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閣臣依次坐下,各自陳述着眼前亟待解決的四大難題,他們的面容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格外凝重,彷彿每一道皺紋都藏着無盡的憂慮。林小風聽聞此言,從容不迫地站起身,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沒有絲毫的慌亂之色。他的眼神深邃,彷彿能洞察一切,那是一種歷經風雨後的沉穩與自信。歷史上的林小風或許難以應對這樣的困境,但如今的他,自信滿滿,無論是數理化、史地政,還是那些番邦的外語,他都已精通掌握,彷彿一位跨越時空的智者,用現代的知識武裝自己,以應對這古老的挑戰。
“李閣老,即刻擬一道旨意,三五日之後,命唐勝宇尋找機會撤回京師,且在歸來之前,務必攜帶所有物資,哪怕是一粒米,也不能留給那些流賊!”林小風的聲音不高,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堅決。
李邦華,這位出身都察院的老臣,面容憔悴,眼中閃爍着複雜的神色。他身旁的邵師韓,曾經的左副都御史,也是一臉愁容。內閣的這兩位大臣,面對眼前的困境,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陛下……這道聖旨……內閣並無異議,但恐怕都察院不肯署名。”李邦華的聲音裡帶着幾分無奈。
林小風聞言,不禁愕然。他環顧四周,幹清宮內的氣氛凝重而壓抑,彷彿連空氣都凝固了。他沒想到,連內閣的這兩位重臣,竟然也無法說服都察院。
“這是爲何?”林小風的聲音裡帶着幾分不解和忿怒。
幹清宮內的氣溫相較於外面略高,李邦華滿頭大汗,用手帕擦拭着額頭,解釋道:“今日內閣收到都察院兩位御史的題本,他們彈劾定西伯唐勝宇怯敵不敢出戰,有損大明威名。”
啪!
林小風猛地一拍桌案,怒意勃發,幾乎要破口大罵。他的眼神中閃爍着怒火,彷彿能點燃整個幹清宮。這簡直是荒謬至極!是否迎敵,何時迎敵,都應由領兵的武將來決定。那些御史們又懂什麼!他們只知道坐在都城裡,指手畫腳,根本不知道戰場的殘酷和複雜。
唐勝宇與居庸關的守軍合計不過萬人,而李自成卻擁有十多萬大軍,如何迎戰?這簡直是以卵擊石!縱使有十萬個饅頭,唐勝宇也需要兩天時間才能吃完。稍微有點智慧的人,都知道只能死守,才能抵禦敵人。
“依李閣老之意,都察院的御史們不僅不肯在聖旨上署名,甚至還想讓唐勝宇出關迎戰嗎?”林小風的聲音裡帶着幾分嘲諷和憤怒。
“正是如此,陛下。”李邦華的聲音裡帶着幾分無奈和苦澀。
林小風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的怒火。他明白,現在不是發怒的時候,而是需要冷靜地思考如何解決問題。他看向顧朝生,這位年輕的官員面容堅毅,眼神中閃爍着忠誠的光芒。
“好,內閣只管擬旨。顧朝生,稍後你前往都察院傳話,告訴那些想讓唐勝宇出關迎戰的人,可以來幹清宮見我,我將封他們爲定南伯,命他們率領兩千人迎戰駱文彬。”
“那些不敢前來的人,就老老實實在聖旨上署名。”林小風的聲音裡帶着幾分威嚴和不容置疑。
李邦華眨了眨眼,示意明白,然後領旨退下。他的背影顯得有些佝僂,彷彿被沉重的責任壓得喘不過氣來。
“邵師韓,米麪的價格上漲了多少?”林小風的聲音裡帶着幾分關切和憂慮。他知道,糧價的上漲對於百姓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也是社會穩定的一個重要因素。
“三成,而且還有繼續上漲的趨勢。”邵師韓的聲音裡帶着幾分無奈和擔憂。他的面容憔悴,眼中閃爍着焦慮的神色。
