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一年少說入賬五萬兩。而這還僅僅是個開始,因爲我要讓他們卷。”
夏林的話讓郭州牧產生了深深的懷疑,他治下最大的縣就是南昌縣同時也是靠近洪都府最近的縣,作爲一個一等縣一年的收入大概是二十四萬兩上下,七千人的縣,打平均下來每個人的年收入是三十兩,憑什麼這夏道生一個小鄉靠着這麼個墨水生意一年就能到五萬啊?
他憑什麼?憑他長得好?還是憑他詩文做得漂亮?這沒道理的。
“這卷是?何意?”
“就是鬥之意,讓他們鬥,鬥開花。”夏林開始把自己的方案和計劃娓娓道來:“世家之間千百年來就沒有太平過幾日,這東西您看上去不過是個雕蟲小技,其實也還真是個雕蟲小技,但一家有了別家自然也要有。有了自然就要炫技,你出一本論語注我便要出一本孟子注,你印三千冊我便印五千冊。”
老郭聽到這還都是迷迷糊糊的,只是朝他點了點頭:“你再說下去。”
“天下門閥學閥數十家,五姓七望、關隴八家,江南新族、嶺南四姓。這一層層一疊疊的,最在乎的是什麼?那自然就是這……嗯,話語權和解釋權。孔聖之所以爲聖,不就是承上啓下之功嘛。這門技術出來,只要有一家開始,其他家必要跟進,不跟進到時天下士子讀的是別家書想的是別家事,久而久之那這世家不就凋敝了嘛。”
夏林端起老郭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然後笑着說道:“剛落地便匆匆趕來,還沒喝水,郭大人喝一口不介意哈。”
老郭歪着頭看着他:“你孃的喝都喝了你再問,你這兔崽子是跟誰學的呢。”
“嘿嘿……”夏林只是笑,然後他繼續開口說道:“這便是一條放入魚缸中的鮎,它下去了,其他的魚都得給爺跑起來,跑贏了身強體壯跑輸了變成魚食。您說這幫人他跑還是不跑啊?”
老郭快速的眨巴着眼睛:“那伱怎的就能確定他們就得在你這買啊?你賣,人家不買還不行麼?”
“行啊,當然行。不過您也是知道什麼叫特產,特產便是出了這塊地,怎麼用那味兒都不正。問,便是一方水土一方人,再問便是這天時地利人和,若還要問,只能說是神仙眷顧土木宜人。”
“哈哈哈哈哈哈……”
老郭當時都笑得沒人樣了,捧腹大笑前仰後合,這小兔崽子那真的是奸詐到了讓人頭皮發麻的地步,這人哪裡是什麼鄉正,活脫脫就是個奸商。
等好不容易情緒平緩了一些,老郭問道:“有秘方?”
“沒秘方哪裡敢幹這檔子事呢。”夏林也是嘿嘿直笑:“不光是這墨有秘方,紙也有秘方,不光是紙有秘方,模具還有秘方,模具有秘方也不算完,這工具都還有秘方,一層一層,層層加密,他想學我可以教,但會不會就是他們的事兒了。反正我的東西也不貴,到頭來造不如買,買不如租,租設備租場地花錢買耗材。”
老郭聽的是直嘬牙花子,這一套下來行雲流水,這小子上哪琢磨的呢……這狗腦子那可真不是一般人吶。
“當真會來?”
“當然,若是一家有這門手藝,說不準人家就不來了,若是人人都有這手藝,那我看他們……嘿嘿,一個都別跑。”夏林說完之後晃着手指頭說:“而且我這人敞開門做生意,我也不搞壟斷,工藝配方我都給,能不能成看他們。”
“什麼?你都給?”
“自然。”
老郭眉頭緊蹙手指敲在桌子上噠噠的響:“不對吧,你這給了還怎麼掙錢呢?”
“郭大人啊,您想想,這兩晉時留下了多少菜譜?少說能有三百道菜吧,菜譜人人能學,可哪怕是照葫蘆畫瓢能做好一道菜的人又有幾人?更何況這東西下來繁瑣複雜,又要建工坊又要選匠人還要鑄模具,算算下來投資可是很大的,而新平鄉可都是現成的。”夏林扳起手指算了起來:“涌山鄉的煤、樂平鄉的石頭高嶺的土,還有德興的銅鐵山鄉的鐵。哇……這地方是真的風水寶地呢,大人。其他地方可比不了啊。”
“你探礦了?”老郭身子前傾好奇的問道:“當真有如此多?”
