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是以爲自己是會對流失的時間和往事習慣的。(
——安妮寶貝
五一接待工作終於在一個晴朗無風的天氣裡結束,水煮網貸羣一行人在假期的最後一天坐上了返程的火車。陳豐站在喧鬧的火車站廣場中央,望着人來人往,突然很想來一次遠行。
手機震動了一下,將陳豐從不切實際的小資幻想中拉回到現實中來。
“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回老家了,要不要見一面?彭玉留。”
陳豐拿着手機的手頓在那裡,整個人有些反應不過來。這消息如同暴風驟雨突降,根本不給他時間思考。兩個人雖然都沒說什麼,哪怕之前假裝互不相識,可是知道樓下有一個人住在那裡,便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而現在,當彭玉準備要離開的時候,陳豐才突然發現,他竟然害怕的不敢去想這件事。
“東哥麻煩送我回去。”陳豐坐上車,整個人像丟了魂似的。
“你住哪個小區?”
汪東一句話把陳豐問住了,他纔想起來這麼長時間自己居然沒有看到過小區的名字。說小區是一個老小區,裡面有單身公寓出租,這個描述根本無法準確定位。
陳豐只好拿出手機,指着上面的一個點說:“送我到華麗路就行,我就住在那附近。”
下了車,陳豐連句謝謝都忘記說了,就直奔自己住的那一幢樓走去。小區的綠植很多,許多牆面都爬滿了層層疊疊的爬山虎,從遠處看像是住在森林裡的小木屋中。但是陳豐卻沒有心思去欣賞這些所謂的自然。他現在的腦子裡只有一件事情——早點見到彭玉。
一口氣跑上了三樓,陳豐的手舉起,卻又放下。自己這麼着急敲門,能做些什麼呢?留住她?
陳豐搖搖頭,頹然的坐在了門口,雙頭抱着頭,心裡一陣泛酸。
就在這時,門開了。彭玉穿着一件黑色碎花絲質連體裙站在門前,輕輕的說了一聲:“進來吧。(
如同一個妻子見到自己的丈夫回家一樣自然,陳豐張了張嘴,嗓子發乾,卻說不出話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嗓子裡。
房間的小客廳裡面放着兩個箱子,房間裡屬於彭玉的東西都被裝入了箱子,所以整個客廳都顯得空蕩蕩的,沙發套也被扯掉露出橘黃的原色。
“東西都收拾好了?”陳豐坐在沙發上,面對着情緒低落的彭玉,沒話找話。
“嗯,晚上九點的火車。”彭玉的語氣低沉,房間裡瀰漫着淡淡的憂傷。
“晚上……我送你。”
“嗯……”
“晚上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八點半趕到火車站就行。”
陳豐打車帶彭玉來到了洪湖,在洪湖東岸,這裡有一段很長的松林小徑,每到傍晚,晚霞在西天邊燃燒之時,松林邊的小徑就顯得格外幽靜。(
兩個人緩緩地走在幽靜的小徑上,陳豐手裡拎着一些零食和啤酒,等一會走累了可以坐下來歇息一下吃點東西。
來到這片林木蔥鬱的小徑,彭玉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看着近處波平如鏡的湖面,還有那灑在湖面上點點碎金一樣的晚霞,臉上終於露出了些許微笑。偶爾悄悄看一眼充當苦力的陳豐,想象着如果就這樣與這個普通的溫暖的男人過一輩子應該也不錯。
“我來深圳是爲了前女友,我知道她在哪裡工作,也知道她住在哪裡,卻沒有勇氣與她見面。”陳豐打破了這種只有兩個人四隻腳踏地的聲音。
“爲什麼要與我說這些?”彭玉的聲音中有一種淡淡的幽怨。
“我想對你坦白,如果不是她,我一定讓你留下來,可如果我明明心裡有她,卻瞞着你讓你留下來,我覺得這樣做是禽獸的行爲。(
“她已經和你分了,爲什麼還放不下?”
“我不甘心……”陳豐頓了一下繼續說:“我不甘心她說我不上進,我要證明給她看,我可以做出一番成績出來,哪怕最後依然被拒,可是我爭取過,奮鬥過,我以爲這樣就會對自己有一個交代。”
“本來,我一個多月以前就要走了……”彭玉的話沒說完,可陳豐明白她要表達什麼。
“我也沒想到會遇到你,這是一個變數,我自己慌亂了,不知道怎麼辦纔好,我想一心二用,可是良心上過不去,所以才一直躲着你。”
“也許這就是天意,命中註定的,遇到的時間不對。”
“不說這些了,我們喝酒。”陳豐從手提袋中取出一罐啤酒交給彭玉。
彭玉接過啤酒,豪邁地說:“那就來一場酒後告別,讓那些惱人的東西統統滾吧。”
“對,讓那些惱人的東西統統滾吧。”
“幹!”
“幹!”
兩個易拉罐碰在了一起。
光線越來越暗,湖邊的地燈一盞盞亮起來了,地上散落着十多個易拉罐,兩個人頭靠着頭,慢慢的說着自己的一些過往。
彭玉扔掉最後一罐空的啤酒罐,滿臉淚痕的撲進陳豐懷裡,哽咽着:“以後還會再見嗎?”
“會的……會的。”陳豐扁了扁嘴,把頭撇在了一邊,肯定的點了點頭,淚水隨着腦袋輕點而涌出眼眶,再也無法阻擋。
時間真是一個極其殘酷的存在,不管你願不願意,它依然倔強地向前。
彭玉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那是之前定的鬧鈴。陳豐擡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七點五十分了,該是往回返的時候了。
八點三十分出租車準時出現在深圳火車站站前廣場,陳豐拎着兩個箱子往取票口走去,彭玉挽着他的胳膊,好像是擔心他就這麼跑了。
取票進候車廳,陳豐像是在做着一件十分機械的事情,臉上面無表情,內心卻翻江倒海。他想利用強大的意志力讓自己不要表現出傷心。彭玉好像也在竭力掩飾着自己的真實心情。兩個人靜靜地靠在一起,就這樣一直等到檢票。
陳豐把彭玉的行李都放到火車的行李架上,這才依依不捨的出了火車車廂。
彭玉趴在窗口的桌子上,用手捂住嘴巴竭力忍着。兩人最後都沒有向對方道一聲平安珍重。
車子開動了,陳豐突然像瘋了一樣奔跑,追趕着彭玉所在的窗口。彭玉擡頭,淚水模糊了雙眼,朦朧中看着那個奮力奔跑的身影漸行漸遠,哭聲卻越來越大。壓抑了許久的淚水就這樣肆意流着……
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
我曾經擁有着一切轉眼都飄散如煙
我曾經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見離開纔是唯一的答案
……
都怨時間,把我們弄丟了,再見陳豐,後會無期!
陳豐跑了很久很久才停下來,對着只能遠遠看到車尾的方向輕輕說一聲:“後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