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開悟
修行者之間,特別是領悟之道的修行之人,對於開悟境界的闡述,也很直接明瞭。
有道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開悟的人,看上去和普通人一樣,依然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慾,但也有不凡的差異。
他們就像浩瀚的大海一樣,表面上洶涌澎湃,變化萬端,但在內心裡,卻是渾厚、寧靜,與無限的寬廣。
一個通達無我的人,一個覺悟到萬物與我爲一的人,一個認識了平等真相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心浮氣躁,暴烈易怒呢?
正如那姬水尹老人所說的,道是修出來的嗎?
道是本自具足、本來如是、自有永有、無爲不動、特立獨行……
它不能被創造,也不能被改變,只能被認識。
所以,修行悟道是一種境界,是變化的、是無常的、是有爲、是不可爲的,也是永無止境的。
修行沒有出期,覺悟只在一念:“萬般術法皆是指向的途徑,惟有悟道纔是真諦……”
不悟道,如何修道?
修的又是什麼?
不認識自己,如何修自己?
修的又是誰?
道是究竟的、徹底的,本自圓滿的,道是悟的,不是修的。
所謂先修行,而後悟道,實際上是一種誤導。
誰在修?
我是誰?
這些涉及根本的自醒自覺,纔是作爲修行者,首要解決的問題。
覺悟爲本,修行爲末,本末不分是謂顛倒; 覺悟爲體,修行爲用,體用一如,是謂自然。
覺悟是解決“我是誰”,修行是解決有所作爲,“我能做些什麼”。
爲學日益,是磨磚成鏡;爲道日損,是悟後修行。
磨磚成鏡,是夢幻泡影,悟後修行是化繁爲簡,如同穿衣吃飯,自然而然。
不悟道而去修行,一生被妄想所縛,結果是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悟道之後修行,是獨與天地的精神往來,如同鷹擊長空、魚翔潛水、萬類生靈,競相自由!
王寶山聽了姬水尹老人的一番話後,突有所感,真乃是一朝聞道,自然醒悟。
雖然他如今在領悟之道上的境界,還處於最淺顯的層面,並沒有到達真正意義上的開悟。
但是,他的理解能力,由此及彼,在恍惚之間,竟然發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倘若加以時日,他也能收穫匪淺,在修行悟道上,有着驚人的造化。
這就好比是,通過一個點,就能延伸出無數的點、或者線數;通過一個念想,就能展現出無限的遐想。
一切皆有可能,皆有可爲,皆有可得……
開悟只是一個開端,人心不離身,身心合一,身在哪裡,心就在哪裡。
人的心,定在生命的本質上,必將:不變隨緣,隨緣不變。
也只有身心合一的人,才能做到不爲物喜,不爲己悲;寵辱不驚,得意不忘形,失意不悲觀;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
如今的王寶山,在開悟前是“我在活着”;開悟後是“我看着我在活着”。
開悟前,他是當局者迷;開悟後,他是旁觀者清。
開悟前,他是爲了成功而拼命;開悟後,他是無事以觀自身。
開悟前,他是以局部看局部、以現象看現象;開悟後,他是以整體看局部、以本質看現象。
開悟前“自我”,在矛盾中生活;開悟後“自我”,在道化的圓滿中存在。
他以道蒞修行...以一心爲道悟之根本,真實的活在,道的感悟之內。
道的圓滿,不是沒有缺點,不是頭腦發熱,不是想當然;而是人的優點與缺點,是對與錯、善與惡、是與非的籠統規範。
事實本身即無圓滿,月有陰晴圓缺,再豪華的宮殿,也有茅房和垃圾;再美麗的人,也有口痰和屎尿。
故而,污泥中能生出蓮花,並是沃土;感悟道的本身,就是“不垢也不淨”。
認識道的圓滿,就是覺悟,覺悟就是實事求是,就是對事物真相的認識與把握。
放下想讓別人認可自己的心,心若爲外物所牽,心就有害怕、有擔憂。
勸自己不要老想着,做到最好的,凡事需盡心去努力,順應自然。
當一個人不再妄想,以一顆圓滿的心,看待自己和一切的時候,他的心是平靜的。
在平靜中,做自己應該做的事,這就是道行,就是順天行道,就是道法自然,自然而然。
開悟也讓王寶山,重獲了自信,因爲在那頓悟的剎那,他似乎找到了生命的根源。
所謂自信,就是對自身的生命本體,有着近乎超然地認識,與毫無疑惑的確信。
自信不是給別人看的,自信不需要被證明,自信與外在無關。
自信能點燃生命之光,自照照人,在光裡,沒有黑暗。無論什麼時候、什麼環境,人的思想,都需要是正面的、和積極的。
用無畏的勇氣,面對一切,沒有牢騷,沒有抱怨,真實的活在每一個當下……
而以前的王寶山,缺乏的正是自信,一種無所畏懼的自信。
有了自信,才能勇往直前,達到某些難以預期的境界。
當然,日後之事,悠遠流長,能到哪一步,還是未知之數。
王寶山現下能做的,也僅是修持自心,量力而爲。
等到了深夜子時,萬籟俱靜,天黑地茫。
那姬水尹老人,幽幽地醒了過來。
他醒後,茫然地看了看周圍,詫異地說:“小子,你誰啊?我這是在哪?”