林小風沉吟片刻,然後緩緩說道:“無妨,戶部掌管着京倉與通州倉,我從內帑中撥出五十萬兩銀子給戶部,讓他們買高賣低,以抑制糧價。”他的聲音裡帶着幾分自信和堅定,彷彿已經看到了未來的勝利。
邵師韓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他知道這個方法雖然有效,但耗費的銀子將是一筆鉅款。然而,他也明白,這是目前唯一能夠抑制糧價上漲的方法。
李邦華不忍直視,上前一步,躬身行禮道:“陛下不可,京師中的奸商見流賊將至,運輸不暢,都擡高了糧價,這是不法行爲,按律應當懲罰。用內帑的錢買高賣低,看似是體恤百姓,但實際上……卻有助紂爲虐之嫌。”他的聲音裡帶着幾分堅決和正義感,彷彿一位古代的俠士,爲了維護正義而不惜一切代價。
其餘人都面露尷尬之色。他們知道李邦華的話雖然有些刺耳,但卻是事實。然而,他們也知道皇上的決定是出於無奈和形勢所迫。
“大膽!”郭天陽尖聲說道,“李閣老應該知道什麼話可以說,什麼話不可以說。你仗着陛下的重用而胡言亂語,休怪陛下無情。”他的聲音裡帶着幾分憤怒和威脅,彷彿一位忠實的走狗,在爲主人辯護。
然而,李邦華卻毫無懼色。他挺直腰板,目光堅定地看向皇上:“陛下,大明律有言,亂世用重典,王道殺伐震懾,此乃法也!此時不用重典,何時用?”他的聲音裡帶着幾分激昂和正義感,彷彿一位古代的勇士,在爲了國家的未來而吶喊。
幹清宮內,寂靜無聲,連針落的聲音都能聽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皇上的迴應。他們知道,這一刻的抉擇將決定國家的未來和命運。
林小風並未發怒,反而淡然一笑。他的笑容中帶着幾分從容和自信,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看向李邦華,這位剛硬無比的老臣,眼中閃爍着讚賞的光芒。
“李閣老何以知我未用重典?”林小風的聲音裡帶着幾分溫和和反問。他知道李邦華的擔憂和顧慮,但也明白自己的決策和考量。
“然而……”李邦華還想說什麼,卻被林小風打斷。
“我若用重典懲治商人,一旦消息傳出,還會有商人願意往京師運糧嗎?”林小風的聲音裡帶着幾分冷靜和理智。他明白,現在的局勢不能輕易動搖商人的信心,否則將無人願意爲京師運糧。
“即便有,他們運送的糧食數量,又能達到之前的幾成?”林小風繼續問道。他的眼神中閃爍着睿智的光芒,彷彿已經看到了未來的種種可能。
“京師有百萬民衆,每日所需的糧食多達上萬石,流賊將至,我們應當廣積糧。商人圖的是暴利,必然會加速運糧,此舉正合我意。”林小風的聲音裡帶着幾分自信和從容。他明白,現在的局勢需要他保持冷靜和理智,不能輕易被情緒所左右。
“至於銀子……成慶華掌管着京師三大營,只要不讓商人將銀子運出,我自有辦法將銀子取回。”林小風的聲音裡帶着幾分決絕和果斷。他知道,現在的局勢需要他做出一些非常規的決策,以應對眼前的危機。
邵師韓與李邦華對視一眼,都面露尷尬之色。他們二人立刻下跪,先向林小風請罪,然後領旨謝恩。他們的心中充滿了感激和敬佩,同時也明白皇上的決策是出於無奈和形勢所迫。
“繆一奎!”林小風的目光轉向這位吏部尚書。他的眼神中閃爍着銳利的光芒,彷彿要洞察一切。
“臣在。”繆一奎的聲音裡帶着幾分緊張和不安。他知道皇上的目光銳利無比,彷彿能洞察人心。
“你所說的消極怠工、出工不出力的現象,是否普遍?”林小風的聲音裡帶着幾分嚴肅和關切。他知道這個問題對於國家的未來和命運至關重要。
“回陛下,這佔京卿總數的三四成。如果人數少,臣也不會向陛下請示,早已聯合都察院進行彈劾了。”繆一奎的聲音裡帶着幾分無奈和擔憂。他的面容憔悴,眼中閃爍着焦慮的神色。
