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綰這一覺睡得不是很安穩。
寅時剛過，閣樓外就鬧出了動靜。一名身着銀白絞紗的鮫人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乞求閣樓內安睡的兩人相助。
辭顏和月綰都被驚醒了。
月綰取了一顆夜明珠照明，站在窗邊看外面的景象。
“我出去看看，你睡吧。”辭顏要踏出門檻。
月綰叫住了他，“那姑娘哭得我見猶憐，我不去看看怎麼行？”話音剛落，就先辭顏一步，出了閣樓。
跪在地上的姑娘見終於有人出來，抱着受傷的手臂跪下，欣喜之色濫於言表，一身白衣空蕩蕩的，彷彿一陣風就會把她吹走。
“神尊！兩位神尊，求你們救救我，救救我！”
月綰走過來，立在那名女子跟前，“你叫什麼名字。”
桃辛見月綰不先問情況，也不醫治自己的傷，反而問起自己的名字，很是心焦，但還是答道：“奴家名桃辛。”
“桃辛。”月綰勾了勾脣角，看看剛走過來的辭顏。
桃辛低着頭，不敢窺探兩人的真容，能把幻境佈滿整個北海而毫不費力，定不是仙，而是尊位不低的神。
“北海生了何事？”
辭顏語氣平緩，嗓音仍是定人心神的柔和，初入桃辛之耳，就讓她不由自主的擡起頭來。好俊的男子！
桃辛看得有些入神， 忘記了答辭顏的話。
月綰在一邊咳嗽了幾聲，含着看好戲的笑注視着辭顏。辭顏傳音道：若是你不想，不救她也罷，直接去北海鮫人族看看。
月綰傳音：不救怎麼行呢？
“神，神尊。”桃辛連忙底下了頭，“鮫人族有難，妖族來襲，傷了不少族人，我也是受了重傷才僥倖逃脫……”說到最後，竟嚶嚶地哭了出來。
月綰作爲魔界始祖，活了上百萬年，不知經歷了多少大戰，流過血，卻從未流過淚，北海這點兒事不過是小打小鬧，這就讓桃辛哭成這樣，她越發對她沒興趣了。還未等她說完，便徑直從她身畔繞過，走向鮫人族。
沒走兩步，她就感覺有人拖着她的後襬，回頭一看，果然是桃辛。
“神尊，你救苦救難，心懷蒼生，不能見死不救啊！”
月綰突然笑道：“我可從未說過自己是什麼神尊！”
桃辛一愣，拉着月綰衣襬的手滑落，留下兩行不太明顯的血跡。月綰皺了皺眉頭。
辭顏跟了上去，微微側着頭，語氣頗爲冷硬，“鮫人族的事我們自會解決，你傷得不重，也不輕，周圍的妖族綰兒也幫你解決了，莫要再礙事。”
桃辛愣了愣，綰兒？是那紅衣姑娘的名字？那女子再美又如何，蛇蠍心腸，配不上那位神尊!她剛要出聲阻攔，卻不見兩人的蹤影。染血的面孔分外猙獰。
在她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一個朦朧的黑影，一名容貌頗爲邪氣的男子從中走了出來，一身黑衣生生把方纔辭顏月綰帶來的寧靜祥和破壞。
桃辛覺得背後直冒涼氣，剛轉身，就被嚇得連連後退，不停打着哆嗦。
“想得到他嗎？我可以幫你。”
……
月綰和辭顏趕到鮫人族領地時，常年未有戰亂的鮫人一族已是陷入弱勢。
“這些年，他們過得倒是安生。”
辭顏伸出廣袖中的手，一道銀光閃過，仍在征戰的妖族紛紛灰飛煙滅。
“他們受戾氣控制，喪失心智，若是不令其魂飛魄散，必定仍會禍害六界。”
月綰的心思倒是不在這個上，有辭顏出手，必定事事解決得妥當，“你剛纔施的訣，太耗損靈力。”
辭顏揉了揉月綰的頭，“但最省事。”
這邊，鮫人族族長已經步履匆匆地趕來。
“恭迎神尊，魔尊。”族長是個留着長鬚，慈眉善目的老頭子，至於年歲……還不及月綰的一半。
“不必多禮。先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月綰道。
“這……”族長嘆了口氣，“小老兒也不知，這妖兵更像是一聲不響，憑空冒出來的。”
“憑空？”
月綰與辭顏對視一眼，誰操控的妖兵，他們已經確定了。
“我們還有一些事要處理，就不多留了。”
“神……”鮫人族長剛要挽留，辭顏月綰已經遁走了。
祥雲上。
“陸厭爲何在北海鬧事。”
“八成是爲了北海鮫人族的聚靈珠。”
“那……”
辭顏笑了笑，“他大概不知，這聚靈聚氣利於修行的珠子在我初成爲天帝時，就被鮫人族族長送給我了。”
月綰笑了，“這回他可是白跑一趟。不過這珠子在你身邊數萬年，恐怕其中靈力充裕的不像話，要是鮫人族再要回去，可便宜他們了。”
“不會了。”
“何解？”
