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氓山銅礦場
臨近黃昏時,王寶山帶着何大斗,和自己的親隨兵柳青,躲在一條山道旁邊的灌木雜草叢中,視乎等待着什麼。
此時他們三人,已經換了一身破爛不堪的衣服,又在臉上塗抹了一些塵土和灰垢,嫣然一副礦奴的模樣。
“快走啊!天都快黑了,別給老子磨磨蹭蹭滴…”
“啪…”
少時片刻後,山道上的遠處,傳來了叫罵聲,和皮鞭抽打的聲音。
一行拉着空車的礦奴們,被幾個兇惡的漢子,用皮鞭抽打着,向王寶山這邊而來。
何大斗見此情景,不禁勾起了自己悲慘的記憶,差點就想衝出去。還好被王寶山拉住,並在他的耳邊,悄悄地勸他。讓他一切按計劃行事,切莫魯莽,不然將壞了大事。
何大斗聽了,也只得就此作罷。但他看着那些李家的打手們,用鞭子抽那些礦奴們,他心裡惱怒至極,眼裡都快噴出火來了。想必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但爲了大局,他也不得不強忍着。
等車隊走到了跟前,一顆大樹橫倒在山道的中央,正好攔住了他們。
那幾個李家的打手們,看到大樹擋道,不禁都叫罵了起來。就當他們上前察看倒下的大樹時,守候多時的王寶山,率先衝出,在不惹人注意的地方,來到了一輛大車的旁邊,混在了哪些礦奴之中。
柳青和何大斗兩人,也趁着一個空蕩,混了進來。
打手們叫罵着,讓幾個礦奴上前,把那顆大樹搬起來,扔到了山道旁的水溝子裡。又揚起皮鞭,驅趕着礦奴們,繼續前行。
王寶山混在礦奴裡面,時不時望一眼何大斗,深怕他壓不住火氣,而做出一些影響計劃的事來。但看到柳青一直呆在何大斗的左右,也就放了心。
說到這個計劃,還是他自己提出來的,並是由他們三人,先潛伏進李家的銅礦場內,等待時機,打通防禦,再通知在外等候的喬蘭衣等人,好來個裡應外合,打一場漂亮的仗。
由於是潛伏,就不宜人多,不然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王寶山和柳青兩人,身上都有李家的奴印,所以更容易僞裝成礦奴。而何大斗在銅礦場裡呆了幾個月,熟悉裡面的環境,就帶上了他一起行動。
兵者鬼道,王寶山能想出這條險象環生的妙計,讓喬蘭衣驚訝不已。但她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其他合適的人手,只得同意了他們三人前往。
而那一百多名士兵們,一聽說王寶山,爲了他們能避免大的傷亡,甘願以身犯險,去做那玩命的勾當,一個個甚是感動,無不對他敬佩有加。搞得每個人都鬥志昂揚,紛紛表示今夜必須要跟李家的打手們,血戰到底,殺光那些與狼共舞之輩。
快到傍晚時分時,王寶山三人混跡在礦奴們中,終於來到了李家的銅礦場。
這座銅礦場比起王寶山之前呆的鐵砂礦石場,足足大了兩倍之多。裡面的礦奴,據說曾一度多達四千多人。
是真是假,就連何大斗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從整個銅礦場的規模,和那一眼望不到邊的茅草棚子來看,未必沒有那麼多的礦奴。
這裡是整個莞平城地界上,最大的一座銅石礦場,明面上是莞平城首富李文化的產業,可實際上是他和他的堂兄李騰飛,兩人共同持有的龐大產業之一。
進了銅礦場,王寶山纔看清了裡面的情況,不禁有些驚歎不已。
