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多煮點飯
宋雲的車從喧囂的王府井轉入帥府園路。
引入眼簾的是綠瓦飛檐、彩樑畫棟的古典建築，這就是協和的老建築。
在熱鬧與繁華的現代都市之中，這座古老的建築顯得格外端莊穩重，成熟而與世無爭，驕傲而不固步自封。
嚴謹、求精、勤奮、奉獻，一代又一代協和人的精神沉澱，猶如古老建築一般，時日愈久，越是純粹厚重。
“要先到醫院招待所休息一會嗎？”宋雲將車減速，徐徐前進，徵求楊平的意見。
畢竟楊平第一次來協和，一下飛機就去看樑教授，顯得有點急促。
可是剛剛與胡國林主任通電話，胡主任的意思是，帶楊平直接去樑教授家裡。
胡主任大概想讓楊平陪樑教授聊聊天，疏通疏通樑教授的負面情緒。
楊平搖搖頭：“如果方便，我想先去看看樑教授。”
與宋雲的聊天中可以窺見，樑教授是心病，傾注心血的愛徒留學一去不返，而且對母校邀請無動於衷，連一句安慰與解釋的話都不想說，這是傷了樑教授的心。
“好的，那我們現在去樑教授家裡。”宋雲立刻加速，往樑教授所在的小區趕。
胡主任已經在小區的門口等候，這幾天他有空就往樑教授家裡跑，也是擔心樑教授的身體，胡主任知道這次的事對樑教授打擊很大。
宋雲打電話的時候，胡主任正在樑教授家。
這是協和附近的老小區，門衛是一位老大爺，顯然認識胡主任。
胡主任接到楊平和宋雲，指引停好車，跟老門衛打個招呼，帶着楊平和宋雲爬樓梯來到樑教授的家裡，整棟房子只有六層，樑教授的家在四層。
開門的是樑教授的夫人，羅老師，協和醫院心血管內科的主任醫生。
“羅老師，這是從南都省過來的楊平，過來看看樑老師。”胡主任介紹。
熱情的羅老師趕快拿拖鞋：“小楊，快進來。”
雖然第一次見到楊平，但是羅老師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聽過這個小夥子的名字。
“這是一點南方特產，一點小意思。”楊平趕快將手信奉上。
行李都放在宋雲的車上，楊平只帶了隨身的包和帶給樑教授的南方特產，這些特產不貴，但很有地方特色，當做見面禮。
“你太客氣了。”
羅老師笑盈盈接過禮物，將大家迎進客廳，安排大家入座，給大家倒茶。
胡國林和宋雲讀書時經常在樑教授家裡蹭飯，和羅老師非常熟悉。
樑教授的房子不大，大約七八十平米，傢俱也顯得老舊，到處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書架，客廳裡也有好幾個書架，電視櫃上也疊了很多書，可以說，房子裡最容易看到的就是書。
房子雖然不大，但是收拾得乾淨整齊，尤其那些書，疊放得整整齊齊，楊平坐的沙發旁邊就有一個小書架，上面的醫學專著，很多封面做過修補，看來樑教授非常愛惜這些書。
“小楊，在老師家不要拘束，你是第一次來，國林和宋雲經常來，他們很隨便的。”羅老師非常隨和。
樑教授跟夫人聊天，經常說到楊平，而且胡國林已經提前告訴羅老師楊平要來的事情，所以羅老師將楊平當作胡國林和宋雲一樣的學生，也不見外。
“還沒開門嗎？今天吃點東西沒？”胡國林低聲問羅老師。
“關在臥室不開門，三天沒吃什麼東西，前天昨天今天都只是喝白粥，而且一餐一小碗，昨天還有點發燒。”羅老師憂心忡忡，指指一間臥室的門。
“我讓他去醫院看看，他說沒事，休息幾天就好，喝碗粥就將門反鎖。”
羅老師說完，走到臥室門外輕輕地敲門，擡高聲音喊道。
“老樑，三博醫院的楊平來了！”
話剛落音，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這是起牀了？”羅老師驚喜地看着門口。
很快，門打開了。
樑教授有點吃力、搖搖晃晃地走向客廳：
“小楊，剛下飛機吧，怎麼不去休息一會，你別聽他們瞎說，我沒事。”
連路都走不穩，說話也喘氣，還沒事？
“沒關係，我聽說您老身體不適，所以一定要過來看看。”楊平立刻去扶。
樑教授將手搭給楊平：
“坐！家裡有點窄。”
楊平、胡國林、宋雲一起扶着樑教授坐在沙發上。
胡主任也知道，樑教授這是心病，現在楊平的出現，讓他多了幾分精神，估計楊平陪他好好聊聊，能夠心裡舒服很多。
樑教授在張春泉身上花費大量心血，一直期盼他學成歸來，擔當重任。
沒想到張春泉根本沒有回來的打算，聽說現在已經加入美國籍。