夏林笑了笑,輕輕點頭,然後壓低聲音說道:“歡迎郭大人下次蒞臨新平鄉觀摩指導。”
“哈哈哈哈,好好好。”
其實老郭並不是很相信一貫貧瘠的新平鄉周圍居然有這麼多東西,但人家都說歡迎他下次去看了,那他自然也就欣然接受就是了,而且在這個地方說話隔牆有耳的,誰也不知道這裡的話會被誰聽了去。有些事是真的不宜公開,若是讓天下人都知道,那事情可就不一定是他老郭能掛得住的了。
聽完了夏林的解釋之後,他本來憋着那一肚子火也差不多消停了,但做派還是要有的,過了一會兒老郭又變成了那一副公事公辦的死人臉,他將一塊令牌哐噹一聲扔在夏林面前:“若是還有下次不提前知會,我可定要叫你好看。”
“此番的確是屬下疏忽,但事從權宜,屬下往後一定提前連放三隻信鴿。”
其實老郭也知道這個事恐怕也是沒時間通報的了,反正他要的就是個交代,現在面子裡子都有了,老郭纔不計較那些,反正每年賦稅交上來,剩下的他能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畢竟只要錢到位,老郭親自去給他打廣告都行。
畢竟夏林可不知道今年老郭在大朝會上是怎樣的風光,那在京城裡看到其他封疆大吏時這恨不得都提着腚溝子看人,什麼廣州、福州,什麼杭州、蘇州,不值一提,哎呀不值一提……天下英雄唯郭公與陛下耳。
“這兵符你且拿去,從今往後你也算是領兵的人了,定當小心行事,這身具軍權一呼一吸可都不得頑皮任性,否則軍法下來即便是我也護不住你。”
老郭這番話說出來是真的把夏林當子侄晚輩一般的教誨,畢竟這有軍權跟沒軍權時候處置方式也不同了,若是讓人抓住了把柄那可就真的是要掉腦袋的。
“多謝郭大人提醒,我會小心行事。”
“滾吧。”老郭揮了揮手:“今年之內莫要讓我在洪都府見到你。”
“屬下這便走。”夏林朝老郭鞠躬到底:“若是郭大人有空時定要再去新平,今年的新平可是要有不少的新項目上來呢。”
“新項目?”老郭眉頭一挑:“說說。”
“最高檔十八兩八。”
“嘶~”老郭倒吸一口涼氣:“有點貴吧?”
“物超所值。”
這一句話便在老郭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只是這剛剛開年他也是事務纏身,等到夏天空閒下來了,他反正是打算去瞧瞧那十八兩八到底有些什麼內容。
從州牧府中退出,夏林坐在街邊吃了整整一大碗麪條,接着便靠在路邊的石墩子上發呆曬太陽,想了一圈發現在這地方也沒什麼人可以找也沒什麼地方可以去,於是就打算溜達一圈買點特產就回去了。
不過他想着想着突然想到自己答應小郡主說只要自己來了就會想法子告知她一聲,於是他站起身來開始四處張望。
這如果是自己親自上門的話,必會被王爺用棍子趕出來,畢竟自己跟小郡主素來有緋聞,關鍵還拿了王爺十萬兩分手費,這錢都收了再明目張膽可就說不太過去了,但既然答應她的事肯定還是要做到的。
思來想去,他就在路邊找了個八九歲大的孩子。
“小孩,過來。”
夏林朝那小子招了招手,然後便拿出一塊小碎銀子:“這錢給你,你去藤王府外頭幫我喊個人,就喊如意如意隨我心意,等到裡頭有人跑出來時,若是男人你拔腿便跑,若是女子你就說有人在春江樓等她。”
那小孩拿錢走了,然後夏林眼睜睜的看着他朝相反的方向跑了過去,轉瞬便消失在了人羣裡。
“我叼你M……”
意識到自己被人給坑了的夏林嘴裡不乾不淨的罵着,然後頗爲無奈的自行散步溜達到了滕王府邸之外,但他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喊,就想等着看看有沒有熟人從門前經過。
正巧這時,他見到滕王的馬車停在了門口,上頭正巧有兩人下車,一個他看不真切但另外一個他卻是認識的,那不是別人正是小郡主身邊的丫鬟,名叫秋荷,似乎是跟春桃一個培訓班出來的。
於是見四下無人,夏林就在旁邊叫了起來:“秋荷秋荷!”
秋荷站定四處觀望,然後看到了夏林坐在角落,她先是吃了一驚,然後便看向了旁邊的人,而這會兒他身邊那個女子也轉過了頭來,夏林一看明顯愣了一下,這不就是小郡主麼?
只是他真沒想到只是一年不見,她的變化簡直就如同換了一個人。
這會兒臨近黃昏,周圍行人不多,王府門口除了兩個護衛站在那之外也沒了別人,小郡主當時就跟遭了電擊一般,彷彿就是那孫猴子剛從石頭縫裡蹦出來在海邊狂奔似的一路跑到了夏林面前,二話不說就掛到了他脖子上。
“唉唉唉,這讓人看見,我可是要遭亂棍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