林小風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他知道這個問題棘手無比,需要他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解決。然而,他也明白這是他的責任和義務,作爲一位皇帝,他需要爲國家的未來和命運負責。
官員們如此作爲,無非出於兩種心態。一種是認爲京師守不住,繼續做事沒有意義,不如擺爛;另一種是身在大明卻心向順/滿清,專門做壞事,擾亂朝堂,搞亂朝政,使政令不通,百姓不滿。林小風心中暗自思量,這兩種心態的官員都需要應對,尤其是第二種,更是國家的蛀蟲,必須嚴懲不貸。
“其餘人先出外等待。”林小風的聲音裡帶着幾分威嚴和不容置疑。他知道接下來的談話需要保密和謹慎。
待衆人離去,殿門關閉後,林小風低聲說道:“繆一奎,你將消極怠工的官員名單整理成冊,以升遷爲誘餌,讓他們每人每日清晨寫一份工作計劃,將這一天打算做的事情全部寫下。”他的聲音裡帶着幾分決絕和果斷,彷彿已經看到了未來的勝利。
“晚上再寫工作總結,將計劃的完成情況進行彙總。完成的人在其上畫圈,未完成的人需寫上未完成的原因。”林小
承天門外,夜色如墨,月光如洗,勇衛營的千總單化鳳手執馬鞭,身形挺拔如鬆,屹立於陣前,他的眼神堅毅,彷彿能穿透夜色,直視遠方的敵人。他誓言道:“陛下,我此行定不辜負您的皇恩浩蕩!願以吾之熱血,捍衛大明之疆土!”林小風望着眼前這三百名勇衛之士,心中感慨萬千。這三百人,個個英姿勃發,眼神中透露出不屈與勇敢,他們是大明最後的驕傲,是騰驤四衛的後代,是大明精銳中的精銳。
林小風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他們的臉上寫滿了堅毅與決心,但也掩不住一絲疲憊與憂慮。是啊,大明的精銳部隊,如今只剩下兩支:一支是鎮守遼東的關寧鐵騎,另一支便是眼前的勇衛營。可惜啊!勇衛營的四將之中,只剩下黃得功還活着,京師留守的士兵又太少,而黃得功又遠水解不了近渴!唉!大明處處都是遺憾,想起來只剩下嘆息。但幸好,還有林小風,還有這些勇敢的將士們。
林小風拍了拍單化鳳的肩膀,語氣中帶着幾分關切與期待:“這次行動你有什麼策略嗎?”單化鳳迴轉身,目光炯炯地看着林小風,回答道:“我打算騷擾敵軍,讓他們行進緩慢,無法迅速逼近京師。”林小風又問:“你打算怎麼騷擾他們呢?”單化鳳立刻說道:“我打算找一個偏僻的地方藏起來,等流賊的大軍到了,我們三百人就用弓弩、鳥銃、火銃襲擊他們。就像陛下您說的,不求傷敵,只求讓他們行進緩慢。等他們發現的時候,我們已經跑得遠遠的了。”“這樣反覆騷擾,或許能拖延他們一兩天。”
林小風微微搖了搖頭,心中暗自思量。他知道,這個策略雖然看似可行,但實際上卻充滿了危險。爲了張元衡能順利投靠流賊,這個消息已經被當作籌碼泄露出去了。如果再使用這種策略,恐怕第一天就會全軍覆沒。然而,有些話是不能說的,尤其是關於張元衡的,這是他的底牌。
林小風沉吟片刻,決定還是告訴單化鳳真相:“單化鳳,你的策略行不通!”單化鳳心裡不服,他知道自己在讀書方面比不上皇上,但如果論行軍打仗,他覺得自己並不輸給皇上。皇上雖然也讀過兵書,但紙上談兵和實際戰鬥是不一樣的。說實話,皇上在行軍打仗方面還比較稚嫩,怎麼能和他比實戰經驗呢!
見單化鳳不服,林小風淡淡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睿智的光芒:“如果你不信,那我們君臣二人就在這裡推演一番。現在我還是你,皇上則是駱文彬。駱文彬的大軍每天行進五十里,騎兵在前面開路,步兵和輜重在後面跟着。”單化鳳點了點頭,問道:“那我第一天就像之前說的那樣做,皇上您打算怎麼應對呢?”
