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你的媽咪,”宮汀將矛頭對準了唐蔚然,厲聲喝道,“她不過是一個爲了報仇把你當成了工具的狠毒女人!而你,最可悲的叫了這個女人六年的媽咪。你是個沒人要的野種!”
“住口!”兩個女聲清脆好聽,卻帶着滿腔的怒意。唐暖薇和凌桃夭再也聽不下去了,他們倆疼了六年的寶貝,怎麼可能讓別人如此不留餘地地辱罵。
“怎麼,心疼孩子了?”宮汀笑着反問,帶着扭曲的表情,“我想大概要叫警察來,才能讓你們把孩子的來歷說出來吧?”
“不用了,”凌桃夭斬釘截鐵地拒絕,她看來一眼因爲難受而哭泣的唐蔚然,心臟頓時揪緊了一般,她知道,這件事已經瞞不下去了,“小然是我的孩子。”
此話一出,頓時墓地一片譁然,只是墓碑上宮洺的笑卻還是那樣清冷,帶着嘲諷的味道。所有人把視線全部集中到了單修哲身上,自己的孩子叫了別的男人半年的爸爸,這該是多麼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只有宮汀,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幕,他淡淡地看向墓碑,阿洺,你聽見了麼?你用生命來保護的女人就是這樣來欺騙你的。
雨似乎又小了,小得臉呼吸聲都可以聽見,單修哲忽然全身冰冷,明明沒有被雨水打到,卻感覺那涼意透過皮膚,滲進了他的骨子裡。
“桃子,你說什麼?”他幾乎都不能控制自己的聲音從喉嚨裡發出來,只覺得空洞。
“小媽,你在說什麼呀,”唐蔚然已經被嚇地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那雙深邃的眼睛儲滿了淚水,死死地看着凌桃夭,“你是我小媽啊,怎麼……怎麼,忽然變成我媽咪了……”到底只是個孩子,就算再高的智商也是個孩子,面對突如其來的身世,讓這個不到六歲的孩子有些手足無措。
凌桃夭嬌小的身軀微微顫抖着,彷彿因爲雨中的寒意,而顯得瑟縮起來。單修哲和唐蔚然的目光讓她覺得自己就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但是如果再不承認,薇薇只會讓宮汀步步緊逼,到最後,這件事也都會發現的。倒不是現在說開了一了百了。
“對不起,修哲,六年前我滾下樓梯,騙你說孩子沒了,其實還在。我讓李醫生幫我這個忙,好讓我們徹底分手。”她死死地咬住嘴脣,儘量不讓哭泣從喉嚨裡發出,但是那強忍的哽咽聽上去卻更加讓人難過。
六年前,單修哲失手把她推下樓梯,送進醫院,躺在手術檯的時候她便醒了。李醫生告訴她,還好,孩子沒事,只要靜養幾天就好,可是那個時候,她對單修哲已經心如死灰,只想快點離開他,於是就擺脫李醫生說了謊話,騙單修哲說孩子沒了。
現在想來,這個決定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她不僅剝奪了單修哲作爲父親的權力,就連小然知道自己生母是誰的權力都剝奪了。
“我不要聽什麼對不起!”單修哲失控地怒吼,“我要你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你說小然是我的孩子,爲什麼他會叫唐暖薇媽咪,爲什麼他會變成了宮洺的孩子?!
”他的周身像是颳起了黑色的旋風,低聲的吼叫讓凌桃夭整個人都全身緊繃起來。
單修哲只要一生氣,她就會害怕,他冷着臉的樣子總讓她想起地獄修羅,不帶一點溫暖。可是這一次,凌桃夭知道,自己徹徹底底把他激怒了。可是她能說什麼,能解釋什麼?事實就是,小然叫了唐暖薇五年的媽咪,是宮洺的孩子。
痛苦讓凌桃夭彎下了腰,掩面痛泣。她還懷着孩子,蹲下的姿勢有些奇怪,而單修哲站在他面前,像是一個俯視的天神,冷冷地看着在自己眼前哭得不能自已的人。
痛像是一種毒藥,透進了他的骨頭,疼得他想要全身蜷曲起來。幽深的眸彷彿一片暗不見天日的深淵,醞釀着瀕臨死亡的怒吼。他穿着黑色的西裝,整個人都散發着讓人無法忽視的修羅氣息。那是一種絕望而又憤怒的氣息。俊美如天神的臉陰騖地能夠滴出黑色的水,薄脣如翼,豔麗如血,他緩緩地開口,在這樣清冷的天氣裡,聲音彷彿透過了冰層,帶着徹骨的冷。
“凌桃夭,你就這麼恨我是麼?”輕輕吐出的句子在空氣中瞬間消散成輕煙,卻重重地砸在凌桃夭的心上,“恨到忍心把我們的孩子給別人當做復仇的工具?你恨我和溫馨結婚,所以連帶着也恨我的孩子?他連六歲都不到啊!”
