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心兒聽蓁蓁一咋呼,不由探頭看去,片刻便紅了臉。
只見那紙上龍飛鳳舞寫着幾個大字:“心兒師妹,可是有事?乘風。”
蓁蓁嘖嘖稱奇:“這謝師兄還挺厲害啊,只是把他頭髮拿出去,他就知道我們要找他了?”
“呸!我是歸一宗的,他是雲海宗的,哪門子師兄師妹!”皇甫心兒氣急敗壞,猛吸了一口真氣,將那幾個大字吹得煙消雲散,鬱結之時,又見蓁蓁對着自己擠眉弄眼,便道,“你這麼壞,我可不管你的事,你自己上雲海宗找他去!”
蓁蓁見勢不妙,連忙賠笑:“我看這謝乘風不是什麼好人,師姐,你快替我回一句話,讓他不許囂張,改天我就上雲海宗去替他們清理門戶。”
皇甫心兒聽着蓁蓁叫罵,嬌怒的臉便繃不住了,噗哧笑了出來。
“好師姐,我保證,下次看到謝乘風,我一定站在你這邊。”蓁蓁信誓旦旦。
皇甫心兒自然信不過她,但總不能真不幫忙,只得哈一口氣,以手指代筆,在那擱了謝乘風頭髮的紙上寫明瞭前因後果。說來也神奇,她每寫下一個字,便覆蓋了前一個字,一個接一個,彷彿寫下的字全都傳送了出去。
不多時,她便落下最後一字,片刻之後,那紙上覆又現出那龍飛鳳舞的筆跡:“乘風隨時恭候心兒師妹大駕。”
不等皇甫心兒發怒,蓁蓁便搶着罵道:“這人好不要臉,無事獻殷勤,非jn即盜,我看他定是沒安什麼好心,堂堂一個雲海宗的大師兄,不好好修仙問道,偏偏愛招惹小姑娘,我看他這人,也就這樣了,將來娶了媳婦,定是個妻奴!師姐,你覺得我說的對嗎?你看,咱們明天就去雲海宗,怎麼樣?”
“你……”皇甫心兒啞然,壓根沒想到蓁蓁能編排出這麼一大段話。
說起來,她是真心挺惱謝乘風,但另一方面,謝乘風到底救過她,雖然行爲失當、言語輕佻,但經蓁蓁這麼一說,皇甫心兒又暗暗覺得謝乘風也並非那麼不堪。至少,他能做雲海宗的大弟子,自然有不凡之處。
當然,這般心思只是在皇甫心兒心底盤桓,絕不會說出口。
“你這丫頭,還真是見風使舵、八面玲瓏呀。”神識海中的欒安一襲白袍,搖着摺扇,又鋪開了一張棋局,自我博弈。
另一邊的溯方受到他的影響,也開始享受起了生活,在黑色杏樹下襬了一張太師椅,幻化出兩道美豔的虛影,一個爲他揉肩,一個替他捶腿。
“你個老白臉懂什麼?這叫觀察入微、應變靈活。我這小侄女兒呀,隨我的性格,機智!”
“嗤。”欒安輕笑什麼,一個拜把子的便宜伯父,還隨你呢!
“混蛋,你笑什麼?”
“你坐你的太師椅,管我笑什麼?”
“我侄女兒是打神鞭的主人,我這當伯父的也是半個主人,你說我能不能……”
蓁蓁被他們吵得頭暈腦脹,恨不得將這倆一起扔出去,她使勁兒搖了搖頭,捉住了皇甫心兒的手,強行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這邊:“師姐,那咱們明天就出發嗎?”
皇甫心兒託着下巴,想了許久又在桌上比劃了幾下,道:“雲海宗在乾元大陸的中間,乘坐普通的飛舟,要足足飛上一天,用上我的加速符,咱們午時之前便能趕到。若是事情辦得快,咱們天黑前就能回到宗門。”
只怕那謝乘風絕不會讓你走那麼快!
蓁蓁強行將這話憋回肚子裡,嘰嘰喳喳地轉移話題,“師姐,要是定下來的話,我這就通知小墨,嗯,還有漪兒,她一定沒去過雲海宗,肯定特別想去……”
“不行。”皇甫心兒一口打斷她,“絕不能帶漪兒。”
倘若叫白凌漪聽見謝乘風的輕佻言語,豈不全都傳到白凌波耳朵裡去了?
“那我通知小墨收拾……”
“不行。”皇甫心兒再次打斷她。
雖說莫非墨看起來不想大嘴巴,但是這傢伙跟蓁蓁是一對,就蓁蓁那八卦的性子,皇甫心兒秉着物以類聚的原則,壓根不相信莫非墨會是一朵清清白白的白蓮花。
“蓁蓁,這件事我幫了你,你也要保證,不能將我聯繫謝乘風的事說出去。”皇甫心兒嚴肅道。
蓁蓁看着皇甫心兒鄭重其事的模樣,只好放棄勸說,眼珠轉了轉,附和道,“師姐放心,我知道,我們去見謝乘風只是權宜之計,我嘴很嚴的,絕不會讓人知道師姐跟謝乘風這登徒子之間那些不可告人的關聯!”