林小風微微一笑,彷彿已經洞悉了一切:“前提是你沒有被他們的探子發現!好,那我就讓你第一次偷襲得手。被襲擊之後,駱文彬肯定會有防備,第二次你打算怎麼辦呢?”單化鳳心裡有些虛,他雖然曾經領過軍,但出城征戰的次數並不多,更多的是守衛皇城,保護皇上的安全。再加上現在問問題的是皇上,他頓時語塞了。
“不知道……不知道皇上您打算怎麼防備呢?”林小風沒有隱瞞自己的策略,笑着說道:“我會在第二天準備三支輕騎兵,分別部署在前軍、中軍和後軍;一旦遇到偷襲,就立刻迎戰並追擊。”單化鳳想了想,說道:“我還是按照之前的策略,不過這次我打算繞到他們的後面去偷襲,偷襲成功後就往南逃跑。如果追擊的人少,我就反殺他們;如果人多,也能拖延他們的速度。”“你覺得你們能逃得掉嗎?”林小風問道。
“我自認爲可以!勇衛營的馬都是上等的好馬,擅長長途奔襲,肯定能甩掉敵軍。”單化鳳信心滿滿地說道。然而,林小風卻皺了皺眉,搖了搖頭。他對敵我形勢的判斷有誤啊。林小風耐心地解釋道:“馬是一樣的,但駱文彬的騎兵大多是投降的明軍,無論是個人的戰鬥力還是戰馬的速度和耐力都非常強。而且,他們是以逸待勞,而你們卻是長途奔襲,結果可想而知。”
單化鳳聞言,臉色微變,但依舊堅持道:“就算他們的馬耐力強,我給每匹馬都配上雙馬,難道還追不上你們嗎?”“都是騎兵,都擅長騎射,你們以少戰多,勝算有多大呢?”林小風反問道,“我讓你去騷擾敵軍,不要傷亡,你做到了哪一點?”聽到這些話,單化鳳汗流浹背。雖然只是推演,但結果已經很明顯了。他敗了,不但任務沒有完成,而且全軍覆沒。
“請皇上賜教!”單化鳳收斂了態度,恭敬地問道。林小風沉吟片刻,緩緩說道:“絕對不能偷襲敵軍,甚至不能去窺探他們。”“那我……”“射殺他們的探子,遇到單個的騎兵就殺掉,遇到大軍就逃跑。每天不用殺太多人,幾個人就夠了。他們的探子失蹤了,肯定會放慢行進速度,並派兵去查找。這個時候你們就換個方向,繼續射殺他們的探子。”“多的話三四天,少的話一兩天,然後就立刻返回京師。三百人去,三百人回來,記住了嗎?”
單化鳳神色一稟,單膝跪地說道:“陛下,我領旨了。”望着三百勇衛營挺拔的身姿,林小風心中涌起一股悲壯之情。他退了一步,望着衆人,大聲問道:“你們都是我的親軍,這次出征意義非凡。如果能拖延敵軍一兩天,京師城防就穩一分;如果能拖延三四天,就穩三四分。”“你們能不能完成任務?”“能!”三百勇衛營的將士齊聲高呼,聲音響徹雲霄。
“好!我是天子,不能和你們一起上戰場殺敵,但我會在這裡等你們凱旋歸來。到時,我和你們一起飲酒慶功!”林小風的聲音堅定而充滿力量。他鏘然一聲拔出了腰間的佩劍,長劍直指天空!“勇衛營,出征!”嗚——皇城城牆上響起了悲壯的號角聲,彷彿在爲這三百勇士送行。
三百人對四萬大軍!雖然不是兩軍對壘的陣勢,但他們的勇氣可嘉!留守的勇衛營將士整齊地站在城牆上遠眺着,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敬佩與不捨。隨着一聲大喝,衆人同時拔出了武器像林小風一樣指向天空。他們既是兄弟也是戰友,每次出征都抱着必勝的決心!這次也不例外!
“兄弟們等着凱旋!”“凱旋!”單化鳳翻身上馬,在衆人的吶喊聲中催動戰馬向前衝去。夕陽西下,單化鳳一行人漸漸消失在暮色之中。他們的身影在夕陽的餘暉中顯得格外英勇與悲壯。
林小風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他轉身對身邊的龐子晉說道:“龐子晉。”“臣在。”勇衛營參將龐子晉急忙上前一步。“你們勇衛營和京師三大營有多久沒有嘗過肉味了?”“回陛下,記不清了。”林小風苦笑了一下。是啊,朝廷那點糧餉能吃飽就不錯了,哪裡還有錢買肉吃呢?
