟上官玉相比,似乎總是處於劣勢,但事實上卻是他一直在笑。何曾像現在這般,任人宰割毫無還手能力。
“本王死不了。”上官晨扯出一抹極冷的笑意。“蘇丞相,今日前來何事?”
蘇丞相的臉上飛快地掠過一抹異樣:“今日聖上龍體欠安,特命下官前來看看王爺。”
“父皇身子不好?”上官晨眉頭微蹙,閉了閉眼,似乎在緩氣,“父皇,怎麼了?”
“大約是感染了風寒,御醫說並無大礙,稍作休息便可。”蘇丞相道。
“朝中之事,有勞丞相了。”許久,上官晨才低聲說道,他闔上眸子似乎沒有了精神,“蘇丞相,本王不遠送了。”
“下官告退!”蘇丞相躬躬身,退了出去。掩上門前,幾不可聞地微微嘆息。
蘇丞相一走,上官晨霍地睜開眸子,眼神凌厲得讓人不敢直視。
終於是要心動了嗎?還真的按捺不住了!可是他的身子,想到這,上官晨的眸色略微黯淡了些。
花容容走得不遠,卻將兩人短短的低語交談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看過那麼多後宮傾軋,她很明白那句龍體欠安意味着什麼。剛纔蘇丞相沒有在城外迎接他們,而是選在在回府之後人少纔過來。
皇帝仍在壯年,卻讓丞相親自跑一趟,這個舉動的後面,花容容已經猜到了什麼……
她不由得擔心上官晨,如今上官晨的身子,再也經不起一點點的折騰。可皇帝臥病,太子敗仗,朝堂變幻……上官晨拿什麼來面對這場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兩年的時間,可以讓人變了很多,之前的王府不能放心,如今的王府更不能保證任何的安全。
誰知道,王府裡有多少人已經變節了呢?就連阿力,恐怕上官晨都不敢全然相信了!
花容容憂心忡忡,聰明她有,可是面對着權利上的爭鬥,她又怎麼比得過那些在權利中爬滾出來的人呢?她太嫩,嫩得入口即化。或許能自保,可要保住上官晨,她真的沒有把握!上官晨的對立已經有邪惡的力量支持,她能夠眼睜睜地看着上官晨在這場腥風血雨中成爲犧牲品嗎?
腦中掠過夜淵那天拿出的斷情續命丸,如果上官晨忘記情愛忘記她,在最短的時間內痊癒……花容容呼吸一緊,不敢想象將來的事。
有什麼比自己心愛的人忘記自己更撕心裂肺呢?
可若記得她,她卻只能看着他被毀滅。
選擇的兩難,終於讓她體會到,什麼叫一籌莫展。
賤死不救就是在花容容在院落外徘徊的時候,驀然出現的。
他繞過王府的侍衛,悄悄潛入王府。見到花容容,他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你是想繼續見到他,還讓他活在你畢生的回憶裡?”
一語驚醒夢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