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昡的出場讓大殿上所有人都是一驚, 底下人也不斷竊竊私語……不是說泰王嫌棄這位王妃貌醜想趁此休了她嗎?怎麼這會兒又擺出一副鶼鰈情深的樣子……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這位王妃入牢期間泰王可是連看都沒看一眼……嘁, 說你們沒見識就是沒見識, 依我看這肯定泰王使的計, 爲的是, 是……最後插嘴的人耷拉着腦袋使勁兒想也沒想出“是”字之後的內容, 所以他成功地前幾個人嘁了回去。
同樣行不通的還有百里鳳,自打碧月昡進入大殿後,她的視線便未從他身上離開, 當她看見碧月昡與四葉調笑時,一雙眸子盈滿了不甘與恨意……那個女人根本不配得到他, 他是她的, 一直都是!她清了清嗓子引起碧月昡的注意後, 柔媚道:“泰王殿下進殿所說之話是何意思?”
碧月昡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卻讓百里鳳蹙緊眉頭, 隱約覺得事情可能並不像她想的那樣順利……碧月昡輕輕拍了拍手掌,就見殿外走出幾人,四葉回頭一看,正是綠兒和冷懷意……不過冷懷意手中似乎還提着一個人,那人弓着腰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四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碧月昀——這人是誰?碧月昡挑挑眉, 示意她耐心在一旁看——剩下的就看爲夫的厲害。
四葉微微側首, 耳朵緋紅, 這人還真是一天一個樣……但她心思一轉想起自己在陰暗牢裡時這個男人卻始終沒有出現, 不免有些心痛, 她永遠都無法理解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有的人曾說過愛上一個人的最好證明便是瞭解,她不知道是自己瞭解的不夠呢, 還是愛的不夠……突然,身側的手被一雙溫熱大掌牢牢緊握,擡眸,那人安撫似地對她一笑,她一驚,連忙垂下眸子卻不期然看見身側糾纏在一起的兩隻手,心中的痛似乎在淡化……
冷懷意與綠兒進了殿行了禮之後立在碧月昡身後,百里鳳挑眉冷道:“本王不懂殿下是何意圖?”
碧月昡但笑不語,冷懷意帶着那人上前一步,手一鬆,那人彷彿失去了支撐力量般癱軟在地上,四葉一愣,這人全身的骨骼都錯了位,是誰下這麼狠的手……她看了一眼碧月昡,碧月昡好整以暇地看着百里鳳驟然變色,笑笑道:“國主可認識這人?”
百里鳳已然從最初的驚訝中回覆過來,臉色如常道:“本王怎麼認識這種下等人?”
癱軟在地上的那人的身軀陡然顫抖起來,只見男人艱難地擡起頭,隱在亂髮之中的一雙眼滿是恨意,一道極度沙啞的聲音自男人口中發出,“百里鳳,你好毒!你還我月兒的命來!”
男人這話一出,舉殿譁然,月氏那邊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猛然站起身,他看着地上的人不可置信道:“洛……洛將軍?”
熟知月氏的人都知道月氏有位飛龍將軍——洛青裳,就是靠着他,月氏才能憑藉方寸之地與其他各國周旋,梅冷笙年少時曾與此人把酒言歡,對此人的評價也是甚高,但如此一位名將又如何會落得如此下場?
月氏那邊因爲“洛將軍”三個字兒炸開了鍋,不少掛軍職的人一窩蜂地衝向洛青裳,等到近處男人們已是虎目含淚,女人們則已經開始啜泣……四葉看到這一幕,不免爲這位將軍感到惋惜,同時也在心底推敲這個男人的話到底什麼意思,難道百里月的命是……
站在一旁的百里鳳已有些臉色發白,藏在衣袖中的雙手緊握,長長的指甲幾乎全陷進肉裡,看着洛青裳的眼裡也滿是驚懼……不可能,他不可能還活着……不可能……
碧月昡對冷懷意挑挑眉,冷懷意立即上前對着那羣把洛青裳圍了個水泄不通的人,冷聲道:“你們不想知道洛將軍是如何落到如此境地?”
那羣人經冷懷意一說立即散開,在洛青裳身後站成一排,意思很明白,有我們在看誰敢動我們將軍一根毫毛。
冷懷意蹲下身扶起洛青裳,羅忝在琰帝的示意下搬來一張軟榻,洛青裳躺在軟榻上用他沙啞的聲音講述事情的經過——
原來洛青裳與百里月是青梅竹馬的一對戀人,但有一天百里月突然性情大變,不再愛着洛青裳,洛青裳屢次想要見百里月將事情講清楚但都因爲百里鳳的從中作梗而無疾而終,當他有一天實在無法等下去便夜闖皇宮,在那裡他終於得知了百里月性情大變的原因,無意間他更是發現了百里鳳的秘密,但同時他也被百里鳳的人發現,他們用百里月的性命威脅他乖乖就範,無奈之下他只能選擇放棄,在那暗無天日的牢裡他受盡了折磨,當他已失去求生的意念時,一個神秘男人出現在他面前並告訴他,百里鳳已帶着百里月來到了月照城,當他還想再問時,卻被那個男人一掌劈昏,再醒來時已在月照城,之後就是碧月昡找到了他告訴他百里月已死。
當洛青裳說完這段話後,月氏那方的人各個不可置信地看着百里鳳,“國主,洛將軍所說的……是不是真的?”