皇甫心兒:……
。。。
雲海宗。
青翠的竹林中,一位青袍老者閉目打坐。他的身後,站着一位華服少年,正掀開香爐蓋子,撥了撥裡面的沉香。
少年青衫飛揚,長身玉立,更兼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宛若雲中月、竹中仙。
“咳咳”,幾聲輕嗽打破了竹林的清靜。
少年雙眉微蹙,真奇怪,自從開始修仙,他還不知道咳嗽爲何物。
難道是哪個不長眼的在背後說他壞話?
“乘風。”青袍老者緩緩睜開眼睛。
謝乘風眉眼一彎,拱手道:“弟子無狀,擾師尊清靜了。”
“哼,你這小子,今天可一直在走神。”老者看着他,眼中盡是慈祥,“我看你如今是沒心情陪我打坐了。”
“師尊哪裡的話。”謝乘風嘿嘿笑了幾聲,“能跟在您身邊修煉,不知多少人羨慕死我,弟子又怎麼會不耐呢?”
老者深沉的雙眼看向他。
饒是謝乘風從小長在他身邊,被他一瞧,依舊渾身發麻。
“師尊,弟子不是……”
“下去吧,這幾日不必在我跟前伺候。”
謝乘風心頭一喜,面上卻是愁眉苦臉,“師尊,您這是要趕弟子走嗎?若是不能在您身邊伺候着,弟子如何放心?”
老者哪裡肯聽他聒噪,拂袖一掃,便捲起一陣狂風,將他推出了竹林。
“唉喲,師尊饒命。”謝乘風驚聲慘叫着,卻在將要落地的一剎那,食指輕輕一勾,離他最近的翠竹便如觸手一般,微微一卷,令他穩住了身形。
他抖了抖身上的華服,臉上掛着一抹笑意,轉身便離開了。
雖說皇甫心兒明天才來,但他今日卻不想再陪師尊打坐,他得趕緊在山上山下打點一番,否則,心兒師妹如何能在雲海宗賓至如歸,繼而樂不思蜀呢?
謝乘風離開後,華衝玄胖胖的身軀翩然出現在青袍老者眼前。
“師伯,您也太縱容乘風這孩子了。”
青袍老者微微一笑:“你也說了,乘風還是個孩子,既然是孩子,自然應當做些孩子愛做的事。衝玄,咱們修仙之人,一生逆天而行,有時候,也該順應天命。”
華衝玄聽聞“逆天”二字,神情鏗然,似乎泫然欲泣,“師伯!”
青袍老者似乎並未留意到他的表情,依舊是面目含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
午時一到,蓁蓁便準時站在了林泉的煉丹房。
林泉看着蓁蓁眼觀鼻、鼻觀心,端端正正站在自己跟前,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
“林師伯,咱們什麼時候開始呀?”還是蓁蓁先敗下陣來,繳械投降。
進來半個時辰了,老不說話,又是要作哪般?
“怎麼?站不住了?”林泉的聲音依舊是溫溫和和的,卻夾帶着一種無形的壓力。
蓁蓁笑道:“不是……我不是過來學習煉丹的嗎?這老站着也不是回事呀!”
“噢?旁人怎麼煉丹我不知道,在我這裡,欲學煉丹,必先練體。”林泉不再看蓁蓁,端起石桌上的茶杯,晃了晃,撇開周遭的浮沫,淺淺啜了一口。那神情,舒泰極了。
欲學煉丹,必先練體?這是什麼怪理論。
蓁蓁還沒有腹誹,神識海中的溯方先罵了起來,“不就是能練個丹麼?擺什麼臭譜!”
正在一邊對弈的欒安,執子的手頓了頓,並沒有接話,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默默地落了子。
林泉見蓁蓁老實了,手掌一轉便拿出了一把戒尺,在蓁蓁身上拍了連拍幾下:“兩腿,站開一點,膝蓋微曲,膝蓋,我說膝蓋!不許彎腰,雙臂舉起,與肩同寬同高。”
直到蓁蓁擺出了他要求的姿勢,他才滿意地從架子上取了一本書,翻看了起來。
就這怪脾氣,難怪謝師伯不愛搭理你,哼。
蓁蓁朝林泉擠了擠鼻子,精神一轉,整個人便穩穩站在了神識海中。
“腳痠死了。”蓁蓁仰面一道,落在厚厚的杏花上,連打了好幾個滾,方覺得筋骨活動開了。
“你這小姑娘,挺有意思。”欒安正舉棋不定間,淡淡瞥了蓁蓁一眼。
溯方一揮手,又變出一張太師椅,將蓁蓁拉了過去,自得道:“我的小侄女,自然不用人教,也能明白一心二用的道理。”
一心二用?什麼意思。
蓁蓁聽他們倆你來我往,滿頭霧水。
“魔尊伯父,什麼是一心二用?”
“一心二用,就是精神力強大的修士,能夠將自己的精神力一分爲二,同時做兩件事。但這並不算厲害,真正精神力強大的人,可以一心多用,比如你爹小沉子,能一心三用,至於你娘,就更不用說了。”溯方一說起來,便滔滔不絕,說到最後,他眼睛一亮,“不過,你現在跟一心二用又不同,你是將精神力與身體分開,在身體修煉的同時,能夠將精神抽離,不受影響,這……我倒是第一次見。”
溯方說着,便看向欒安:“喂,老白臉,你不是神仙嗎?你倒是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欒安上神自己博弈的時候,好想寫“自攻自受”啊,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