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煙繚繚,淳于燕肚子坐在書房的落下,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棋子擡眼望着院中幾棵被燒得差不多的梅樹,嘴角不自覺地溢出些笑意。
“我徒兒在想哪家姑娘呢,笑得那麼甜!”九雪突然從窗戶下探出個頭來,揶揄道。
“九雪,我不是說過很多次了,要走正門。”淳于燕雖然這樣說,但話語裡卻沒有半分責備,反而取了茶杯,替她倒了杯香茶。
九雪從窗戶翻進去,利落地坐在他對面,喝了口茶才道:“一天到晚愁眉苦臉,我都要分不清你是老人家還是我是老人家了。”
淳于燕一笑,“九雪,怎麼才能看透女人的心?”
九雪興致勃勃地湊過去,道:“果真看上哪家的姑娘了,爲師去給你做媒!”
淳于燕搖搖頭,說媒?那可不是能說媒的女人。
“真無她不可?”九雪正了正色問道。
淳于燕略微思索片刻,道:“倒也不是,只是無她無趣。”
九雪笑眯眯地點點頭,“你不妨先等上一等,放一放看看會不會涼,如果涼不了,那便成了。”
“這樣就行?”淳于燕有些不信。
“男女情愛能有多複雜?”九雪道:“得宜相助,互遏相補,你若不爲政治權宜,傾心最爲重要。”
與花驚瀾相似?無論脾性或是做事風格都南轅北轍,又何相似之處?
與花驚瀾互補?互補也需一方遷就一方,花驚瀾斷然做不來那種人,難道他又能?
長嘆一笑,淳于燕再度搖頭,果然不能。
“徒兒所慮之人可是花驚瀾?”九雪見他這般模樣,便說出心中猜測。
淳于燕也不避諱,點了點頭,“難以捉摸。”
九雪微微蹙眉,道:“前幾日在相梓山夜觀星象,你所說那顆凰星已不在。”
淳于燕一頓,鳳眸微斂,“帝王在,凰星降,難道說後越國帝星將隕?”
略微遲疑地搖搖頭,九雪道:“凰星在五月之前便隱沒於衆星之後,時而露出星光,但光芒隱約帶紫,恐怕不是祥兆。”
淳于燕神色一寒,凰星帶紫,有取帝星而代之險!
九雪看他,心中暗暗嘆氣,人無完人,縱然淳于燕品性高人一等,有帝王之相,但心中盤結戾氣,戾氣不消,稍有偏差便可能誤入歧途。
微微垂眸避開她的眼神,淳于燕瞬間化去了眉間鬱結,笑道:“這次來要留多久?”
*
花驚瀾到玲瓏樓,自然惹來不少炙熱的視線,在二樓正位坐下之後,還有不少人藉着路過的意思豎着耳朵聽動靜。
緋傲一看她身邊的尉遲玥便清楚了,抿了抿脣道:“花驚瀾,果然是你。”
“不相信的話,你也不會來了不是嗎?”花驚瀾指了指對面的位置,“請坐。”
緋傲揮袍坐下,率先飲了一杯酒,目光復雜地看着她,“你的武功真的廢了?”
花驚瀾點點頭,輕描淡寫道:“嗯。”
“花家……”緋傲想說什麼,但看了看花驚瀾的神色便也作罷,想來剔透閣外花婉玉臉上被寫了字扔到大街上的事也是她做的。
“你這次回來,是報仇的?”緋傲說出這句話時都不覺搖頭,只祈禱她不要變本加厲,哪還有她不報仇的道理。
花驚瀾見他遲疑中似有話未說盡,便問道:“有何不可?”
緋傲搖頭,道:“我只聽說容家要向花家下戰帖,但這只是傳言。”
“戰帖?”花驚瀾頓了頓道:“挑戰四家排名?”
“花家成爲四家之首已有些年頭,容家當然不甘其下,況且之前容家弟子死在花府……武林大會不了了之,容家可能如傳言一樣,出現了躍階者,如果一舉敗了花家,容家就會成爲四家之首。”緋傲略微擔憂地看了她一眼,“你實在不該回來。”
“成爲四家之首又如何?”花驚瀾莫名問道。
尉遲珏突然出聲道:“後越國武林,雖然上有相梓山宗師,下有花容月緋四家,但實際上,相梓山不問世事已經多年,而四家中,只有首家纔是真正掌握了實權,擁有號召江湖豪傑的權利。”
“所以容家一旦成爲四家之首,殺容回在先,廢容佩在後,這兩筆賬也夠他們把我凌遲處死是吧?”花驚瀾似笑非笑地看着兩人,眸底戲謔的模樣分明是在說她不將容家放在眼裡。
緋傲微微有些惱怒,口氣重了些,“花家最多隻會廢了你的武功,你以爲容家會那麼容易放過你?你有狂嵐劍又如何?單憑一把劍就能勝了數不勝數的入階高手?”
花驚瀾緩緩眯起眼,倚在椅上,右手輕輕掩脣,寒光掠過,緩聲道:“其他三家也會應首家之召,全力剿殺我花驚瀾?”
緋傲吐了一口濁氣,總算是說到重點上了,緋家與花驚瀾無冤無仇,實在不必大動干戈,他這麼做,不僅是想救她一命,最重要的,是不想讓其他三家做犧牲品,狂嵐劍雖出鞘但並未開鋒,這把劍的厲害在什麼地方,恐怕還要祭劍之魂!
花驚瀾朗聲一笑,執起酒壺爲他倒滿酒,又垂眸爲自己斟滿,放下酒壺才道:“想見見狂嵐劍?”
緋傲一時噎住,未免有些心虛,他擡頭見對方垂着眼眸,看不到她的眼神,讓他心底更加惶惶,她洞悉了他的想法?
面上微微有些發熱,爲了自己家族的利益對一個武功全廢的女子說出這樣冠冕堂皇的話,實在不是大丈夫所爲!
花驚瀾捻了一塊雲片糕含在嘴裡,看他變來變去的臉色,心道:孩子,你想多了。
梅二將套住狂嵐劍的布帶抽出,將劍遞給了花驚瀾,她接過劍放在桌上,風輕雲淡地推到中間,道:“不如就以那位躍階者之血來祭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