他想了想,又喚來了身邊的宦官郭天陽:“郭天陽?”“奴婢在。”“擬旨,明日命令成慶華派兩千人出城往南苑去捕獵所有的禽獸。能活捉的就活捉,不能活捉的就擊殺後帶回來。”南苑是元、明、清三代的皇家獵場,那裡草木繁茂,禽獸、麋鹿聚集。雖然隆慶年間已經衰敗了,但獵物還是存在的。
“我想讓大明的將士們都能吃上肉,喝上湯。”林小風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堅定與期待。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這些英勇的將士們能夠得到應有的待遇與尊重。郭天陽忍不住嚥了嚥唾沫,領旨後飛奔內閣而去。他知道,這是一項重要的任務,也是一項能夠讓將士們振奮人心的任務。
日落星稀,明月初升。林小風算計着時間,望着天邊的月亮喃喃自語道:“太子現在應該已經動手了吧?”他的心中充滿了期待與憂慮。他知道,這場戰爭對於大明來說至關重要,而對於他來說,更是一次考驗與挑戰。但他相信,只要他們齊心協力,就一定能夠戰勝敵人,守護好大明的疆土與人民。
夜深了,鐵門關的大門在昏黃的月光下緩緩關閉,發出沉悶的聲響,彷彿在爲這座位於渤海之濱的關隘訴說着歲月的故事。這座關隘不僅盛產食鹽,還是大清河的重要河口,水深適中,爲船隻提供了天然的停泊之所,商船往來頻繁,熱鬧非凡。自金朝以來,這裡就設立了關卡,歷經風雨滄桑,雖名爲關,但實際上已發展成爲一座小城。城牆由堅實的土坯築成,歷經修補,顯得厚重而古樸,東、西、南、北四座城門俱全,門上釘着密密麻麻的鐵釘,在陽光下閃爍着冷冽的光芒,因此得名鐵門關。
夜禁開始實施後,全城迅速陷入一片寂靜,只有偶爾傳來的狗吠和遠處的濤聲打破了這份寧靜。在城中的一間古樸屋子裡,擺放着一張方桌,桌旁坐着兩個人。其中一位是大明的太子朱慈烺,他身着華貴的錦袍,眉宇間透露出一股稚氣未脫的英氣,但眼神中卻藏着幾分迷茫與不安。另一位是左都督蔣太微,他恭敬地站在太子身旁,身形挺拔,面容嚴峻,眼中閃爍着精明之光。
突然,一陣輕微的吱嘎聲打破了室內的寧靜,一名太監匆匆走進屋子,臉色緊張:“太子殿下,關遼登津水師總兵易象離求見。”
“讓他進來。”朱慈烺用稚嫩卻帶着不容置疑的聲音說道。
不一會兒,一位魁梧的漢子身着戎裝走進屋子,他頭戴明盔,身穿棉甲,國字臉上五官分明,顯得威風凜凜,步伐穩健,每一步都透露出軍人的剛毅與果敢。
“臣易象離參見太子殿下!參見左都督!”易象離單膝跪地行禮,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易總兵免禮,賜座。”朱慈烺吩咐道,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
初見太子就賜座,易象離感到有些驚惶,想要推辭,但朱慈烺卻制止了他:“不必推辭,坐下吧。”
坐定之後,朱慈烺示意其他人退下,室內再次恢復了寂靜,只剩下三人。蔣太微凝視着易象離片刻,面無表情地問道:“易總兵,你部下有多少人?戰艦有多少艘?”
易象離恭敬地回答:“水師有兵二萬一千二百八十六人,雙甲板福船兩艘,大福船近百艘,哨船、冬船、鳥船、快船各百餘艘,隨時聽候殿下差遣。”
蔣太微看了看朱慈烺,朱慈烺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蔣太微站起身,從袖中取出一卷卷軸託在手上,卷軸泛黃,似乎承載着沉重的歷史,“易總兵,我有中旨在此,你接還是不接?”
中旨?易象離聞言微微一愣。按照律例,聖旨必須接,而中旨則可以選擇接或不接。皇上這是什麼意思?先讓他來鐵門關迎接太子,再賜下中旨。難道有什麼事情不能在聖旨中說嗎?還是朝堂已經亂了?
