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鬱助急忙拉住她,死死地將她扣在自己懷裡:“半夏,你冷靜一點!你現在進去只是送死而已!”他暗沉的眼眸倒映着紅色,那種程度的大火,根本沒有辦法撲滅,大概連消防員也沒有辦法進去救人。
“你放開我!放開我!單鬱助!!卡卡和初浩在裡面!他們在裡面啊!!”蘇半夏拍打着單鬱助,手掌一點輕重都沒有,生生甩了他幾個巴掌。
紀蘇晗從來沒有看見過蘇半夏如此聲嘶力竭的樣子,好像在那個別墅裡,那火光吞噬的是她的世界一樣。
不,不只是蘇半夏的世界,還有她的。因爲在裡面的人是她的父母,伴隨了她二十幾年的乾爸和乾媽。
單鬱助逼於無奈,只好狠下心將蘇半夏劈暈,一手下去,瘋子一樣的人軟綿綿地趴下。單鬱助強壓住心頭涌上來的痛,沉聲朝呆滯的紀蘇晗囑咐道:“蘇晗,報警,叫消防隊。”
紀蘇晗訥訥地看向單鬱助,沒有回過神:“什麼?”
“我叫你打電話報警!”單鬱助怒吼。現在能做的也就只有這個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熟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單修哲幽深的眸子裡滿是妖冶的紅色,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漫天大火。
爲什麼他只是出去了一會兒他的家就變成這樣子了呢?
紀蘇晗哭着,聲音哽咽:“乾爸乾媽在裡面……”
“你說什麼?!”單修哲的眼眸霍地一下子睜大,俊美的臉滿是不可思議。
靜謐的天空原本只有火焰的聲音,噼裡啪啦,好像快要爆炸一樣。而在火光沖天的別墅上面,忽然緩緩升起了一架直升飛機。轟鳴的聲音異常刺耳,在上面,季唯安站在機艙門口,雙手攀住門的兩邊,幽藍的眸牢牢地鎖住地上的幾個人。他還是那樣子,一點表情都沒有。
單修哲認得,那是帶着黑手黨特有標誌的直升飛機。那麼季唯安是……黑手黨的人!他居然在自己身邊待了那麼多年,而他卻一點察覺都沒有。這個男人實在是太恐怖了!留在單修哲印象裡的永遠都只有那張面無表情的俊臉,還有一雙幽藍的眸。他以爲季唯安死心塌地,原來所有的都只是一場戲,全是爲了今天做的準備麼?!
紀蘇晗也看見了別墅上方的季唯安,那一刻,她漂亮的眸頓時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她死死地盯住那個人,氣息弱到快要聽不見。
是他放的火?是季唯安!是那個人殺了洛卡卡和紀初浩!!紀蘇晗滿腦子只有這麼幾句話,渾身顫抖起來。她居然愛上了這樣的人!真該死!!!
季唯安停頓片刻,然後轉身進了機艙,留給底下的人們一個決然的背影。“走吧。”
坐在駕駛座上的人有些不解地問:“爲什麼要貼上黑手黨的標誌,這樣的話,不是把我們的身份暴露了麼?”
季唯安透過旁邊的窗看着下面的紀蘇晗,沒有說話。他有一個奢望,想着也許知道他是什麼人,她就會爲了報仇而找他。這樣的話,他也許就能見到她了呢。
“竟然是他麼?”單鬱助呢喃,就算
他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能看出季唯安的臥底身份,可見這個男人的恐怖程度。
“我要殺了他。”單修哲一字一頓,說出的話彷彿從地獄傳來一般。
“不,他是我的,”紀蘇晗看着滿天的大火,又看看昏倒的蘇半夏,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冷靜,“我會親手殺了他,單修哲,你別插手。”
是她太傻,太蠢,愛上了一個臥底,害死了洛卡卡和紀初浩,那麼所有的債讓她來還。
當火完全熄滅的時候,天已經微微亮了。幾個人就在着火的別墅前面站了一宿,然後等着消防隊姍姍來遲,從裡面搬出兩具燒焦的屍體——相互擁抱着,不離不棄。
面目燒得不能辨認,但是從身形和輪廓上看還是可以確認身份的。就是洛卡卡和紀初浩。
這一個消息震驚了整個C城,在飛機失事沒有多久,洛卡卡和紀初浩雙雙葬身火海,這樣的爆炸性新聞甚至比之前的恐怖襲擊更加讓人震驚。這一次的失火是意外還是陰謀,人們紛紛猜測,反而作爲死者家屬的蘇半夏和單鬱助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平靜地有點不寒而慄。
肅靜的墓地,人羣密密麻麻地聚集着,天空下着小雨,顯得灰濛濛的。蘇半夏一襲黑色正裝,帶着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半張臉,但是從透出的皮膚可以看出,她氣色並不好。
這塊墓地下面同樣也沉睡着另一個人,一個擁有藍色的眼眸,燦爛笑容,狐狸眼睛的人——蘇城一。而現在,又多了兩個人。
這麼多年了,這一塊墓地也經歷過風風雨雨,中間政府有好幾次干涉進來,想要把墓地開發出來,但是蘇半夏和單鬱助死活給攔了下來,甚至不惜用撤資來要挾政府打消那個念頭。
洛卡卡和紀初浩共用一個骨灰盒,他們生前不想分開,那麼死後也沒有人能夠將他們分開。墓碑上洛卡卡和紀初浩的照片嶄新嶄新的,旁邊蘇城一的照片卻已經模糊了面容。到底也有三十年了。
人羣逐漸散去,只留下單鬱助一家子。蘇半夏就那樣呆呆地站着,一言不發。就算活到現在,她也不曾想過有一天洛卡卡會死去,她在墳墓裡,而她在墳墓外。她還是那個笑起來眼睛撲閃撲閃的洛卡卡,可她卻再也不是那個永遠低着頭的蘇半夏。
這一輩子,她爲了洛卡卡付出太多,多到已經計較不清,恐怕也不能計較。她們倆就像雙生姐妹花,分不開彼此,可是現在……
洛卡卡,你怎麼能說走就走了呢?