“……”
剛收回心神的王寶山,被他老人家這麼沒頭沒腦地一問,不禁有些遲鈍,頭腦反應不過來了!
“咋了?你小子聽不懂人話嗎?”
姬水尹老人見王寶山,茫然不語,似乎有些生氣。
他說完,自顧自地一揮手,不知從哪裡,拿出一隻粗瓷大碗,倒扣在了地上,唸唸有詞了起來。
這一舉動,古怪以及,讓王寶山是非常地驚訝,他搞不懂這老人家,到底想幹嘛?
不一會兒,姬水尹老人將碗揭開,只見一個頭發斑白,青衣紫綬的小人,出現在了碗下。
那小人,只有幾寸高,活蹦亂跳,栩栩如生。
王寶山驚奇不已,連忙低頭去看,發現那小人,跟姬水尹老人,簡直是一般無二。
接着,姬水尹老人在王寶山呆若木雞的目光下,脫了一隻鞋幫。
“啪……”
一聲輕響,那鞋幫打在了小人的腦袋上。
姬水尹老人還輕喝道:“我打你個小人頭!年紀越大,人越蠢!你成天裡,就知道喝酒……我打,我打,我打打打!”
“啪……啪……”
隨着幾聲輕響,那小人被打是連連求饒,說道:“我一定糾正錯誤,嘗試着戒酒,一定做到……”
姬水尹老人一聽,怒喝:“好好說話,方纔怎麼又犯戒了?”
小人像是很懼怕,趕緊說道:“明兒,明兒我一定不喝酒,一定讓你滿意!”
姬水尹老人似乎不信,連忙就問:“喝了怎麼辦?”
小人聽了,還反而笑道:“喝了,你再關我幾百年……不就得了……哪次不是這樣……”
姬水尹老人一聽,卻沒有了之前的嚴肅神情,有些無奈地說:“看你麪皮破厚,打也無用……罷了……罷了……姑且饒你這一回……”
他說完,嘿嘿一笑,就把碗扣在了小人頭上,念動咒語,再揭開時,碗下面已經空無一物。
在一旁看得呆傻的王寶山,不明所以,茫然不解何意。
姬水尹老人穿好鞋幫,收了大碗,這纔看向了王寶山。
“小子,你還沒回答老夫啊!”
“我……”
王寶山聽罷,有些語塞,說不出話來。
之前的時候,他想回答,可一直沒機會,現在讓他說話,卻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了!
姬水尹老人看他語塞,擺了擺手,說:“好了,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誰,我就問你,爲何和我喝酒?”
“前輩,不是您找的我嗎?”
“我找你,你就不會推辭一下嗎?請你喝酒,你就喝啊!”
“……”
王寶山一聽這話,當即就無語了。
他現在已然開悟,心裡猶如明鏡,通過觀察,他看出了一些端倪,所以出於個人的修養,他不便和姬水尹老人,去計較什麼。
哪知姬水尹老人,卻是不依不饒,非說是王寶山的不是,不該同他自己喝酒。
王寶山心知有異,也不想多辯解,只得給這位古怪的老人家,賠禮道歉。
費了好半天的功夫,他總算讓胡攪蠻纏,喋喋不休的姬水尹老人,稍微安份了下來。
在一番相互的攀談後,王寶山這才搞清楚了事情的緣由,原來那姬水尹老人,修行悟道久遠,所遇之事,卻是令人驚歎。
他老人家,不僅修爲高深莫測,在悟道方面,已然達到了傳聞中的歸真之境界。
至於歸真之境,本是悟道的修行者們,對於領悟之道,所劃分地五種層次之一。
其中一重開悟、二重明靈、三重通玄、四重普化,和五重歸真。
姬水尹老人坦言說,隨着境界的增遞,他老人家雖日益地精深通玄,返璞歸真後,得成了大道。
但是人無完人,道無完美,這姬水尹老人啥都好,就是有一項不良的習慣,那就是愛喝酒,已到了嗜酒如命的地步。
正是因爲如此,他老人家的元神道體,也沾染了不少的酒氣,就是方纔,王寶山所見的那個小人兒。
爲了追求大道的完美,姬水尹老人想起了戒酒,可是他飲酒時長,不論是他的肉身,還是元神道體,積性久已,陋習難除,等想戒酒的時候,卻是難如上青天。
俗話說得好,惡習易成,戒之難矣!
又因姬水尹老人所修行的功法,過於特殊,久而久之,他與自己的元神道體之間,竟然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這種微妙的變化,絕非小事,使得姬水尹老人的心智,也跟着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變得時常短暫性的失憶,行爲古怪。
所以他老人家,纔有了方纔的那一幕,滑稽怪誕的行爲舉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