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不滿,我們又無冤無仇,不過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會讓沙遜先生不太滿意,所以,沙遜先生可以提前適應一下。”
周清和的囂張讓沙遜很不適應,很不舒服,這話太不給面子了。
“外界傳言藤田醫生醫術高,醫德好,但是今天見面,未免態度有些太差了吧?”
“我看上這屋頂的風景了,沙遜先生賣不賣?”
“不賣。”
“你看,這不就會不愉快了麼?”
周清和聳了聳肩微笑道:“我聽青幫的人說,這華懋飯店的頂層是沙遜先生的私人住宅,而我一直以來又非常喜歡這裡,我們的矛盾不可避免。”
“這就是你對我不滿的原因?”沙遜驚訝,然後反倒釋然的笑了。
關鍵是摸不着頭腦的衝突讓人很不舒服,但事出有因,反倒好理解了。
“爲什麼一定要買下這裡?”
“因爲我喜歡。”
“但我不準備賣。”
“但我想買。”
沙遜呵笑一聲,乾脆坐了下來,翹着他的跛腳哧道:“我不賣,藤田先生怎麼買?”
“你會賣的。”周清和肯定的口吻。
沙遜搖頭:“藤田先生還真是堅持,這樣,那我問一下,伱打算花多少錢買走這棟大廈。”
“十萬。”
“多少?”沙遜以爲自己幻聽了。
“十萬日元,錢我帶來了。”周清和對着身後的手下一揚手,從黃金絨那拿來的十萬日元的箱子就被手下拿了上來。
憲兵保鏢很是硬氣的打開了箱子,這十萬日元放在往日着實不算小數目,都夠給一萬名日本兵發一個月薪水了。
但是在今日,那就是一根毛。
“哈,哈哈哈哈。”沙遜看見周清和手下煞有其事的樣子,被震驚的氣笑了:“藤田先生你可會開玩笑。”
“沒跟你開玩笑,十萬日元,賣不賣?”
“你覺得我會賣?”
沙遜收斂着笑容,臉色冷下來了:“這棟大廈我花了760萬大洋,放到今天起碼值1200萬大洋,你10萬日元就想拿走?藤田先生,這個玩笑可不好笑,你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如果是這樣,你可以走了。”
“你先別急,錢和錢不同,別人的十萬是十萬,我的十萬那就值一千萬,兩千萬。”
周清和訴說道:“沙遜家族在上海的產業很多,這沙遜洋行在中國政府主政上海的時候,想必也賺了不少錢。
但現在時代變了,這裡是日本人的上海,我的上海。
我可以告訴沙遜先生,我們已經在逐步開放全上海,上海的繁榮馬上就會開始新一輪的上升。
沙遜先生的家族想要繼續在上海賺錢,得經過我們的同意,我的同意。
我的話說完了,十萬,你賣不賣?”
明目張膽的巧取豪奪,這是逼迫了!
沙遜怒目而視:“就憑你?”
周清和點頭肯定:“對,就憑我,我管着憲兵隊,全上海的貨物進出,都需要經過我的憲兵隊審查,沒我的同意,你們沙遜洋行的任何物資都別想流通出去。”
“你這是威脅我?”沙遜瞬間暴怒:“你以爲你一個憲兵隊長能決定什麼?你也不看看我樓下站的是什麼人?
是大英帝國的海軍陸戰隊!”
你要是敢無緣無故的查扣我的貨物,你信不信我能讓大英帝國和你們日本高層直接交涉,讓你這個憲兵隊長第二天就換人?!”
“那你去啊。”
周清和嗤笑,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別說我不信你能換了我,就算換了我,憲兵隊從上到下都是我的人,你以爲你就能得逞了?
跟我比在國內的影響力,我既然敢登門拜訪,這就是憲兵司令部的意志!
我明白的告訴你,理由我都幫你想好了。
任何貨物都可能產生安全風險,你們沙遜洋行的貨物到港查出了感染病毒,對上海的安全產生了極大的隱患,需要在碼頭慢慢接受安全檢查。
這件事你就去算找英國領事館都沒用。
我們做錯了麼?我不是不放,檢查而已,怎麼了?”
“你太無恥了。”沙遜被氣的胸膛起伏,滿面怒火。
只能說這一天的好心情,在被這日本人登門拜訪以後全部破壞了。
周清和淡笑,捋了捋身上的西裝:“所以我來的時候就說了,接下來的對話恐怕會讓沙遜先生你不太適應,需要你提前適應下,我有說過的,看來沙遜先生還是不太適應。”
囂張跋扈,外表上還偏偏是彬彬有禮的微笑。
太可惡了!