單鬱助站在旁邊也不說話,他看着紀初浩那張妖冶的臉,眼角的淚痣還是那般的光彩斐然。這個從小一起大的兄弟,也走了……終於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當初蘇城一走的時候,他花了多少時間才逐漸習慣,現在,又一個一輩子的人被埋進了墳墓。人生啊,還真是像一部悲劇。
他總是無時無刻不在埋怨他們的第三者行爲,也經常被洛卡卡諷刺地毫無還手之力,可是這一切忽然不見了,他竟然會不習慣。
“吶,紀初浩,你要是從裡面爬出來的話,那我答應讓你
和洛卡卡搬進我的別墅。”
“吶,洛卡卡,我可以給你做咖喱牛肉,還讓半夏陪你睡,但是說清楚了,只是借你睡一晚。”
單鬱助的語氣很輕,彷彿細細地雨絲,落在人的身上,那麼涼。
紀蘇晗捂住嘴巴,儘量不讓自己的哭聲溢出來,而單修哲眼眸悲痛,呆呆地站立着。
靜謐的墓地再一次響起腳步聲,單修哲轉過頭,看見聶夙羽一家人一襲黑色緩緩而來。他們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恰恰迎合了這種氛圍。
聶夙羽站到單鬱助身邊,摘下墨鏡,看着照片上的人。他人生第一個愛的人,就這樣躺進了墳墓,真是淒涼不堪。
說起來,他也算是洛卡卡的第一任丈夫,只不過在婚禮的那天落荒而逃罷了。在愛上小安之前,他的世界只有一個洛卡卡,他想要和她結婚想到快要瘋狂,到現在都記得那無數次滑稽可笑的求婚畫面。只是到最後他終究還是選擇了放棄,因爲他知道,紀初浩在她的心裡無可代替。
“找到了麼?”單鬱助冷聲道。
“嗯,”聶夙羽直直地看着墓碑,“的確是黑手黨的人乾的。季唯安,是臥底。”
紀蘇晗的手忽然顫抖了一下,眸子低沉下去。
“我只是想知道,爲什麼黑手黨的人會對我們動手?”單鬱助轉頭,看着聶夙羽。後者卻把視線轉移到了單修哲身上,沒有說話。單鬱助順着他的視線看見了陰騖的單修哲,於是心中大概清楚了一些事。
他走過去,直視自己的兒子:“你是不是揹着我,在和黑道打交道?”
事已至此,單修哲也必要隱瞞,他微微一擡眸,“是,我替ITO做地下軍火交易。”
“啪!”清脆的巴掌聲在墓地裡迴盪,除了蘇半夏還是那樣淡淡地站立着,其餘人都很是吃驚。
“你什麼不好碰,去和國際恐怖組織做交易??”
墓地穿過的風冷颼颼的,單鬱助和單修哲兩父子對立着,周邊的氣壓急劇下降。
單修哲不卑不亢:“單氏的確是大家族,但是總有一天會被人吞併掉。爹地,我不是你,我要的東西比你多得多,並不滿足於C城或是中國。”
“我不否認你的野心,但是,爲TIO賣命,遲早會把你的全部搭進去。洛卡卡和紀初浩還只是開始,你懂麼?!”
“乾爸乾媽的事情我保證不會發生第二次。黑手黨,我會讓他們血債血償!”
紀蘇晗在旁邊冷冷地插話:“單修哲,我告訴過你,這件事你別插手。你只要顧好在這裡的交易就行,黑手黨那邊我會搞定。”
身爲父親的單鬱助真真要氣得吐血,他剛想說話,就被後面的蘇半夏拉住,她的聲音很涼,好像今天的天氣一樣:“修哲,你是不是一定不肯放棄和ITO的聯繫?”
單修哲定定地看着蘇半夏,然後斬釘截鐵地說道:“是。”
“那好,從今往後,我和鬱助會離開C城,和你斷絕關係。”
“媽咪!”單修哲和紀蘇晗同時出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