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箇中年男子,來了之後和沈重遠握手的時候,沈重遠着重對餘耀介紹了一下,“小余啊,這位是咱們江州收藏家協會的樑有道樑會長。”
餘耀禮貌握手,簡單自我介紹了一下。樑有道眼中劃過一絲疑惑,不過轉瞬即逝,接着笑着勉勵了他兩句。
開場之後,餘耀才明白,原來樑有道是來主持的。要是隻有一件東西的竄貨場,貨主直接就主持了。但是三件東西湊一起,沒個主持的還真不行。
樑有道的身份很合適。
“今天的竄貨場不是一件東西,我就代爲主持了,咱們是齊頭並進,還是一件件來啊?”這又不是正規的拍賣會,所以樑有道說得也比較隨意。
“一件件來吧,難得這年頭還能一下子聚齊這麼多好東西出手!”一個身材微胖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笑道。
“孫總就是財大氣粗,不會想包圓兒吧?”另一個身着中山裝的高瘦老者接了一句。
中年男子連連擺手,“在各位面前,誰敢說財大氣粗?我就是想開開眼。”
衆人發出一陣輕笑。
樑有道隨即壓了壓手,“那好,就一件件來吧。哪位先來?”
結果,那個剛纔應聲的高瘦老者拎着一個錦盒就走上前來,“既然我都開口了,就先來吧!”
這個錦盒很大,足有半米高。在老者開盒取物的過程中,沈重遠低聲對餘耀說道,“這位是江州有名的瓷器藏家胡佔山,重點收藏清三代官窯器。估計他這是又看上什麼別的好東西了,以藏養藏。”
一件乾隆官窯青花鹿頭尊擺在了桌上。這件鹿頭尊有四十多公分高,器型端莊,釉水肥潤,青花纏枝蓮畫工精湛,髮色純正。
餘耀跟隨衆人圍觀,看了之後,一點兒毛病都沒有。
他心中不由嘆道,胡佔山是一個藏家,但這樣的好東西都肯出手,可見所藏之精!這是個大玩家啊!
餘耀來這裡,也就是過過眼癮,這樣的東西,動輒幾百萬,他暫時也買不起,所以看了一會兒之後,便回到桌邊上繼續喝茶。
沈重遠隨後也回到了桌邊。
而感興趣的幾個人,則圍在了中間的八仙桌旁,一邊繼續看,一邊相互交流着。
餘耀小聲問沈重遠,“看來,沈老是不太感興趣?”
沈重遠笑了笑,“倒不是我看不上,只是在竄貨場裡,這東西性價比不會高,而且我也有類似藏品了。”
最後,這東西還真就是被那個微胖的孫總買走了。
第二件東西,則是一尊佛像。
這是一尊密宗鎏金綠度母銅像,做工精湛,大氣規整,金水厚重。
餘耀一看,也是大開門。上眼就能看出,這是官造的東西。清代官造佛像,是清宮造辦處做出來的,往往是皇上下旨,內務府主持,漢藏工匠聯手完成。
這一路東西,就沒有差的,統統都是上品。
接連兩件東西,都是清代乾隆朝的精品。要說乾隆一朝,國力財力都是清代最強盛的時候,好東西確實多。而且這乾隆皇帝酷愛藝術品收藏,有着極大的推動作用。
但這一件鎏金銅佛像,沈老依然不感興趣。
這個餘耀並沒有多問。因爲佛像是收藏裡的特殊品種,涉及的方面比較多,沈重遠不感興趣,未必是喜好和價值方面的問題。
這兩件的買賣都是順利完成的。
在這個過程中,餘耀感到有點兒頭暈目眩,不過,持續時間並不長,餘耀覺得可能是因爲獲此眼力以來從未見過這麼好的東西。而接下來,就是劉大頭的畫兒了,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轉移了。
看過之前的兩件東西之後,餘耀對劉大頭的畫兒還是有很強的期待感的。雖然他討厭劉大頭,但是絕不會討厭好東西。
打開畫之前,劉大頭在衆人幫助下,又搬過來一張八仙桌,兩張對拼,然後纔打開書畫盒,將這張畫鋪開。
這是一張絹本青綠山水立軸,足有八尺,絹色已成淡褐,看着像原裝舊裱。
畫面上部遠山翠峰,中下部清江流水,最下近景山石嶙峋,野樹斜生。
題款在畫面的頂部:江岸翠峰,墨法不同,合之亦妙。玄宰自題。
鈐印兩方,朱文“青宮太保”,白文“董氏玄宰”。
“好一幅《江岸翠峰圖》!”圍觀衆人嘖嘖稱讚。
“董其昌?”餘耀在一旁也不由仔細審視起來。
董其昌,字玄宰,他的名頭自然很大。雖然他的畫比不了沈周、仇英、唐伯虎、文徵明這明代四大家,但在明代畫壇,還是能佔有一席之地的。尤其是在明末,稱其爲書畫巨擘,也不爲過。
而劉大頭,在衆人基本都過目之後,主動介紹了起來:
“這幅《江岸翠峰圖》,筆清墨潤,色韻典雅,皴、擦、點、劃之中,峰江樹石轉折靈變,又渾然一體,師法古人卻又不落窠臼,寧靜深邃,絕無塵垢,實在是董其昌的精品之作!”
旁邊一人附和道,“不光是畫,這題款書法,也是拙樸逸宕,縱筆率性,頗顯功力啊!”
對前兩件東西都不感興趣的沈重遠,這次顯然動心了。他看過之後,沒有回到座位上,而是若有所思。
餘耀此時卻已收回目光,不過也沒回到座位上,就站在沈重遠旁邊。
“小余,你怎麼看?”沈重遠突然開口問道。
沈重遠聲音不大,但他這一說話,恰在一個空當上,周圍突然靜了下來。
沈老今兒這是怎麼了?雖然書畫不是他的長項,也不至於去問一個小毛孩子啊?
而且在這種檔次的竄貨場裡,基本不可能有什麼不真的東西。
樑有道轉了轉眼珠,心說,看來沈老是想擡一把這個小余啊,當着這麼多行里人,點評兩句,反正是真東西,怎麼說也出不了岔子,先混個臉熟。
“沈老,小余是專攻字畫麼?”樑有道笑着問了一句。
不待餘耀回答,劉大頭卻冷哼一聲,“他懂什麼字畫!”
餘耀來了之後,他越看越有氣兒,這是有點兒繃不住了。
“誒?劉老闆,不能這麼說嘛!長江後浪推前浪,不能小看年輕人喲!”一個和沈老相熟的人,立即出來幫腔了。
其實呢,沈重遠沒想到會是這樣。他對這幅畫很喜歡,正好餘耀也看完了,就在他身邊;而且餘耀之前的眼力他也見識過了,所以就此隨口一問。卻不料,他這一問,周圍居然一下子安靜了!
餘耀此時卻不緊不慢開口了,“沈老,要說實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