沙遜發誓,他是真的被氣到了,從沙遜家族成名到現在,他有很多年沒有碰到這樣的人物了。
從來只有沙遜家族欺負別人,沒有被別人欺負的道理!
自他接手家族以後沒有,是一次都沒有!
其實本來周清和來,他是非常歡迎的,甚至於周清和想買他大樓,他內心也是願意賣的。
商人對着局勢有極大的敏感度,日本人的囂張,特別是遇到戰事直接霸佔了蘇州河以東以西的所有地盤,這種行爲傳遞的訊號極度危險。
難保說,有一天日本人會不會連現在外灘的這部分都霸佔了。
重資產行業,可真經不起這種折騰,一被霸佔或者一被毀壞,所有投資可就都損失掉了,日本人那是肯定不會還的。
而根據大英帝國在淞滬戰爭之後的表現來看,大英帝國對於被日軍在戰爭中霸佔摧毀的建築,不作出賠償一事,根本沒有作出什麼反應。
嘴上要賠償,實際上根本沒有具體行動支持,就只是抗議。
帝國衰弱了。
所以他其實願意出售大廈。
說不同意,只是想擡價而已,周清和越想要,他就得表現的越不想賣,這是很正常的商業手段。
誰知道周清和居然沒準備花錢,居然直接上門搶來了。
實在是可惡!
他連殺了周清和的心思都有了!
“別讓我等太久,沙遜先生,我待會還有事情要忙。”周清和是一點面子都沒給這個富豪。
“不賣。”沙遜瞪着眼,眼神有着冷光。
不管從沙遜家族的榮耀,還是從自尊的角度考量,他都不可能接受這樣的強買逼迫!
“沙遜先生的選擇不太理智,很遺憾你浪費了我的時間,等你想清楚再來找我吧,不過到時候,就不是這個價了。”
周清和轉身就走,走了兩步轉身提醒道:“對了,沙遜先生,我對非善意的目光很敏感,你的眼神我不喜歡,我提醒你,不要做愚蠢的事情。”
周清和說完就走,徒留沙遜看着背影狠狠的把紅酒杯砸在地上。
“走着瞧,日本豬。”
周清和出門就回家。
老實說,他覺得沙遜有些不理智,本以爲今天能順利拿下大樓,看來這人是傲慢久了,讓他吃個憋實在是難以下嚥。
沒關係,時間會教他做人。
周清和不打算專門抽出精力對付沙遜,一是沒時間,他很忙,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這二來,現在的上海,軍隊在他這邊,青幫在他手裡,黑白兩道之間想拿捏一個人,都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等婚禮吧,婚禮之前,他要給全上海的有名商人廣發請柬,到時候相信會有漢奸主動出手,幫他對付沙遜。
狗咬狗,也挺好看的。“你去找下劉愷,跟他說給重慶發報,就說東西找到了,詢問怎麼處理。”
周清和對劉七吩咐。
這帖子不是一般東西,校長可能要親自過目才安心,周清和也不好擅自銷燬,問問戴老闆再決定吧。
“是,我待會就去。”
“人先別放,事情還沒做完,給口飯養着就行。”
周清和得等黃金絨中了毒,那纔好放人。
到時候還得去罵東條明夫一頓,把鍋讓他背實了。
“是。”
車子回到家門口,就看見家門口等着兩輛車,見到周清和的車輛,車上的人就了下車來。
西裝筆挺,恬着一張笑臉:“藤田隊長,藤田隊長。”
蘇錫蘊啊周清和招呼了聲,讓他進門說話。
藤田公館不好進,蘇錫蘊算是瞭解到了,這有八個日本憲兵保護,他這欽定的市長都只能在門口等待。
“找我什麼事?”周清和讓人給他上了杯茶。
蘇錫蘊笑呵呵道:“是有一件事想找藤田隊長商量,今日啊”
蘇錫蘊接着就把杜月生家的管家找上他,要求他救人一事給說了說。
“藤田隊長,我是這麼想的,這市政府既然已經開張了,接下來發展上海的經濟纔是首要任務。
杜先生人既然已經走了,那留着他的家人只會讓租界的這些商人覺得我們日本人手段有些.那什麼,過火,容易讓他們害怕不是。”
蘇錫蘊陪着笑臉:“所以我覺得爲了經濟着想,還是放了爲好。”
“你是怕杜月生爲了家人真回來了,沒你這市長的位置了是吧?”周清和頗有意味的笑着打量。
蘇錫蘊也不藏着掖着:“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杜月生的事我聽說是東條少佐牽的線,所以這事我確實也不方便找東條少佐。
但最主要的原因不是這個,而是您是東條少佐的上級,杜家願意出十萬日元的好處費,我想着當然得來找您說這事,您拿這錢才合理,我還另外要求讓他們準備三件上等的古玩,您看.”