想到這裡,易象離不再猶豫,起身單膝跪地:“臣易象離領旨。”
蔣太微鬆了一口氣,神經也稍微放鬆了一些。如果易象離不從命,僅憑他們這些人難以誅殺劉澤清,後果不堪設想。
他緩緩展開卷軸,一字一頓地誦讀起來,聲音低沉而有力:
“如今流賊肆虐,非舉國之力不可剿滅。朕已調集天下之師勤王,唯山東總兵劉澤清託病拒詔,此乃罪一!”
“內閣令其前往保定剿賊,他卻抗命不遵,此乃罪二!”
“劉澤清縱容士兵掠奪臨清,百姓視之如賊,敗壞了官軍的聲譽,此乃罪三!”
“如此欺君、不忠不義、抗命之徒,罪惡滔天!”
“今錦衣衛查明,劉澤清欲借護送之名,挾持太子以控制南京。”
“爲保太子,佑我大明,朕命易象離設計斬殺劉澤清,護送太子前往南京。”
“欽此。”
“臣易象離,領旨。”接旨後,易象離仔細閱讀了一遍,確認無誤後收了起來,心中卻五味雜陳。
“不知太子殿下希望臣如何行動?”他問道,目光中透露出堅毅與決心。
朱慈烺沉默不語,實際上他感到茫然無措。離開京城以來,他一直懵懵懂懂,離開了父皇的庇護,他覺得自己弱小又可憐。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涌上心頭,眼眶不禁有些溼潤。他想哭,但作爲太子不能在人前落淚;他想笑,但父皇必定在死守京師,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各種情緒積壓在心頭,壓力重重。如果沒有太子的光環,他早已崩潰了!
見太子茫然無措,易象離看向蔣太微,尋求答案。蔣太微一直平靜的臉色終於泛起了波瀾,他皺眉說道:“陛下曾賜給劉澤清一道聖旨,令他前來鐵門關領取軍餉,並護送太子前往南京。”
“探馬來報,劉澤清的軍隊已經離開臨清,正向鐵門關而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今夜子時就能抵達城下。”
“陛下的意思是擒賊先擒王!”蔣太微補充道,語氣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定。
易象離思考了一會兒,擔憂地問道:“如果劉澤清決定魚死網破怎麼辦?”
蔣太微挑了挑眉,眼神中閃過一絲冷冽:“易總兵誤會了,陛下並非想要活捉他,而是要殺了他!無論是刀劈、斧砍、鳥銃、火銃還是紅夷大炮都可以!只要能殺了他就是大功一件!”
“主將一死,有太子和聖旨在手,將士們必定不會譁變。”他進一步解釋道,語氣中充滿了自信。
易象離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對林小風的殘忍感到敬畏,同時也對劉澤清的命運感到哀悼。不過他很快又有了新的疑問:“劉都督,如果劉澤清敢進城來,那就好辦了,我們可以佈置重兵在門口將他擊殺。但我怕他不來,而是託病在軍中,這樣即使陛下親臨也無可奈何啊。”
易象離的擔憂也是蔣太微的擔憂。劉澤清的軍隊有一萬五千人,其中騎兵五千,步卒一萬,雖然不及吳三桂的關寧軍,但也是明軍的主力部隊。他們在野戰和攻守方面都是一流的。而易象離的兩萬水軍則不善長陸戰。如果硬碰硬的話,對他們沒有好處。而且朝廷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他們也不願意看到自相殘殺的局面出現。
易象離的擔憂也是蔣太微和太子的擔憂。他們不怕劉澤清貪婪,只怕他不來。軍餉可以讓副將去接收,但如果他託病在軍中,他們就無可奈何了。
“易總兵的擔憂也是我們的擔憂。這件事情需要仔細商量,妥善安排。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我們需要預先思考所有可能的情況,到時候再根據情況應對!”蔣太微嚴肅地說道,語氣中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易象離思考了一會兒,說道:“就算劉澤清託病不來,有太子在這裡,按照規定他也必須來拜見。如果他敢進城來,那就必死無疑!”
“如果我是他的話,我就會一直病下去,請太子在城外相見。”蔣太微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設想。
“那我們可以約他在城門前見面,然後在城頭上架起大炮,等劉澤清一到就轟擊他,怎麼樣?”易象離提出了一個建議,眼中閃爍着期待的光芒。
“不妥當。現在天黑了,劉澤清看到火星一定會起疑心。這樣我們不僅偷襲不成,反而會打草驚蛇。我猜他半夜到來就是這個原因。”蔣太微再次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建議。
易象離覺得自己的腦子都不夠用了!劉澤清怎麼這麼難對付呢?
