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門派石碑處人影霍霍,數百名修士身着黑白相間的服飾靜立碑旁,從天上看,這團人羣像極了一盤未解的棋局。雖然寒風凜冽,但出奇的並沒有引起半分風聲。就這般寂靜着!
天機觀衆位長老和弟子,無視着周遭怪嶺羣山的浩瀚景色,全都目不轉睛的盯着前方一人。
這人四十餘歲的面容,身着淺藍色儒衫。雙手負於背後,極目遠眺下,似正等待着什麼。他就是天機觀掌門,玄空子。結丹後期修爲,與元嬰期只有着一線之隔,但就是這一線卻束縛了他近百年的時間。
劉宇身着白袍,在人羣靠後處偷偷想着心事,不時的也擡頭打量一番,這是他第一次窺得掌門尊容,所以不敢顯現得太過招搖,怕引其他人注目,引來事端。那毫無表情的臉上,隱隱閃過些紅暈,不知是被山風吹的還是有着其他的原因。
大約一炷香後,王屋山脈覆上了一團巨大的黑影,如烏雲般向着天機觀方向飄去。
“來了!”掌門玄空子低喃了一聲,御起遁光,便飛入了天際。
這聲音雖輕,確也傳近了諸位長老的耳中。包括符真道人在內的十二位長老,頓時肅然。也紛紛御起遁光,趕緊追上。
而包括劉宇在內的低階弟子,依然無動於衷,他們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異樣。但是看着門內十三位高層都飛入了空中,就知道這場交易盛會即將召開了!
片刻後,天機觀前方的一片高空中,出現了一柄長約千丈的金色巨劍,和一架可承載數百人的黑色巨舟。
劍上,約兩百低階弟子立足其上,各個青色衣衫,後背懸劍。英姿颯爽外又帶着一股利劍出鞘般的狠厲。揚出了青霜劍派的威風。
而舟中的修士數量就略少一些,約有一百五十人左右。或許是精於煉器的緣故,這些弟子各個面色沉穩,眸中一片平靜。顯出了百巧閣的內斂。
青霜劍派的整體風格,就像是劍鋒上吞吐不定的劍芒,鋒利且攝人心魄。而百巧閣衆人,就像是一面黝黑厚重的盾牌,任你劍芒再利也難傷其分毫,有種他強隨他強,清風拂山崗的意思。就這樣,兩種迥異的氣勢,飄於空中,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眨眼間兩件巨大的飛行法寶,飛至山前。劉宇等低階弟子頓時感覺到一股撲面的壓力。面色蒼白下紛紛運運起了體內靈力,靈力鼓盪下化解着周身上下的壓迫,這樣循環一週後,才略感氣緩。
此時從巨舟和巨劍上,分別遁起兩隊修士,向着玄空子等天機觀的高層飛去。每隊帶頭的修士均是金丹後期的修爲。
人還沒有近前,青霜劍派的一個青衫老者便哈哈一笑:“玄空子道友,十年未見別來無恙啊。”此人就是青霜劍派的掌門,枯鋒上人。
沒等玄空子說話,那另一隊的一人便搶先答道:“我看玄空子道友,修爲殷實,怕是用不了幾年便可登上元嬰大道。”這人一身青玄色麻袍,賣相略顯寒酸。但一身修爲卻不容小覷。是百巧閣的現任掌門。名叫奎山。
待他說完這話,枯鋒上人臉上閃過一絲異色。但依舊笑意不減。
玄空子臉上線條一緩,衝着這兩位掌門微微一笑說道:“這元嬰大道豈是這般好走?百年過去,我還不依舊在金丹後期徘徊麼!”話中帶着絲絲苦澀,但表達着兩個意思。前一句算是回敬奎山,後一句卻意指枯鋒。
枯鋒上人和奎山兩人對視一眼,皆露出些許無奈,他們兩人又何嘗不是這般,元嬰期的瓶頸衝擊了百餘年,依舊紋絲不動。
奎山不由的暗歎一聲“燕國好久沒出現過元嬰期的修士了。”