“這珠子被我當做聘禮中的一部分送去魔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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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間早過去了四個月。舍璃以兩人回鄉探望親人爲由搪塞了周家衆人。
月綰一到辭宅，就饒有興致的向舍璃問關於她和周暮的進展。
一番談話下來卻是大失所望。
彼時，月綰布了一桌小宴，以品酒賞月爲名請了辭顏舍璃，把珍藏了多年的桃花醉都拿了出來。舍璃甚爲滿意。
“周暮與你相處的怎麼樣？”月綰直入正題，給舍璃斟了滿滿的一杯酒。
此次談話，僅僅事關月綰舍璃兩人，辭顏是負責等她們兩人喝醉後把她們安全送到臥房的。
“沒怎麼樣。”
“好吧，他對你瞭解有多少？你對他了解又有多少？”
“他那邊知道我不是凡人。我這邊……”舍璃頓了頓，“他都是裝的。”
月綰小酌了一口桃花醉。
“可以理解。”
“……”舍璃也嚐了一口，“放了多少年？”
“算算已有三十多萬年了。”
“你不怕我們一睡睡個十天半個月？”
月綰自信地說：“我是不可能，你……有可能。”
舍璃不幹了，棄了杯，端起酒罈，幹了一口，“誰先醉誰是小狗！”
月綰笑了，“你是小狗。”
“誰說的？”
“我說的。”
……
“他現在到底喜不喜歡你。”
“不知道。”
……
這酒果然烈，周圍才堆起三四個空罈子，舍璃就神志不清的亂筆畫起來。
“你果然是小狗！”比起舍璃，月綰就好太多了，舍璃千杯不醉，她就是萬杯不醉，舍璃與她比起來，還差很多！
洪荒時代，月綰很長一段時間都待在魔界九幽，那裡陰暗潮溼，陰冷得能凍死魔，若是不會喝酒，就很難活下去。
久而久之，月綰的酒量也就練出來了。
“哐當”一聲，舍璃手中的空酒罈子掉了下去，趴在桌面上酣睡起來。月綰沒被放倒，也是醉得不輕，見舍璃睡了，下意識地站起來叫醒她。卻自己被自己的腳絆倒，在落地的一剎，被辭顏撈了起來。
“你……你怎麼多了兩張臉。”月綰口齒不清地說，樣子比平時多了幾分嬌憨可愛。
“……”辭顏按住了幾乎手舞足蹈的月綰。以品酒賞月爲由惡意酗酒，是她常常幹出來的事。
月綰似乎才感到身邊有人，立馬老實下來，魔界始祖的顏面還是要的。
“送，送我回宮！”月綰一副凌然霸氣，可惜現在醉酒，是怎麼也呵不住人。
辭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好好，回宮。”說着，打橫抱起月綰，向她的臥房走去，至於舍璃，就先晾在那裡罷。
月綰一雙手極爲不老實，搭上了辭顏的腰封，不知是哪裡勾住了，月綰用力拉扯。可早就被辭顏用仙術定住，任憑月綰使勁，紋絲不動。
她剛要掐訣，辭顏先一步固定住她的雙手，緊緊握着，不敢鬆懈。
月綰極爲不滿，“非禮！鬆開！”
“乖。”到底是誰非禮誰啊！
一路拉拉扯扯，總算是到了臥室。一進房門，兩人就撲倒在牀上。
月綰手腳並用，拉着辭顏不讓走。辭顏很是無奈，就和月綰一起躺在榻上。上了牀的月綰很是老實，除了抱着辭顏不鬆手，就再沒別的動作。
兩人一直這樣睡到天亮，當第一縷晨曦透過窗子上的鏤空花紋射在兩人身上，辭顏就醒了，卻始終未睜眼。
銀髮與青絲纏綿繾綣，紅衣陳鋪在紫袍上，被月綰壓着睡了一夜，着實不容易。
月綰抱得極緊，辭顏只要稍微有動作，她就壓上來一些，曼珠沙華的香氣溢滿鼻尖。
日上三竿，月綰也該醒了。“嘶”，她扶着頭低哼了一聲。
“還好嗎？”
“不好。”
辭顏伸出手來，之間按揉着月綰的穴位，“我也不好。”
月綰舒服了些，“你怎麼了、”
“我被人非禮了。”
“誰敢！”月綰此時的倦怠一掃而空，語氣有七分怒意三分質疑。
辭顏向她挑挑眉。
月綰瞬間明瞭，面頰微紅。
“我把你怎麼了？”
“除了差點兒把我腰封拆了就沒別的了。”
月綰頭低得更低了，剛要起身，腰封上的繫帶被什麼掛住了。她順着繫帶望去，自己的繫帶與辭顏的纏在一起，打了個結。
辭顏挑了挑眉，而月綰的眉頭抽了抽。她退回來，解開這個結，卻發現，這是個死結。
實在沒有辦法。月綰心虛地瞄了辭顏一眼，手輕輕一揮，辭顏那邊的繫帶斷了開來。
……
未等辭顏發聲，月綰溜得飛快，“砰”房門被重重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