只見那座高高巨大的土牆,延綿數千裡,合攏圍繞着一座大山。而這座巨大的山體,現在已經開採了一大半的樣子,只剩下了很小的一部分山脊,裸.露在外,顯得是千瘡百孔。
此時,不計其數的礦奴們,如同蟻羣般,密密麻麻,都在山上辛苦地勞作着。他們有的鑿石挖土,有的背土馱石,有的用竹筐,一筐筐地運送着銅礦石。
在嘈雜的勞作中,他們忙碌而沉默,每個礦奴的臉上,滿是塵土污垢,面貌悽慘,儘管衣衫襤褸,渾身污穢不堪。
雖然如此,但他們一個個的,卻是心無旁騖,只顧埋頭地幹活。
因爲不老老實實地幹活的話,旁邊的監工們,就會用鞭子抽打他們,還會不給東西吃。
勞動的人們,都是值得敬佩的,儘管他們活得是多麼的卑微,多麼的不堪,多麼忍辱負重,但一樣能創造出無比強大的力量。
正如那座巨大的大銅山一般,在這羣礦奴們的面前,就顯得不那麼高大雄偉了。
王寶山放眼望去,見那震懾山川的勞動場面,驚歎於它的蔚爲壯觀,和聲勢浩大。一時之間,令他站住了腳步。
此時此刻,他心裡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正於喬蘭衣說的那樣,銅礦場裡已經加強了防禦,增派了許多的打手。
據王寶山的目測,大約有三百名之多。還好他提出這個裡應外合的計策,若是強攻突襲,在敵方佔據有利的防禦地勢下,恐怕將會傷亡慘重,對營救的行動,極爲不利。
此時,那些打手們,都穿着厚實暖和的皮襖棉服,一個個趾高氣昂地邁着小碎步,來回巡視着,礦奴們的勞作情況。與那些衣衫襤褸,身形單薄的礦奴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噹…噹…”
遠處,一聲銅鑼的響聲,迴盪在銅礦場中間,幾座高高的瞭望臺之中。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最中間的那座瞭望臺上,一名肥胖的礦場監工,正懶洋洋地敲打着一面銅鑼。
王寶山知道這是收工時的鑼聲,冷天裡天黑的早,天氣又寒冷刺骨。看樣子,這位監工不是同情心氾濫,大發慈悲,而是想早點收工,回去喝酒。
分佈在銅山各處的打手們,聽到鑼聲,並揮着鞭子,開始驅趕着礦奴們,往茅草窩棚那邊走。
礦奴們如同牲口一般,被人拿着鞭子驅趕,一個個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微睜着麻木不仁的眼睛,掛着一張任勞任怨的臉,茫然地向前走去。
他們黑壓壓的一大片,行走在碎石爛土上,踩得碎石“噼哩啪啦”的一陣亂響。
那場面,聲勢浩大,塵土飛揚……
王寶山望着密密麻麻,污穢不堪的礦奴們,從眼前走過,這似曾相識的情景,讓他的心裡,不禁好一陣的難受。
這時,柳青帶着何大斗,趁亂湊到了王寶山的身旁。
他壓低着聲音,說:“王將軍,下一步該如何?”
王寶山被他一問,也是一臉的茫然。
按計劃,他們進來後,應該想辦法,找到突破土牆的方法。但看到裡面的情景,卻有些犯起了難。
現在的天色,已經都快黑了。外面的兄弟們,還等着呢!再不想辦法,怕會耽誤時機。
時間不容耽誤,王寶山就問何大斗,說:“何兄,你知道這裡哪有地勢隱蔽,土牆低矮的地方?”
何大斗此間正悲憤不平,經王寶山一問,就說:“有是有,只不過那地方有些邪門…”
王寶山聽他說有,心裡一喜。他想起了當初自己和杜小三、王強三人,通過一名老礦奴的指點,趁着夜色,挖通土牆,才得以脫身的經過。就想如法炮製,挖通土牆,再做一回鑽地鼠。
一旁的柳青,見何大斗有些話不由衷,就問他:“何大哥,你說邪門,是怎麼回事?”
