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皇上的話,林卿再次盈盈拜倒,不卑不亢道:“臣女閨中無聊時,常常會繡一些小東西打發辰光,並不敢稱技藝精湛,若皇上不嫌臣女雕蟲小技有侮法眼,臣女願意展示一番。”
之前因爲皇后的暗示,林卿打定主意低調到底,不引起別人的注意,然而被沈流雲如此一提,若再推辭,反而會讓皇上以爲她不盡不實,成心隱瞞,即便皇上不會這麼想,也勢必會讓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貴女嘲笑她什麼都不會,再加上皇上剛纔的態度,很顯然不會同意將她嫁給太子,是以,林卿徹底放下心來。
今天,她就讓這些人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繡工精湛。不過,能練出如此繡技,還要感謝獨孤睿的磨練,不是麼?
林卿的想法暫且不提,在得到皇上首肯後,宮人將刺繡需要用到的繡屏以及針線畫筆等工具端上來,林卿翻動了一下面前的各色絲線,又轉頭望了望水中盛開的荷花,心裡已是有了決定。
刺繡並不像尋常技藝那般片刻就能看到結果,相反,這是一個十分精細的活兒,要先用小畫筆在織錦上畫出小樣兒,然後再根據小樣兒一針一線地繡,在這個過程中要完全集中精力,否則只要有一針繡偏,就會影響到整幅繡品的美感,也容易扎到手。
所以,刺繡考驗的不僅僅是繡工,還有畫工和定力。
林卿的動作極快,在將東西分類放好後,只用了半盞茶的時間就將一棵帶着綠葉的荷花勾勒出來,然後迅速飛針走線,荷花雖然比一般的花朵大了一些,但好在顏色相對單一,層次感分明,不多時,一片花瓣就完成了,小小的繡花針在林卿手中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隨着林卿飄動的衣袖起起落落,整個動作連貫自然,如行雲流水般順暢,衆人不覺吃驚,三三兩兩耳語起來。
“見過不少人刺繡,但刺繡動作這麼美的,還是第一次見呢!”
“是啊,我見到那些刺繡的人,繡的可慢了,生怕落錯針,從未見過速度這麼快的啊!”
“就是,就是!”
……
看着上到皇上皇后,下到各個官員命婦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卿身上,且對她讚不絕口,沈流雲的肺差點沒氣炸了,若不是還有幾絲理智控制,她真想衝過去將林卿手中的繡屏撕爛,她原是瞅準了對方不會刺繡才故意在皇上面前提及,目的就是讓林卿出醜,沒想到這狡詐的女人竟然偷偷學了刺繡,還繡的這樣好,再一次讓自己功敗垂成!
哎,有一句話怎麼說的來着,想讓別人不痛快的人,自己只會更不痛快。
在沈流雲生氣的時候,林卿已是動作迅速地繡出了第三片花朵,又過了一炷香時間,整個荷花繡成,只見那荷花立體感十足,幾片花瓣相互依託又互相獨立,遠遠看去,就連荷花上沾的露水都能若隱若現地看出來,可謂逼真到了極致。
待落下最後一針
後,林卿用銀剪子輕輕將線頭剪斷,端起繡屏上前幾步,行禮道:“臣女的繡品已經完成,請皇上和皇后娘娘過目。”
皇上輕輕一擡手,站在他身邊的內監會意地走到林卿身邊,雙手端起繡屏呈送到皇上面前。
“朕見過不少刺繡,但如此栩栩如生的荷花還真是第一次見,好!真是好!”皇上龍心大悅,剛要賞賜,只見兩隻蜜蜂正嗡嗡地飛過來,內監正要驅趕,皇上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用眼神制止了他,果不其然,那蜜蜂並沒有攻擊皇上,而是落到了他剛剛放到御案上的荷花上,顯然,它們將刺繡當成了真正的荷花。
“哈哈!”蜜蜂的適時光顧讓皇上更加高興,愉快地撫掌大笑了兩聲,道:“記得唐代詩人胡令能有詩曰‘秀成安巷春園裡,引得黃鸝下柳條’,朕一直以爲是誇大其詞,如今一看,這繡出來的花還真能引來蜜蜂啊!”
