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昀眯着一雙黑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四葉, “你覺得本王是好商量的人？”
四葉搖搖頭，她知道這事可能不會想她想得那麼簡單，但她還是願意一試, 她不想再看到那個人在露出那麼茫然的神情……
——我這條命是乳孃救回來的, 如果沒有乳孃我可能已經死了不止一回了, 當時許多人背叛了我, 連我的親哥哥都背叛了我, 只有乳孃……只有乳孃……
攥緊了身側的拳頭，四葉擡頭，一雙眸子裡寫滿了堅定, “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黑影默默站在一邊，看着碧月昡微微挑起的右眉, 摸摸下巴, 事情好像在向一個很微妙的境地發展。
“你覺得你有跟本王討價還價的資格嗎？”碧月昀的語氣中隱隱散發着不悅, 四葉感受到了，但此時此刻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我是沒有資格，但——它有！”
碧月昀一雙黑眸猛然緊縮，他看着四葉手中的那樣物件，冷聲道：“你從何得來？”
“別動！”四葉看着微微移動身軀的黑影，冷喝道, “你再上前一步, 我就毀了這東西！”
黑影看了一眼碧月昀, 訕訕地退回原位, 心說他還真是小瞧了這個女人, 能把昀逼到這份上，勇氣可嘉, 勇氣可嘉啊……
四葉手中的拿的是她當日按着那塊“人皮”上記載的訊息趁機從梅妃宮中取回的東西，當她拿到這樣東西時也是吃了一驚，她沒想到梅妃千辛萬苦留下不是證據而是——
“把玉佩給我！”看着四葉手中的碧綠玉佩，碧月昀黑眸微閃，聲音低沉道。
四葉搖搖頭，“請王爺先答應我的條件。”她知道她有些趁人之危，當她拿到這塊可有“昀”字的玉佩時就隱約感覺到這塊玉佩可能對碧月昀有非常尋常的意義，但爲了他，她只能做一回小人。
碧月昀垂在身側手倏爾一攥，青筋畢現，黑影在一旁看的分明，嘆了一口氣，他還是放不開……
“你要是瞭解，就應該知道我是爲了什麼！”碧月昀冷冷看着四葉道。
四葉不閃不避地迎上碧月昀冰冷的視線，語氣淡然道：“我知道，但是我不想他再體會一次失去孃親的痛苦，你知道的，那個人對她來說就像第二個孃親一樣，無論那個人做了什麼，至少她救了他！”
碧月昀黑眸微動，“可她害了母妃也是事實。”
四葉將那塊玉佩遞到碧月昀手邊，輕笑道：“一個孃親是不會願意看着自己的孩子陷入無盡的憎恨中的，你們或許都還不瞭解……”
碧月昀拿着那塊玉佩摩挲着，感受着它的溫潤觸感，“好，本王答應你暫時不動她，但本王有一個條件——”碧月昀頓了一下，擡頭看向四葉，道：“本王的條件是你離開昡弟，你可答應？”
……
細細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碧月昀緩緩道：“玉佩是一對兒的，一個刻着‘昀’，一個刻着‘昡’，是……母妃親手刻的，我還記得當時母妃拿着那個人送給她的原玉時興奮地說她要親手刻一對兒玉佩給我們兄弟找媳婦兒用，她從一開始就沒想讓我們兄弟倆爭那個位子。那之後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誰知竟是母妃自己藏了起來，她是不想讓我們找到嗎？”
黑影緩緩上前攬住碧月昀微微顫抖的肩頭，低聲道：“也許那個女人有一句話是對的。”
碧月昀擡眸，微微有些不解。
“……一個孃親是不會願意看着自己的孩子陷入無盡的憎恨中的。”
碧月昡一震，看着玉佩喃喃道：“那我這些年是爲了什麼……”
“現在知道也不晚不是？”黑影輕道。
“讓她離開昡弟是正確的嗎？”碧月昀低聲問道，黑影伸指勾起他的下頜，沾染笑意的黑眸對上另一雙飽含疑惑的黑眸，“你是擔心她會成爲下一個梅妃是嗎？”
碧月昀微微點頭，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們骨子裡的血統無法泯滅，他們最終會走向與那個男人一樣的道路，悲劇也會重演……他不想讓悲劇重演！
……
四葉坐在轎中，微微有些出神，碧月昀的話始終在腦中揮之不去……
——本王的條件是你離開昡弟，你可答應？
她是怎麼回答的？爲什麼連一點影響都沒有？