怎麼又是十萬?
多少有點小氣了。
不過由頭已經有了,周清和要更進一步。
“這件事你去跟領事館那邊說了麼?”
“錢的事沒說,不過意見我詢問了一下,他們的意思是杜月生肯定不會回來了,如果能用放人換來杜家在租界的一些支持,其實是一件好事。
藤田隊長,杜月生雖然不在了,但是杜月生在上海的能耐可不小,杜月生樂善好施,結交的人脈廣,許多人不僅是欠他面子,還欠了他錢。
動員之下,杜月生本人不在上海,那也能搞出點事情來,殺了他家人,確實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蘇錫蘊是費盡口舌,深怕周清和不同意。
周清和思量了下說:“要放人也可以,十萬不夠,杜月生既然這麼有錢,只要十萬,那就太便宜他了,告訴他,準備三十萬日元,錢到了,我安排放人。”
“這”蘇錫蘊稍顯爲難的表情,主要是三十萬日元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我去談,我馬上去問。”
周清和把日本人的貪婪和威壓表現的淋漓盡致:“別讓我失望,蘇市長。”
“嗨,嗨。”
蘇錫蘊出了藤田公館就給等待消息的杜家打去電話。
杜月生的管家叫萬墨林,他接到蘇錫蘊要求加價的電話,其實心裡早有準備。
只要能放人,錢不是問題,問題是給日本人的錢不能給的太痛快,所以討價還價一番,還得‘絞盡腦汁’的去籌錢。
一時間沒那麼快給周清和。
另一邊,重慶。
電報到達的時候,戴老闆早就回家休息了。
但是周清和的電報級別最高,專人送上門,戴老闆就算在女人被窩了也得爬起來看。
“已到手,如何處理”
七個字足以讓戴老闆高興的嘴角揚起。
還是周清和會辦事,這事情的輕重緩急就分的一清二楚。
當下就拿起電話給校長打了過去,他沒的睡,那校長也別想睡。
“雨濃,深更半夜,你不想讓我睡覺是吧?”校長話語裡還有些不滿。
但凡半夜接到的電話,十個電話裡九個半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校長,是有要事。”戴老闆平靜的訴說:“您要的東西已經到了該擁有的人手裡,這東西如何處理,還得您親自拿主意。”
“哦?”校長的情緒馬上上揚:“那當然是銷燬了,這種留着幹嘛?等着進博物館嘛?等等,你還是讓他給我送過來吧。”
“是,我會交代的。”
“好啊,雨濃,你們辦事都不錯,我最近有意整合一些部門,擴大一些部門,爲了應對以後的形勢,我覺得處這個單位還是太小了,情報戰在戰爭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到時候你的職位可能會有一些變動。”
“雨濃聽校長的。”
戴老闆內心一動,他其實有些耳聞,國防部的人事要變動了,黨內的一些人也會作出調整。
這件事還在談論之中,畢竟家大業大,人多了,意見也多,還沒個定數。
但是有了校長的保證,那他這裡算是板上釘釘了。
這是沾了周清和的光了。
福將啊。
“儘快送過來。”
“是。”
“對他也要多勉勵,孤軍在外,人家也不容易啊。”
“都是爲了黨國,我輩不懼犧牲。”
“好!”
第二日,周清和前往憲兵司令部。
路上看報紙,最近的報紙也很有意思。
前些日子作爲青幫頭目的張笑林主動宣傳自己投靠了日本人,這件事情當然引起了租界內衆人的轟動。
張笑林表了態,各國的記者就很好奇其餘的商人羣體或者一些威望比較大的文人會怎麼看這件事,這都是熱點新聞,能讓報紙有個好銷量。
於是這些日子的報紙上刊登了很多名人的意見,有謾罵的,有態度曖昧的,自然也有捧哏的。
周清和在挑選目標,接下來的刺殺任務,人選怎麼選,租界商人這麼多,到底誰是漢奸,誰是忠良,本來還覺得難以抉擇。
現在,哎,都主動跳出來了。
節約不少調查的精力吶。
跳的歡的,先邀請過來,給他的婚禮送上一份小小的禮金,試探一下內心的想法,沒問題的,執行槍決,這就能做到萬無一失了。
回到憲兵司令部,上樓的時候聽聞樓邊有文職在抽菸,還在那笑着聊天,聽聞黃金絨的字眼,周清和腳步一頓,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長官。”文職先是畢恭畢敬的立正,隨後笑道:“我們也是聽來的,說是昨天晚上,青幫的黃金絨,全家食物中毒了,全部被送往了醫院救治,
醫生擡黃金絨的時候腳步一滑,擔架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把黃金絨摔了個後腦着地,現在還在醫院昏迷不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