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男見餘耀看他,咧了咧嘴,面露尷尬,“不好意思啊,情報有誤,還想給你彩頭呢!”
餘耀擺擺手,“人家賣不賣還兩說呢。”
眼鏡男微微一愣,看了看還在通電話的老太太,“這倒是。你吃飯了麼?我請你吃飯吧,當謝謝你。”
“不用。她要是賣的話,你不收我就收了。”
“啊?你收這個幹什麼······”眼鏡男話沒說完,老太太已經打完了電話,向這邊走過來。
“我缺個畫案,挺合適。”餘耀隨口應了一句。
老太太走到他倆跟前,“我家老頭子倒是同意賣,就是······”
“沒事,別爲難,打擾您也不好意思了。”眼鏡男接話倒快,他這是真不想買了。
“不爲難,就是我家老頭子定了個價兒,有點兒高。”老太太接口道。
“那就算了。”眼鏡男又是秒接話。
老太太微微一愣,餘耀笑了笑,“都來了,不差這一口兒了,您說說我聽聽吧。”
“哎呀,這,是這樣,我家老頭子說,這長桌啊,其實是硬木的好東西呢!所以······”
眼鏡男此時已經完全沒了耐性,“阿姨,硬木的東西,哪有罩漆的?如果真是硬木罩了漆,那基本就把東西毀了。”
“啊?”老太太顯然啥也不懂,聽他這麼說,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這個我家老頭子沒多說,只說了價錢,還說確定要買的話,他就回來。”
“您先說多少錢能出吧?”餘耀趕緊接住話頭兒,沒讓眼鏡男搶先。
老太太略略猶豫,“老頭子說,兩萬,不能講價。”
“他怎麼不······”眼睛男話說一半,倒是生生把“去搶”兩個字咽回去了,轉而又道,“真是打擾您了,我們這就告辭吧!”
餘耀卻對老太太說道,“那我就和老伯談一談?”
“行,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看來,老太太在通電話之前,也沒想到他家老頭子會開出這麼高的價兒,而且似乎平時他們也沒交流過。同時,能看出老太太性子比較糯,看來平時老頭子是說一不二的。
眼鏡男此時有些吃驚地看着餘耀,心下暗道,這個人到底是幹嘛的?臨時碰上了,拉着過來,我沒看上,他居然看上了?問題是這長桌不咋地啊,即便是硬木,也不會是紫檀花梨這麼好的料,否則誰捨得罩漆啊?
老太太又打起了電話,餘耀對眼鏡男笑了笑,“老兄,你要是忙就先走吧。”
“你確定要買?”眼鏡男本來是想走,但此時好奇心又佔了上風。
“是啊,我真是缺一張畫案,這挺合適的。”
“你是畫家?”眼鏡男嘴裡問着,心裡卻說:畫案個毛啊!缺一張畫案,哪裡不能買?還用這裡花兩萬買個罩了漆的玩意兒?
“不是,就是業餘愛舞扎兩筆。”餘耀也沒法兒趕他走,只能簡單地應着。
老太太掛了電話,請他倆去沙發坐下,“我家老頭子十分鐘之內就回來了。”
三人坐着,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好在老頭兒回來確實比較快。
這老頭兒眼眉很濃,五官長得有點兒兇,回來打了個招呼之後,便仔細打量了一番餘耀和眼鏡男。
眼鏡男被他看的有點兒心裡發毛,咳嗽了兩聲,但沒說話。
老頭兒開口道,“你倆誰是買主?”
餘耀笑道,“老伯,我倆一起來的。”
“你倆一起?你倆不是一路人,怎麼一起?臨時搭的夥吧?”老頭兒轉而在一側的單人沙發坐下,點了一支菸,“趕緊定誰買,不買的我就送客了。”
餘耀心道,這老頭兒眼睛真毒啊。
眼鏡男此時又是面露尷尬,訕訕道,“我朋友買,我陪着。”
“那就是他要買嘍?”老頭兒淡淡一笑,“你別陪了,我不管是買東西還是賣東西,都不喜歡不相干的人在一旁。”
餘耀沒說話。
眼鏡男也沒法兒待了,起身對餘耀說道,“那我先走一步,回頭再聯繫。”
其實他們壓根就沒法兒聯繫,連個電話都沒留。要不是眼鏡男先說了是朋友,當面沒法兒再問,現在就會要餘耀的號碼了,因爲他的好奇心現在越來越重。
“好。”餘耀淡淡應了一句,眼鏡男點點頭便走了,老太太還送出了門。
老頭兒看了看餘耀,“我不管你是怎麼上門的了,你先告訴我,爲什麼要買這張平頭案?”
餘耀聽他這麼一說,心裡頓時感覺有點兒涼。
原來這老頭兒懂行啊!他能說出平頭案,而不是長桌,就足以說明了。
“您出兩萬的價兒,我能應。”餘耀稍稍猶豫之後,便直截了當地說道。
“你這答非所問。我說兩萬,是探一探,如果應了,我才值得回來談。”老頭兒看了看餘耀,“不過你這麼年輕,我真是出乎意料。”
“在回答您的問題之前,您能告訴我爲什麼要罩漆麼?”
“特殊年代,爲了保護,實屬無奈,這都四五十年前的事兒了。”老頭兒倒是如實回答了。
餘耀一聽,也沒必要遮掩了,“這一張紫檀平頭案,是好東西;好東西,想買很正常。”
老頭眼色一變,“就算是紫檀的,可案面連四拼都不是,是碎木拼的,你還感興趣?”
所謂四拼,是說一個平面由四塊板材拼湊而成。一般來說,同樣大小的平面,自然是獨板最貴,雙拼次之,四拼以上,價值就大打折扣。
“老伯,雖然碎木拼成的圖案因爲油漆遮擋,看不出來具體內容,但萬一很好看呢?”餘耀其實已經猜到圖案是什麼,而且也猜到老頭兒估計是知道,但在古玩行裡混,卻養成了能不點透就不點透的習慣。
“圖案是‘萬字不到頭’,而且是同料精工。”老頭兒竟直接說道,“而案腿浮雕螭紋,工藝同樣很精湛。這張紫檀平頭案,是清中期的精品!”
萬字不到頭,又稱萬字紋、萬字錦、萬字不斷,是一種四方連續的圖案,由一個又一個的萬(卍)拼成,是華夏傳統文化中的一個典型的吉祥圖案。
餘耀一聽,乾脆也直接問道:“老伯,您既然這麼清楚,爲什麼還要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