“不是……不是……”凌桃夭把臉埋進膝蓋,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地搖着頭否認,可是那些話,每一個字都鑽進她的耳朵,她的心臟,噬咬她每一寸肌肉。
“六年前,你騙我說孩子沒了,你知不知道那些日子我是怎麼過的?我沉浸在親手殺死自己孩子的痛苦中,每一夜,我都輾轉難眠!每一夜,我都能夢見被我害死的孩子血淋淋地飄到我面前,質問我爲什麼殺死他!凌桃夭!!這樣的我,你覺得是不是特別過癮,特別舒坦?!”
“不要說了……單修哲,求求你……不要說了……”她錯了,她真的錯了,明知道這樣的欺騙會讓單修哲傷心,可是那時候她只知道自己絕望地想要死掉,她只知道,想讓單修哲也嚐嚐這一種痛苦。原來,這種痛苦會雙倍地反彈到自己身上。心像揪緊了一般,絞着疼。
“不要說了?哈哈……”單修哲仰天笑起來,眼淚順着眼角流出,和細絲一般的雨混在一起,涼意透骨,“疼嗎?凌桃夭,你知道疼嗎?你也會知道心疼嗎?!小然在我面前這麼多日子,我卻不知道原來他是的兒子!這段時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嗯?”
墓地周圍的樹颯颯地響起來,在乾淨而又清冷的墓碑之中,凌桃夭跪倒在地,長髮已經被雨絲打溼,她抓住胸口,哭得撕心裂肺。
單修哲的黑眸裡倒映着凌桃夭顫抖的身軀,他很想上去把她抱在懷裡,可是胸口的怒火卻怎麼也刪不去,他想要發泄,他想要怒吼。只要一想到,唐蔚然第一次出現在宮家兄弟面前,唐暖薇就已經把這個孩子當做進入宮家的籌碼,他就壓制不住想要殺人的衝動。
“單修哲!你有什麼資格說這些話!你知不知道妖
桃她……”唐暖薇實在看不下去了,這些傷落在她身上她可以承受,可以不計較,可是落在凌桃夭身上,她就不允許!
“我不知道!”單修哲粗暴地打斷唐暖薇,“我只知道她騙了我六年,把我的孩子變成你復仇的砝碼!”
墓地的外面,燈光不停地閃動,帶着咔擦聲。混跡於各種商業大亨醜聞的記者難得看見單修哲這麼不顧形象地發怒,自然要把我時機。今天真是收穫頗豐,不僅探聽到那個孩子不是宮洺的,居然還牽扯到了單修哲!
想必溫馨看見這些新聞連肺都會氣炸了吧。
一整個墓地裡的人都在看他們的笑話,單修哲斂下眼眸,悲傷埋進眼底,他低聲道:“凌桃夭,我很累,我分不清你對我到底是真是假。是因爲想要報仇,還是因爲想要和我在一起,我分不清了……你讓我覺得可怕……”
他一步步地往後退,距離逐漸拉開,凌桃夭聽到這不尋常的腳步聲,緩緩地擡起頭,淚眼朦朧中,她彷彿看見單修哲在向她說再見。單修哲的每一步都踏在了凌桃夭的心上,他在遠離她的世界。
“不,修哲!不要走……你不要走!”凌桃夭哭喊着猛然追過去,但是長時間蹲着的雙腿一下子收力不住,生生地往前倒去。
“妖桃!”唐暖薇想要去拉她的手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着她的身體快要着地。在她就快要絕望的時候,單修哲動作迅速地抱住凌桃夭,作爲緩衝墊接住了她。
“桃子?!”察覺到懷中的人沒有了知覺,單修哲臉色一變,然後緊緊地抱住她,吼道,“叫救護車!!!”
人羣再一次混亂起來,宮汀在這樣的錯亂中,悠閒地讓福嫂推他回去。他仰頭望着陰沉的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天氣還真是不錯啊。看到唐暖薇痛苦,他就會覺得異常快樂。原本只想用親子鑑定給唐暖薇難堪,只是溫馨卻提議,如果讓單修哲知道這個孩子是他的,一定會更加精彩。果不其然,他真是欣賞了一出好戲,比他原來預料地要好看地多啊。
人羣散去,沒有人注意到,其實角落裡還有一個小小的身影。作爲這個事件的當事人之一,卻被人遺忘的孩子——唐蔚然。他蜷曲在一棵蔥鬱的樹木下,身軀不停地顫抖着,被雨打溼的臉上還混着淚水,他不停地抽噎着,沒有辦法讓自己停下。
在此之前,他還是集萬千寵愛與一身的唐蔚然,可是僅僅是一瞬間的功夫,所有的一切都變了。媽咪不是他的媽咪,小媽不是他的小媽,帥叔叔忽然變成了他的父親。,有誰能告訴他,這只是一場夢,一場噩夢而已?什麼復仇,什麼砝碼,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是想讓小媽和媽咪兩個人像以前一樣疼他就好。
他不知道爲什麼小媽不肯認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媽咪會變成他的媽咪,可是他卻清楚,小媽對他的愛和媽咪給他的一樣多,所以這有什麼差別麼?爲什麼大家都會那麼激動?把小媽變成媽咪,把媽咪變成小媽,這不是很簡單麼?爲什麼要弄得這麼複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