何大斗就給他們解釋,說那地方在茅草棚區的最裡面,平時也沒見哪個打手監工去過那裡,礦奴們晚上都禁止出草棚,白天要幹活,也沒時間去。
說邪門,是因爲每當月明星稀的夜晚,那片區域內茅草棚裡的礦奴們,並會聽到一陣陣幽幽地哭聲。
都說那悽慘悲伶的哭聲,哀傷幽怨,好像是某個女子在哭泣。
於是就有人說,那是女鬼在夜裡哭泣,好引誘男人前去,吸取人之精氣。
而且說這話的人,還聲稱,是他親眼所見。他說在一個月圓的晚上,他因爲受不了這礦上的勞苦,和監工打手們的折磨,打算趁夜出逃。
當時這個膽大包天的礦奴,並趁着大家熟睡後,他一個人摸了出去。一路上東躲西藏,最後他竟然鬼迷了心竅般,摸到了茅棚羣落,最裡面的那片區域。
雖然他當時,與外面的世界,只隔了一道厚厚的土牆,但想出去,只能挖通土牆。還好這面牆後面就是懸崖絕壁,所以當初建牆時,只建了單面,牆上不能走行人。打手們無法在上面巡邏,也讓他覺得此地,是非常的合適。
他說幹就幹,當即就開始挖土牆,可挖着挖着,他突然聽到有個女子在喊他。具體喊他什麼,卻叫人聽不清楚,他也不敢聽,深怕被女鬼給誘惑住,被吸了人之精氣,並嚇得趕緊跑了。
他說的是真是假,旁人無法考究,也不敢去考究,所以關於這女鬼的傳說,一直在礦奴們之中,廣爲流傳。
也有另外的版本,說那哭聲,並不是什麼女鬼在哭泣。而是銅山裡的銅精在哭,是精怪在黑夜裡作祟。
據老一輩的礦奴說,當年在銅山裡,曾挖出了一具銅人,而且還是個女銅人。
當時挖的時候,山體滑坡,死了好多的礦奴。一時之間,搞得是人心惶惶,不可終日,都說那是山神的化身。因爲開採銅礦石,打擾了她老人家的清修,所以才顯出神蹟,降下山體滑坡的災難。
當時,礦上的監工打手們,也被嚇破了膽,都不敢靠近那具女銅人。可身爲礦主的李文化,卻是不信那個邪,就想讓人把那女銅人拉去煤窯場,準備扔進煉爐內,給她煉成銅水。
可就在衆人,上前去擡那女銅人,準備搬上車運去煤窯場的時候,那女銅人突然活了過來。
只見她忽地起身,一陣風似的跑了起來,徑直跑進了那片茅草棚子的深處,在羣落錯綜複雜的茅草棚屋裡,不見了蹤影。
這青天白日裡,突現妖物,當場就嚇趴了不少人。當時的李文化,也是嚇得輕,他跪倒在地,望着那女銅人消失的方向,一個勁地磕頭…
“這…”
等王寶山聽完何大斗的奇聞怪論,不禁啞口無言,一副不知說什麼好的表情。
何大斗看他那樣,就說:“我也是聽老一輩礦奴說的…是真是假,也無從知道。不過那裡面的土牆上,不能走人,礦裡的打手們,也不敢在那面牆的附近,渡留巡邏,所以我說那裡最隱蔽。”
說話的當口,他們三人已經隨着衆多的礦奴們,來到了何大斗所說的那片區域附近。
爲了便於行動,他們躲進了茅草棚子裡,在不起眼的角落裡,商量着對策。
“不管怎麼樣,我們一會摸過去看看情況…”
對王寶山來說,奇異的事情,他也見過不少,也不信何大斗說的那些。
“王將軍說的是,真要有什麼女鬼、銅人的,這麼多年過去,也沒見害死幾人…再說我何大斗也是死裡逃生的人,現在是了無牽掛,還怕他個什…”
何大斗握着沙包般大的拳頭,時刻注視着,茅草棚子外的動靜。
柳青一臉的憂慮,他對王寶山說:“現在手上寸鐵也沒有,要是真有點情況,也不好對付啊!”
何大斗聽了,就說:“無妨,我等會給你找兩把鐵器防身…”
柳青一聽,眼睛一亮,就問他:“什麼鐵器……刀還是槍?”
“到時你就知道了…呵呵…”
何大斗被柳青的表情,逗樂了,居然在這個時候,賣起了關子。
過了一會,王寶山看張茅草棚子的外面,有幾名監工的手下,正擡着一筐筐的黑麪窩窩頭,在每個茅草棚子前,按照登記的功勞木牌,再給礦奴們分配窩窩頭。就說:“好了,我們快些走…等他們過來了,被發現了不好…”
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透,天上不見星月。
礦奴們居住的茅草棚子,不計其數,錯綜複雜,利於潛伏。
王寶山三人,靜悄悄地穿行在各個茅草棚子之間,爲了躲避高臺上巡視的打手們,他們儘量使自己影藏在陰影裡。一路小心謹慎,向着茅草棚子後面的深處,緩緩地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