轎身微微傾斜，一隻手掀開轎簾，繼而出現的碧月昡那張清俊的面容，四葉直愣愣地看着這張臉，忽覺臉頰有什麼溫熱之物劃過，下意識地用手去摸，透明的液體在指尖滾動……這是淚嗎？
碧月昡一愣之後，探進去半個身子，緩慢而堅定地環住四葉顫抖的肩膀，輕輕一用力，四葉整個身子被包圍在溫暖的懷抱之中，緊貼的胸膛傳來有力的跳動聲，一下一下……
我會離開……記憶中略顯微弱的聲音是誰的？是我的嗎？
碧月昡抱着哭累了的四葉走向御軒閣，靠着碧月昡的胸膛，四葉昏昏沉沉地陷入沉睡。
“主子，四葉姐她……”綠兒奔出來看着碧月昡懷中的四葉，遲疑道，“四葉姐怎麼了？”
碧月昡搖搖頭，抱着四葉向裡屋走去，叮鈴一聲，一個物件自四葉袖中滑落，碧月昡低頭一看，愣住了，這玉佩？將四葉安置在牀上，碧月昡轉身看着綠兒手中的玉佩，神情有些複雜。
“主子，這玉佩……”
遲疑了一下，碧月昡輕道：“找最好的絲線穿好掛在她身上。”
綠兒點頭出去，碧月昡回頭看着牀上睡熟中的四葉，眉宇間盡顯溫柔，你是孃親特意送給我的，對嗎？
……
“你是說，昡兒今天帶了那個女人去了寒谷？”冷夫人閉眼撥弄着手中的佛珠，淡淡道。
“是，夫人。”
“你下去吧。”冷夫人緩緩睜開眼，看着眼前那尊木佛，渾濁的雙眸中隱現悲慼，那孩子居然對那個女人如此認真，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怎麼可以陪在那孩子身邊入住西宮，你也一定不允許的對不對？他們都說那個女人跟你像，我卻一點也看不出來，她怎麼能跟你比？你一定在下面寂寞了，再等等，等我看着昡兒登上帝位時便下去……向你贖罪。
冷夫人盯着那尊木佛，神情有些癲狂，這時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她連忙收斂情緒，閉眼斜躺在牀榻上撥弄手中的佛珠。
“主子，有一個人說要見您。”門外響起的是環兒的聲音。
半張開雙眸，冷夫人緩聲道：“是誰？”
“那人說您看了這樣東西便知道了。”環兒恭敬答道。
沉默了片刻，冷夫人開口道：“拿進來。”
躺在環兒手中的一枚墨綠的扳指，乳白色的斑紋貫穿整個扳指，好似一幅勁鬆瀑布圖，看了那扳指一眼，冷夫人垂眸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驚異，緩緩撥弄手中的佛珠，良久出聲道：“讓那個人進來。”
環兒退了出去，不一會兒便有一個男人走了進來，普通面容上卻有一雙蠱惑人心的鳳眸，不甚突兀反而使得這人有一種別樣的身材，男人看着冷夫人微微一笑道：“姑母，別來無恙。”
冷夫人輕掀眼皮，淡淡應了聲後便又閉上眼，似乎對於屋中多了一個人並不在意。
那人也不惱，仍笑笑道：“姑母，小侄今日來是爲了——誰在外面！”男人一驟然聲冷喝，冷夫人微挑了挑眉道：“不過是野貓罷了。”
男人仍有些疑惑，但冷夫人卻是顯得有些不耐煩，“有什麼話就快說。”
男人無奈只得上前，手一攤，手心上躺着一枚墨綠的玉珏，上面依稀刻着“青”字，冷夫人眉尖微蹙，聲音微微有些冷意，“你想幹什麼？”
“姑母，你難道不想要回原本屬於你的東西嗎？”男人一雙鳳眸深不見底，輕聲吐出一句話，“即使不爲你，也應該爲了你的兒子，不是嗎？”
手中的佛珠猛然斷線，無數的墨色佛珠滾落在地，冷夫人冷笑道：“你這是威脅我？”
男人立即笑道：“小侄豈敢威脅，不過是祈求合作罷了。”
冷夫人略微沉吟道：“你且說說你打算怎麼辦？”
男人微微湊上前，輕聲說了幾句，一雙鳳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冷夫人的眸子。
待男人離去後，環兒走進來看着散亂在地的佛珠，再看向牀上的冷夫人，輕聲道：“主子——”
冷夫人緩緩睜開眼，眼底似有些疲憊，“把房裡收拾一下，還有——不論你聽到什麼，都當自己沒聽見，知道嗎？”
環兒的身子微微一僵，隨即輕輕點了點頭，上前扶着冷夫人躺下，“主子，明日是皇上的壽辰，您去嗎？”
良久冷夫人都沒有回答，就在環兒以爲她已經睡下時，冷夫人緩慢低沉地說了一句，“準備一下，明日我們進宮。”
環兒一愣之後默默地退出門外，隨後她在門外站了良久，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期待什麼，但……最終她還是放棄般地離開，明日或許是結束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