一時間這三位結丹期大修士都有些悵惘。那絲淡淡的渴望,繚繞着衆人心頭。
正在這時,打東南方向遁來一天機觀弟子,猛的看到另外兩派的衆多修士,呼吸微微一蹙。有些緊張。
待他飛到玄空子近前,行了一禮說道:“稟告師尊,山谷內的坊市已經落成,隨時可以召開交易大會。”
玄空子拋開種種愁思,頷首說道:“你且退下,我立即帶諸位道友過去。”
那弟子點頭稱是,遁光一閃便飛離了此地。
待他退下後,玄空子向身後長老輕聲說了幾句,那十二位長老轉身降下遁光,落於天機觀衆弟子身側。
接着玄空子話鋒一轉:“二位道友,請帶着門下弟子,隨我來。”說着他率先向西南方向飛去。
那二位掌門點頭會意,招呼了一聲門下弟子,緊隨其上。
再看天機觀的諸位弟子,或架起遁光,或架起飛劍,也緊隨着諸位長老飛向空中。
就這樣三派約六百弟子,浩浩蕩蕩的奔着西南山谷而去。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山谷的摸樣便映入衆人眼簾,此山谷三面環山,四周抱翠。只有一處缺口通向外面。谷內繁花擁簇,綠茵悠然。一片有千丈方圓的空地現於花草中間。整個谷底像極了那種被譽爲“地中海”式的禿頂造型。
空地不遠處,有座精美的閣樓,那翹起的屋檐處掛滿了串串風鈴,陣陣風聲後,成片悅耳的金屬音樂悠揚響起。爲這片空靈且寂靜的山谷增添了少許動感。
看到這個賞心悅目的山谷,那兩派掌門大感滿意,並沒有感到任何的敷衍之處。
玄空子見各派弟子都已到齊,旋即又升入空中,朗聲道:“今日兩派掌門。攜門下弟子來我派舉行交易盛會,我派自徒增不少光彩。練氣期的弟子可在谷中空地進行交易,而築基後的弟子可進閣樓交易。話不多說,交易會正式開始。”
話必,那兩派掌門,隨着玄空子飛出山谷。這等交易會又怎能引起他們的興趣呢。而留下來的三派長老負責維持谷內的秩序,說白了這場盛會,只侷限於練氣期,和築基期的修士。
看到掌門離去,幾百弟子各找地方,把自己想要出售的東西擺於面前。或換取靈石,或換取對自己有用的東西。山谷內頓時閃過片片靈光。
“下品符籙,每三塊靈石一張,多買還有優惠。”
“中品法器,黃陽劍,劍身是以黃陽鋼爲主原料,再以地沛之火煉製七七四十九天,方纔出爐。有沒有感興趣的道友,價格好商量。”
此時此刻,谷內一片叫賣聲打破了原有的平靜。
等到解散後,劉宇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濁氣,幾派長老和掌門給他的壓迫感實在強烈。等定好心神後,他便脫了原先的隊伍,沿途而走,聽着周圍的叫賣聲,觀看着兩旁擺出的東西。
他走到一處攤位,這攤位上擺着兩把下品飛劍,還有一個如鉤子般的中品法器,就在最邊上還有一面氣息渾厚的小盾,這枚盾牌恐怕也是一件中品法器,而那攤主並沒有和其他弟子般大聲的吆喝,只是默默在一旁打坐,看的出來是個練級狂人。看其衣服樣式估計是百巧閣的弟子。不然也拿不出這麼多的法器。
“這小盾怎麼賣?”劉宇蹲下身體問道。
那攤主聽到有人問話,也不擡眼皮,幽幽說道:“五十下品靈石。”
劉宇一陣語塞,心裡暗道“自己就五塊靈石,恐怕也就夠看上兩眼的吧”剛想說“能不能便宜點”就被那攤主一句“不講價”給堵了回去。
劉宇訕訕一笑,轉身欲走,心說還是留着錢買點靈藥吧。誰知道那人又道:“也可以用其他的物品換取。”
“恩?用什麼可以換?”
那擺攤的弟子,幕的睜開了雙眼,眼神有些深邃,盯着劉宇說道:“靈符,或者靈藥!”
