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在龔宇家,陳子家的電話鈴又響了,陳子拿起電話說:“喂,你好,這裡是陳子熱線,什麼,你有些發燒,鼻子不通氣?試表了嗎?多少度?37度2?……你害怕是得了非典?別怕,聽你這症狀還不能像是非典,再觀察兩天……”

這兩天,陳子接到這樣的恐慌求助電話已經數不過來了,她放下電話,心想:“這是怎麼了?神經過敏的電話這麼多?不行,我得找王卉說說!”

北北從臥室走出來,自小區被封以來,她憋在家裡,感到越來越心煩意亂,問:“姥姥,咱們小區什麼時候解除隔離呀?”

陳子忙着查閱電話記錄,頭也沒擡,說:“咱們小區已經連續10天沒有發現疫情了,我看快了!”

北北聽了,摟着陳子說:“姥姥,咱們小區解禁後,您最想幹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這一下可把陳子問住了,她一門心思撲在抗擊疫情上,沒想那麼多,這也許就是老年人和年輕人的區別,年輕人有夢想,老年人更務實。

陳子拍拍北北的手說:“呦,這事我還沒想過,到時候,向你媽你爸報個喜信兒,然後上街看看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然後……”

北北不讓陳子說下去,糾正她說:“姥姥,人家問您第一件事,說那麼些幹什麼呀?”

陳子笑了,說:“因爲想做的事太多了。那你呢?”

北北幻想着說:“我呀,第一件事就是和同學一起去K歌,好好放鬆一下,這些天把我憋死了!”

陳子點着北北的鼻子說:“傻丫頭,不想你爸、你媽了?”

北北說:“想有啥用,還不是見不到他們。再說,不是有您報信嗎?我沾沾光就得了。姥姥,我真有點兒饞了,解禁那天我還想和同學撮一頓呢,您不反對吧?”

陳子點點頭,說:“不反對,不反對。別說,這是對姥姥有意見了。想吃什麼,姥姥給你做!”

北北說:“得了吧,姥姥!每天外面送東西,您總是緊着鄰居,剩什麼要什麼,還有什麼好吃的呀?反正我是不抱希望……”

陳子知道北北是個懂事的孩子,打心裡疼愛她,嘴上卻說:“這孩子!”

在鄭家,鄭田野坐在沙發上正在看報。

鄭曉華滿面春風地走進來,說:“爸,我回來了!”

她把書包扔到沙發上,然後各處看了看,問:“我媽呢?”

鄭田野說:“到指揮部去了。”

鄭曉華說:“有什麼吃的?我都快餓死了!”

鄭田野說:“都在廚房櫃子裡。”

鄭曉華從廚房端出一個盤子,上面有牛奶、麪包、煎蛋、果珍。

鄭曉華把盤子放在桌子上,狼吞虎嚥地吃起來。

鄭田野放下報紙,走到桌前坐下問道:“大半夜的又到哪裡去了?不會又是追蹤患者吧?”

鄭曉華一邊吃,一邊說:“比那天夜裡收穫還大!”

鄭田野感興趣地問:“噢,什麼收穫?”

“非典之夜,沙灘約會,一段宜真宜幻的生死戀情!”鄭曉華故作神秘地對老爸說,想跟他調侃一把,看看他什麼反應。

“什麼亂七八糟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又是跟那個虹光在一起?”沒想到,鄭田野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又提起虹光。

鄭曉華停住了吃東西,沉默片刻,點點頭說:“對……”

鄭田野沒讓她說完,立馬警告她說:“我提醒你,和虹光要注意保持距離,別忘了曉曉是你的妹妹!”

鄭曉華自知和老爸說不清楚,索性不解釋,只是遲疑地點點頭,說:“……我知道……”說完,又埋頭吃起東西。

此刻,鄭曉華不敢看父親的眼睛,也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可她又覺得委屈,她和虹光半夜出去明明是去追蹤非典患者,卻遭到老爸這樣的誤解。不過,也不是事出無因,怎麼說她都無法擺脫對虹光的感情,這樣發展下去她不知道怎麼面對曉曉。

好在虹光還沒有察覺,一心都想着曉曉。即使她想橫刀奪愛也沒有這個機會,這倒讓她有了一些安全感,使她能夠度過這次感情危機。

只不過自己要承受單相思的痛苦,每天還要和虹光一起去做非典報道,想退都退不出來。其實,在她內心深處也不希望退出,覺得這樣捉迷藏也是一種感情寄託,只要不越線,何樂而不爲呢?

愛情有時並不一定兩情相悅,個人有個人愛的方式,對鄭曉華來說,初涉愛海還真得需要點兒勇氣,她要忠實自己的感情,好好珍惜它,享受它帶來的快樂,不管結果如何,都不退縮。只要不傷害別人,愛不愛都是自己的事,何必強求呢……

在鐵路醫院非典病區,鄭曉曉從病房出來,來到走廊的窗前不禁站住,她看到對面鍾玉家的窗前,那幅條幅還在風中飄舞,又忍不住要哭。

她摘下護目鏡,想擦眼淚,戴着膠皮手套的手在半空停下了。這時,有人遞給她一張消毒紙巾,她接過來擡頭一看,是龔宇,雖然他穿着防護服,戴着護目鏡,但是她認得他那熟悉的身影。

龔宇關心地問:“曉曉,怎麼了?又觸景傷情了?別難過,等我們戰勝薩斯那天,一定要隆重舉行一個儀式,告慰那些死去的人們!”

鄭曉曉接過紙巾,看着眼前的老師,忍不住撲進他的懷裡,說:“龔老師!我……”

沒等鄭曉曉說完,龔宇雙手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推開,關切但嚴厲地說:“別碰我,這樣很危險,容易交叉感傳染!”

其實,鄭曉曉在撲進龔宇懷裡的一剎那,突然想說“我愛你。”但被龔宇不知所以地打斷了,使她猛然驚醒,理智讓她冷靜下來,羞愧地低下了頭。

她不知道如果愛字說出口將會發生什麼後果,她將怎樣面對虹光,想到這兒,心裡一陣恐慌。

她忽然發現,愛情是隨時可能發生的,不一定只能愛一個人。當愛情突然來襲的時候,如果不理智,就可能突破道德的界限,做出傻事。但這又有什麼可自責的呢?

從醫學角度看,道德是社會學範疇,愛情是心理學範疇。人的慾望往往是人性的應激反應。愛情更是如此,男人和女人相處久了,難免互相產生好感,所謂日久生情就是這個道理。

愛慾就像潮水一樣,一旦來臨,很容易氾濫,淹沒一切。道德就像防波堤,爲規範人的慾望築起的一道堤壩。然而它可以阻擋潮水,卻阻擋不了來自大海深處的強烈衝動……

想到這兒,鄭曉曉迷茫了。她愛着虹光,不知道爲什麼又愛上了自己的老師。在兩個人的身上,她看到了不同的光芒,這光芒就像兩支丘比特之箭同時擊中了她,使她難以自拔……

正在此時,虹光開着癟殼車來到鐵路醫院樓下,擡頭看着走廊的落地玻璃窗,鄭曉曉和龔宇的身影映進他的眼簾,但是他看不出是誰,按響了汽車喇叭。

鄭曉曉連忙轉身,看到樓下虹光的車,心頭一熱,伸出了代表V字的兩隻手指,做了個勝利的手勢。

虹光看到,不禁驚喜地叫道:“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