百里鳳咬脣,恨恨地看着洛青裳,冷道:“你們既然相信這個男人的話,還問本王做什麼?”
衆人面面相覷,一方是受人愛戴的將軍,一方是他們盡忠的王,他們很難選擇啊!
“百里鳳,你個賤女人,月兒就是死在你手!”洛青裳沙啞叫嚷道,他身後月氏將領皆對百里鳳怒目而視,“國主,請給我們一個交代!”
百里鳳冷笑道:“全憑他一面之詞,你們竟敢質問本王,你們難道想造反不成?”
“如果不是一面之詞呢?”碧月昡涼涼道,百里鳳一驚,看向他的目光是五味陳雜……
“綠兒。”碧月昡淡淡道,綠兒立即上前,手上用布出着一樣物件,四葉看了一眼發現那是一把玉骨扇,恰巧和百里鳳那日拿在手中的扇子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這把扇子上隱隱有些暗紅色的點狀物,憑着經驗她可以斷定那是血液噴灑在上面的印記。
當綠兒捧出那件扇子時,百里鳳彷彿瘋了一般上前搶過那把扇子抱在懷中,眸中淡淡癡迷,四葉猛然醒悟碧月昡似乎也是扇不離手,難道這把扇子……碧月昡恰在此時回眸看了她一眼,眼底隱隱有些異樣,似是肯定了她的猜測,再看向整個人有些癡狂的百里鳳,四葉隱隱覺得她有些可憐,一個爲愛癡狂的女子是沒有錯,但她因爲愛而去害人,最後盡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放過,這樣的女人就不是可憐而是可怕了。
百里鳳的舉動無疑坐實了她殺人的嫌疑,月氏一方的人已是百口莫辯,琰帝淡淡下令道:“來人,將百里國主壓入天牢!”
就在官兵上前準備帶走百里鳳時,百里鳳突然發力掙脫了官兵直直衝向碧月昡,手中銀光一閃,這一切都在轉瞬間發生,所有的人都衝上前去保護碧月昡,碧月昡卻突然變色吼道:“玥兒,小心!”
四葉看着在半路改變方向向自己衝來的百里鳳,不禁想起當日那個紅衣妖嬈的女子,再看向現在這個滿臉恨意猶如鬼剎的女子,輕嘆一口氣,上步擡腿一提,那把玉扇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後落地……清脆的響聲響起,玉骨已然碎裂。
百里鳳呆呆地望着那柄破碎的玉扇,突然大笑起來,邊笑邊看着碧月昡,語調悽迷道:“若是我有那麼一張臉,你會不會就會愛上我?會不會?”
碧月昡蹙眉,終是沒忍心說出那句殘忍的話——我愛的永遠只有一個人。
百里鳳看着碧月昡忽然轉身奪過一旁士兵的劍,在脖頸處一橫,殷紅的血液蜿蜒而下在白衣上綻放出血色之花,好似那彼岸花,紅的妖豔,紅的孤寂……
四葉沒由來的心一痛,爲這個女人,也是爲自己,愛上這樣一個男人到底是對是錯?
這場事件終於落幕,月氏的人帶着百里鳳的遺體匆匆回國,半年後月氏正式併入碧月國土,從此再無百里王室。
……
坐在回王府的馬車上,四葉一路上都異常沉默,碧月昡無奈道:“你還在怪本王,本王是爲了讓百里鳳卸下疑心才那樣的,不然你必死無疑。”
四葉搖搖頭,轉臉看向車窗外的人羣,卻不料被一股力量扳回身子,擡頭,碧月昡的帶着怒氣的容顏近在咫尺,夾雜着怒氣的溫熱氣息撲面而來,“你到底還是不肯原諒本王嗎?”
四葉睜大了一雙眼無神地看着碧月昡,沒什麼血色的脣輕啓,“妾身不敢。”
這句話徹底惹怒了碧月昡,他猛然低下頭帶着一絲狠厲吻向四葉的脣,漸漸地……力道軟了下來,膠着的雙脣中隱隱溢出幾聲嘆息……放開被自己□□的紅脣,碧月昡抵着四葉的額頭低喃道:“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四葉原本失神的雙眼漸漸蒙上一層水霧,猶豫了片刻,她輕輕擡起雙臂環上碧月昡的肩,緩緩收攏……
馬車駛過一家酒樓時,一個錦衣男人站在二樓的窗戶處看着馬車駛遠,執起手跟前的一杯酒,仰頭灌下,意猶未盡道:“真是好酒。”
“主子,我們什麼時候啓程回國?”一個黑衣男子出聲道。
錦衣男子拿起另一杯酒晃了換,笑道:“熱鬧還沒看完,急什麼?”
“可是王他……”錦衣男子回頭淡淡掃了一眼黑衣男子,他立馬噤聲,戰戰兢兢地低頭站在一旁。
“既然王兄要走,我們沒理由不走不是?”錦衣男子笑笑道,但眼底卻是滿滿地不屑。
黑衣男子有些摸不着頭腦,主子是要回去?還是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