聽到這句話,劉宇才略感心安。上前拿起小盾重新的打量一番,這盾表面有三種顏色來回流轉,看來是用三種材料煉製而成的,材料種類越是繁多,就需要越高超的煉器水平。
“這盾叫什麼名字?”劉宇邊打量邊問道。
“三黃盾”那攤主依舊是古井不波,彷彿家裡就是着了火,他還能安安穩穩的喝完一壺好茶。
劉宇暗自點了點頭,他現在符籙衆多,又有下品飛劍,攻擊力還是有些的,至於防禦的能力除了半月前學習的“凝盾術”外再沒有半分的依仗,所以,他今天除了購買丹藥外,還需要買一件防禦性法器。
“多少靈符換這枚盾?”
這攤主頭一次多了幾分表情,他眉頭輕皺了一下,片刻後報出了一個價格。
“十五張,下品符籙,不講價!”
聽到這個價格,劉宇沒有言語,他心裡明白這是一個很公道的價格了,每張下品符籙能賣到三個靈石左右,十五張就是四十五塊靈石,筆剛纔的五十還要低上一些。
就在那攤主詫異的目光中,劉宇一拍腰間,頓時拿出了十五張顏色各異的靈符,轉手交予對方手中。“你點點”
那攤主趕忙用手接過,眼光掃了一下,便放入儲物袋中,臉上閃過了一絲謹慎。
“你的盾!”攤主把靈符放好後,拿起攤位上的盾牌,遞與對方。
劉宇伸手接過後,沒做停留,轉身就走。
經過這番交易,他倆心裡同時說了一句話:“此人,真是古怪。”
自從買到三黃盾後,劉宇又轉了約一盞茶的時間,終於在一處攤位上看到了一種叫“歸靈丹”的靈藥。
攤主標價爲二十靈石一瓶,一瓶有十粒丹藥。此丹藥比起他所用的培元丹要強上數倍。一般的修士根本捨不得用此種靈藥打坐修煉,多是用於衝擊瓶頸。
但這靈藥正是劉宇縮需要的,他現在修爲太低,如果有了這十粒丹藥,他有信心在一年內達到練氣第三層。
“額,我能不能用靈符來換這瓶丹藥?”劉宇探着腦袋一臉的笑意,望能給對方留下點好印象。
“恩?”攤主被看着眼前一臉賤笑的修士,問的有些發矇,隨後才反應過來接着說:“恩,可以,用符籙換的話只要六張就好。”
劉宇聽完心裡大喜,暗忖道:“用符換東西,就是比靈石來的實惠。
其實這個傻蛋哪裡知道。別人賣的靈符,多是自己用不到,纔拿出去換些靈石。像他這般拿靈符當靈石花的人,估計真個燕國修真界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兩人剛要交易,從旁邊傳出一個不和諧的音調:“我出三十靈石,這丹藥歸我了。”
劉宇聽聞後,眉頭一擰,像旁邊看去,只見一個少年摸樣的修士站在那裡,眼神中帶着一絲輕蔑。看他的裝束,可以斷定是青霜劍派的弟子。至於他的修爲,劉宇並沒有看出來。
劉宇用牙齒颳了刮內脣的皮膚,面無表情的說道:“這位道友,這瓶丹藥我早已經和攤主談妥,是不應該有個先來後到啊。”
那劍修聽完,輕哼了一聲,眉頭上帶着一絲高傲,並沒有搭理他,轉頭問向攤主:“四十靈石,賣不賣?”
那攤主本來已經打算三十靈石就賣與他的,怎料到突然又漲了十快靈石,臉上早已經樂開了花。
他剛要說賣,就聽見劉宇一臉戲謔的說道:“我出六十靈石,買下這瓶丹藥。十快十塊的往上漲沒意思!”那意思就是,別以爲只有你錢多,老子一下漲二十。敢不敢跟我較勁?