“那我們用弓弩怎麼樣?”他最後想到了這個武器,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無奈。
“也不行。現在天色太暗,視線不好,除非我們能夠一擊必中並且確保殺死他。你軍中有這樣的人嗎?”蔣太微反問道,語氣中透露出一絲嘲諷。
易象離搖了搖頭,心中充滿了無奈與焦慮。大炮不行,鳥銃、火銃也不行,弓弩也不行!那究竟該怎麼辦呢?
夜色漸濃,鐵門關外的海風帶着幾分寒意,吹拂着城牆上的旗幟,發出獵獵的聲響。城內的燈火稀疏,映襯出一片寂靜與肅殺。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一場關乎大明命運的陰謀正在悄然上演,而答案,似乎還隱藏在無盡的夜色之中,等待着被揭開。
易象離初次嚐到了絞盡腦汁的滋味,那是一種思維在腦海中翻涌,如同潮水般尋找着出路的感覺。他的眼神時而凝重,時而閃爍,彷彿每一個思緒都在腦海中翻騰,試圖尋找那一線生機。他心中暗想,如果劉澤清有一百種保命的策略,那麼他們就必須想出一百零一種方法來對付他。這是一場矛盾之間的攻防演練,他們是鋒利的矛,而劉澤清則是那堅固無比的盾。總而言之,劉澤清的命運似乎已經註定,他必死無疑!這個念頭在易象離的腦海中迴盪,帶着一種決絕與冷酷。
夜色漸濃,隨着子時的臨近,三人六目相對,沉默良久,卻始終未能想出良策。要除掉劉澤清,何其艱難!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就在這時,易象離的眼神突然一亮,猶如夜空中劃過的流星,他猛地一拍大腿,說道:“我們可以邀請他上船!一旦他上了船,就讓他有來無回!”然而,蔣太微卻白了他一眼,反駁道:“如果我是劉澤清,我一定會以戰馬不能上船爲由,請求沿海南行。況且他擁有一萬五千人的軍隊,你的船怎麼能裝得下?”易象離眼中的光芒再次黯淡下去,他嘆了口氣,說道:“罷了,看來我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然而,就在這絕望之際,易象離的雙目中再次燃起了希望之火,那是一種不屈不撓的光芒,彷彿能穿透黑夜的束縛。他激動地說道:“劉都督,既然劉澤清終究要面見太子殿下,我們何不讓殿下懷揣利器,伺機突襲他呢?”蔣太微沒有立即反駁,而是向朱慈烺拱手行禮,說道:“煩請太子殿下與臣一試。”朱慈烺點了點頭,站起身來,他的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那是一種屬於儲君的決絕與勇氣。
蔣太微從旁桌取過一柄摺扇,遞給朱慈烺,說道:“太子殿下,現在我就是劉澤清,您仍然是太子。我現在向您行禮,您試着用這柄扇子作爲刀來刺殺我。”朱慈烺接過扇子,點了點頭。當蔣太微單膝跪地行禮時,朱慈烺持扇的手先曲後伸,蓄力猛刺。然而,蔣太微並未用手格擋,只是輕輕一側身,就避開了他的攻擊,並順勢奪過扇子,抵在了太子的頸間。
易象離看着這一幕,心中充滿了失望。太慢了!太子的動作在他的眼中緩慢得如同蝸牛一般。如果真是刺殺的話,非但無法成功,反而會有送貨上門的危險。這個方法顯然是不可行的。派遣其他人去刺殺也不切實際,因爲劉澤清自知自己的行爲已經引起了朝廷的不滿,所以處處設防。他只需要十幾個親兵環繞在身邊,就讓人無法找到偷襲的機會。
良久之後,朱慈烺終於開口說道:“二位,我有一個計策,不知道是否可行?”他已經從之前的懵懂狀態中醒來,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以前他躲在父皇的羽翼之下,風雨不侵,以爲大明的江山就像紫禁城的城牆一樣堅固。然而,當他走出皇城,離開京師,失去了父皇的庇護之後,他才真正感受到了現實的殘酷。一路走來,他所見到的人都有飢餓之色,更有餓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慘狀。這對於一直習慣於金銀玉帶生活的他來說,無疑是一次巨大的震撼。
他想要尋找人來開導自己,但環顧四周之後卻發現無人可以傾訴。他不能顯示出自己的柔弱之面,否則就會被朝臣勳貴所利用。久而久之,他這個大明的儲君之位就會被勳貴朝臣玩弄於股掌之間。因此,在這一刻他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與決心。