皇后見皇上高興,亦隨聲附和道:“林小姐繡工如此精湛,整個夏國怕是無人能及了,依臣妾看,應該有賞纔是。”
“賞!重重有賞!”皇上不是膚淺之人,縱使林卿的繡品再精緻,也只不過是一件刺繡罷了,之所以如此高興,是因爲在剛纔這短短的過程中他看到林卿不僅端莊大方,進退得宜,而且從容淡定,寵辱不驚,可以說,一國之母所需要具備的一切素質,在這個才只有十幾歲的女孩兒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看來,這個丫頭纔是最適合夜兒的,而且剛纔他注意到夜兒的眼神始終停駐在這個丫頭身上,可見也是很滿意的……
皇上越想越高興,臉上的笑意怎麼都掩飾不住。
是了,雖然他迫於朝臣的壓力立了獨孤乾爲太子,而獨孤乾也確實很優秀,但皇上心中真正屬意的皇位繼承人,至始至終都只有獨孤夜一個,不爲別的,只因他始終相信,仟仟爲他生的兒子纔是最優秀的。
愛屋及烏是人的本性,即便是皇上,也不例外。
當然,此刻的林卿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皇上惦記上了,只見她盈盈跪下,謙卑道:“鎮國將軍府和臣女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皇上所賜,臣女全家時刻銘記君恩,萬萬不敢再要多餘的賞賜,懇請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剛剛爲哥哥賜婚,自己又表演瞭如此優秀的技藝,雖然自己是因爲沈流雲的陷害不得已纔出來表演,但落到不知情的人眼中,何嘗不會認爲這是沈流雲跟自己事先設計好的一齣戲,目的就是爲了引起皇上的注意,所以這時候,是萬萬不能再要賞賜了。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個簡單的道理,她懂得。
皇上倒是沒想到林卿會拒絕賞賜,見她說的誠懇,眉毛微微一挑,道:“君無戲言,朕說出的話,哪兒有反悔的道理。”
見狀,林卿怕再推辭會引起皇上不悅,正想着要如何回答,只聽獨孤乾緩緩道:“父皇,兒臣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乾兒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在得到皇上肯定後,獨孤乾溫和道:“父皇要賞賜林小姐,如果只賜一些金銀玉器未免俗氣,不如就賜一塊金牌如何?”
獨孤乾所說的金牌,正是免死金牌,拿到那個金牌,只要不是犯了叛國謀反等大罪,都可以爲自己或家人免除死罪,除此之外,持牌者還可以在合理範圍內拒絕皇上的旨意,當然,無論是免死還是抗旨,都只有一次機會。
有了這個金牌,就等於手上有了一重保障,如果哪一天皇上要給她賜婚,她就可以拒絕了……
想到這裡,林卿心裡忍不住一陣狂喜,這個獨孤乾,還真是幫了她的大忙了,好人一生平安,呵呵。
獨孤乾的提議合情合理,皇上微微沉吟一下,點頭道:“如此甚好,就賜林卿免死金牌一塊!”
“臣女多謝皇上恩典!”林卿雙膝跪地,雙手接過金牌,恭敬地行了三拜九叩大禮,禮畢後,又向獨孤乾欠身道:“多謝太子殿下。”
“林小姐不必多禮。”
林卿擡頭,正好觸上獨孤乾有些複雜的目光,那樣的目光讓她有些無所適從,連忙避開來去。
此後,才藝展示繼續,不過有林卿幾人珠玉在前,後面諸女的技藝就顯得平淡了很多,衆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亦沒有什麼興致欣賞。
林卿回到座位,將金牌交給巧兒收好,端起酒杯從桌子後面繞到沈流雲身邊,輕笑道:“今天姐姐能有如此收穫,還要多謝妹妹,特意來敬妹妹一杯。”
看着林卿那張笑盈盈的臉,瘋狂的怒意在沈流雲心中奔涌不已,想起之前種種的羞辱,她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從服毒醒來後,林卿怎麼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她設計了那麼多精密的局,都沒能讓她中招,反而自己每次都灰頭土臉地拜下陣來,受盡了那些慣會幸災樂禍的貴族千金的嘲笑,今天不僅讓她出盡風頭,還得到了皇上御賜的免死金牌,她憑什麼!
見沈流雲惡狠狠地盯着自己,恨不得將自己的身體穿出一個洞來,林卿也不惱,只微微蹙眉笑道:“妹妹的表情好生奇怪,難道姐姐得皇上讚揚,你不高興麼?”
林卿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此話一出,引得左右兩旁的貴女紛紛側目看向沈流雲,見狀,沈流雲自然不敢繼續生氣,只得用力擠出一絲勉強的不能再勉強的笑容,一字一頓道:“姐姐得皇上賞識,妹妹高興還來不及,怎會不高興。”說到這裡,她端起酒杯,藉着碰杯的機會湊到林卿耳邊,小聲道:“姐姐真是好本事,妹妹實在佩服。”
“哪裡,姐姐什麼都不會,只記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既然沈流雲不肯消停,自己就繼續陪她玩兒下去,只要最後的結果她能承受的住就行。
“咱們走着瞧!”恨恨丟下一句話,沈流雲藉口更衣,頭也不回地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