這話一出周圍頓時圍攏上不少人,而那劍修眼角一挑,心裡有些發苦,本想着在人前擺闊,怎料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現在真有點騎虎難下的意思。
看到他一時怔在了當場,周圍瞭解情況的人,發出陣陣“噓”聲意思是,意思是,沒錢就別擺闊,多丟人啊。
那劍修聽到“噓”聲後臉色瞬間漲紅,咬着牙說道:“我出八十靈石。”
攤主聽到這個數字,險些昏厥,激動的都有些顫抖。
劉宇看那劍修的表情,暗自一笑,接着說道:“額我靈石不多了”剛說道這兒,那劍修身體一顫,輕呼了一口氣,那絲輕蔑又爬上了眉梢。
“但是我多出十張下品靈符。”
“咳咳咳咳”前半句話聽在劍修耳朵裡如同到了天堂,而再聽到這後半句話“噗通”一聲就由天堂直接掉進了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了。這會兒他險些咳出血來。
周圍頓時“嘶”聲一片。
劉宇雖然心裡打鼓,但臉上還是露出了一絲輕蔑,看着劍修說道:“你沒錢跟我這裝什麼裝,爲了表示我的仁慈,我同意你向朋友去借。怎麼樣夠照顧你了吧?”這話中透出了一股子得尖酸勁兒。
那劍修紅着雙眼,嗅着尖酸,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我出一百五十塊靈石。”
“嘶”
周圍吸允涼氣的聲音更重。
而那個攤主估計已經傻了,站在哪裡兩眼空洞,嘿嘿傻笑着,連口水流到衣襟上都不自知。
看到這個局面,劉宇心裡暗爽,一張嘴拉了一個長音:“額”這劍修抿了抿髮乾的嘴脣,鬢旁的一滴冷汗已經悄然滑落。一百五十靈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如果對方再加價,他就真的無可奈何了,也就真的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額這個我認輸。我沒錢了。”
誰也沒有料到他說出了一句這樣的話,那劍修也愣在了當場,“贏了?怎麼感覺到那裡有點不對勁兒啊?”
隨後劉宇放聲大笑,笑的眼淚都在眼眶中打着旋兒:“哈哈哈哈,你個傻蛋,一百五十靈買瓶歸靈丹,還是你有錢,在下佩服,而且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哈哈哈哈”
他這話剛說完,人羣中有一個少女摸樣的修士“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這笑容一綻下,谷中鮮花的光澤都暗淡了幾分。
女修士的一笑,衆人也都紛紛醒悟了過來,頓時人羣裡嘲笑連連。
被這衆人一嘲,劍修終於明白了其中道理。一張臉紅得有些發紫“你竟敢耍我!”說完他掐了一個劍訣,背後揹負的寶劍龍吟一聲,衝出了劍匣。一柄青色飛劍懸在他的頭頂。只要意念一動,便可御劍殺人。
他亮出了傢伙,衆弟子知道大事不妙,在這兒打架跟找死沒什麼區別,所以都紛紛退去,幾個靠近的攤主也趕忙收拾東西,奔向了外圍,怕殃及池魚。
這裡一鬧必定會驚動各派長老,瞬間幾片遁光閃爍,有五位結丹期的長老先後趕到。
“放肆,這是什麼地方,膽敢鬧事。周龍,你不怕門規處置麼?”一青霜劍派的長老,點指這那少年劍修說道。
這周龍是青霜劍派後起的新秀,短短一年時間,就有了練氣三層的修爲。門內長老非常器重,所以他身家闊綽,眼高過頂。
“師傅,他耍我,他叫我出醜。我要殺了他。”周龍眯着雙眼,神色猙獰。
正在這時,三派的掌門,不知什麼原因返回了谷內,遠遠看到那片人頭攢動,就知道發生了事情。
紛紛架起了遁光,趕到此地。
見三位掌門到來,衆弟子心裡一緊,暗道這事沒法收場了。就連遠處擺攤兒得衆多弟子也紛紛趕來,把劉宇和周龍包在了當中。
玄空子看到是自己門派得弟子生事,臉色頓時一暗,沒有理會那兩個當事人,向別人問了問這事情的緣由,那被問的人恰巧正是那個賣藥的攤主,那攤主,此時早已從癡傻的狀態中恢復到了正常人的表情,見到掌門問自己,他不敢怠慢,原原本本的把事情說了一遍,沒有多添一絲油醋。
聽完他的描述,玄空子冷冷的剜了一眼劉宇,沒有說話。
劉宇感覺一道極冷的目光從自身掃過,冷冷的打一寒顫。他也沒有料到事情會鬧到這個地步。於是悶起頭不敢言語。
那青霜劍派的枯鋒上人,聽完事情經過,張嘴就要教訓周龍,只要兩邊的掌門互給一個臺階下,這事就算了了。
但是他剛張開嘴,聲音還沒有發出半分,就聽周龍說了一句震驚當場的話。
“我要與他生-死-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