聽到太子要發言,蔣太微和易象離都立刻注目以待,神色恭敬地說道:“殿下請說,我們洗耳恭聽。”朱慈烺沉吟片刻後說道:“在離開京師之前,父皇賜給我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天干地燥,用火藥’。我一直沒有理解其中的意思,但現在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彷彿每一個字都蘊含着無盡的力量。
……
午夜時分,鐵門關的守卒看到遠處有亮光疾馳而來。他們不敢怠慢,急忙喚醒同伴藏匿在垛口後面仔細觀察。燈光漸漸靠近後,他們看到一個騎馬的人手持氣死風燈向他們逼近。在燈光下可以看出這個人身穿着明軍的制式盔甲,面容堅毅,眼神中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當他逼近城門時,一個守卒張弓搭箭喝道:“來者止步!再往前走就射箭了!”騎馬的人立刻勒住繮繩讓戰馬駐足不前。“別射箭!是自己人!我是張遠,是山東總兵劉澤清劉大人的屬下。我奉旨來鐵門關護送太子殿下去往南京。”說完之後張遠伸手入懷取出一封信揮舞着以示證明。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彷彿能穿透黑夜的束縛。
城牆上的守卒見狀遲疑了片刻後大喊道:“把公文放入籃中然後退到二十步之外!”隨後他們用繩子繫住籃子沿着城牆放下去。張遠將公文放入籃子之後守卒便拽着繩子將籃子提了上來。他的動作迅速而敏捷,彷彿經過千錘百煉一般。
在張遠後退二十步的同時他開始對鐵門關進行偵察。他發現城牆上的守卒增多了,旌旗也多了起來。雖然看不清他們的面目,但他感覺這些人並不是原來的守軍,可能是太子帶來的人。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但隨即又被堅定的信念所取代。
城外空曠無藏兵之處,水師的人應該大多在船上沒有進城,因爲鐵門關狹小容不下那麼多人。既然如此,他就無所畏懼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決絕與冷酷,彷彿能穿透黑夜的束縛。
不久之後,城上有人向張遠大喊道:“張遠兄弟,太子殿下邀請劉總兵進城議事,不知道劉總兵還有多久能到?”張遠騎馬回望來路,心中對劉澤清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總兵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已經預知太子會邀請他進城議事,現在看來果然如此!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對劉澤清的無限敬仰與忠誠。
他按照劉澤清的吩咐大聲回答道:“劉總兵距離此地還有一刻鐘的路程,麻煩城上的老哥向太子殿下如實彙報。劉總兵因爲墜馬受傷臥牀不起,實在是無法進城。請太子殿下移步城外,在軍中與劉總兵議事。劉總兵麾下有兩萬兵馬,一定能夠確保太子的安全。”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彷彿能穿透黑夜的束縛,傳遞着劉澤清的意志與決心。
在城上喊話的並不是守卒,而是水師總兵易象離。太子和蔣太微就站在他的身旁,他們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凝重與期待。聽到劉澤清不肯進城,易象離在氣憤的同時也終於確信了他並沒有被冤枉。只有做過壞事的人才會心虛,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對劉澤清的無限痛恨與決心。
“按照聖旨,劉總兵需要護送太子去往南京。太子是國家的儲君,怎麼能輕易出城呢?無論是國法還是軍規,都應該是總兵來拜見太子。快去通知劉澤清!”易象離大聲喊道。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與力量,彷彿能穿透黑夜的束縛,傳遞着朝廷的意志與決心。
張遠見狀也不好再繼續說些什麼,他只負責傳話而已。想到這,他朝城上抱拳說道:“在下這就給劉總兵傳話,一會大軍到達城下時,各位千萬別誤傷了我們。回見!”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無奈與堅定,彷彿能穿透黑夜的束縛,傳遞着劉澤清的意志與決心。隨後他轉身離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