樑教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寫了一萬多字的電子郵件，張春泉的回覆一百字不到，顯得非常冷漠。
積憂成疾，所以樑教授生病臥牀，胡主任看在心裡，十分着急，但是又拿不出好辦法，天天敲門讓樑教授出來聊聊天散散心。
每次樑教授只是應一聲，以讓大家放心他還有口氣，便不再做聲。
聽說楊平來協和，胡主任便眼前一亮，樑教授對楊平十分欣賞，要是楊平陪他聊上幾句，心情肯定舒暢。
因愛才而憂鬱，自然可以因愛才而解開心結。
這也是胡教授讓楊平來看樑教授的原因。
“宋雲，有沒有帶小楊去協和熟悉環境，我們雖然暫時只有十張牀，後續依據情況可以追加。”樑教授勻了勻呼吸。
宋雲挺不好意思：“還沒帶楊教授去協和，他一下飛機就要來看您，行李都在我車上。”
“伱們呀，就是不聽話，都是醫生，急性病毒性上呼吸道感染而已，擔心什麼，多喝點水，休息幾天就沒事了，這不耽誤小楊工作嘛。”樑教授埋怨宋雲將自己生病的事告訴楊平，耽誤楊平的工作安排。
“沒關係的，一點也不耽誤，我其實早就想登門拜訪樑教授，這次正好。”楊平知道樑教授不想麻煩自己。
所以電話裡才謊稱要出去幾天開會。
“我們已經準備一些病例，都是比較典型的，你看示範手術什麼時候做，我也好去看看。”樑教授說話有點氣力不足，稍微大聲的點容易咳嗽。
“今天我看看病人，要是沒問題，明天就做幾臺。”楊平打算提前介入工作。
“脊柱外固定架的論文準備得怎麼樣？”樑教授接過羅老師的熱茶，喝一口，問道。
楊平恭敬地回答：“已經投稿，投給了《Science》。”
“好，很好，就是要有這種自信，到世界舞臺去競爭，我們中國人比誰都不差，當然光有信心不夠，還要有實力。”
說完，樑教授用手帕掩嘴輕咳幾聲。
楊平這個新技術，對脊柱側彎的治療是顛覆式的創新，克服很多難題，創造一套比傳統手術更安全有效的手術方式。
這種成果完全有資格發表在《Science》，而且是依靠硬核的技術，不是靠海量的病例。
“《Science》接受文章非常嚴格，估計會有很多次返稿修改，要有耐心，而且一旦拒稿，也不要灰心喪氣，我們醫生要做出一點創新，比其他專業要困難很多。”樑教授循循善導。
“最近有沒有立新課題？新的課題趕快立起來，人有惰性，一拖就容易懶。”
“已經立項，幹細胞培育肌肉，外延還有培育軟骨等子項目。”楊平回答。
“哦——”
樑教授似乎對這個課題很有興趣，但同時心裡又隱隱作痛。
現在協和就是在這個課題上卡殼，想請張春泉回來，張春泉拒絕。
聽到這個話題，胡主任想岔開，但是樑教授執意要談，楊平也暗示胡主任沒關係。
“幹細胞領域我國的立項數目確實比較多，但是成果的質量不高，很多技術被別人領先，目前美國和日本比較領先，協和醫學院現在的幹細胞項目遲遲沒有進展，本來我們想學習美國技術，但是人家不讓我們學習，後來換種思路，想引進人才，無奈也找不到合適的人才，看來還是要丟掉幻想，靠自己一步一步來。”樑教授喝了幾口熱茶，不停地冒汗，羅老師在旁邊遞毛巾。
“今天在家裡吃飯，讓羅老師做幾個小菜。”樑教授吩咐太太。
楊平知道老教授爲這事憂心忡忡，所以也不藏着掖着：“樑老，其實在幹細胞研究方面，我有一定的思路，第一步無非就是捕獲誘導因子，我看過他們發表的公開論文，通過論文的成果，我可以逆推他們的方法，這些方法並沒有什麼稀奇，效率太低，我有一套方法更好，捕獲誘導因子的效率會高很多。”
這話要是別人嘴裡說出來，樑教授肯定當做騙小孩的糖，但是楊平嘴裡說出來，分量自然不一樣。
楊平的科研能力，樑教授記憶猶新，脊柱外固定架，從立項到臨牀應用，短短几個月就完成。
脊柱外固定架治療脊柱側彎，難度實在太大，需要攻克很多難題，樑教授當初預測，楊平至少要五年時間才能取得一點突破。
可是短短几個月，楊平克服所以困難，幾個月時間就取得成功。
當時耀眼的數據，讓樑教授懷疑數據是不是造假。
爲此事，樑教授親自前往桂林調查數據的真實性，調查完後，才確認確實是真實數據。
那時樑教授就見識到楊平的科研實力。
“我這裡有對現有幹細胞研究的分析報告，樑老有興趣可以看看。”楊平從隨身攜帶的包裡拿出一份資料。
這是自己對現有尖端成果的地毯式分析，文章都是選取頂尖期刊的文章，所以分析報告帶有代表性。
分析報告中一項重要內容就是對實驗方法的逆向分析。
這種重大實驗項目，如過果研究者想保密，他們發表論文的時候就會做處理，將成果呈現出來，實驗方法只粗略的介紹，比如誘導因子，可以宣佈誘導因子的名字，分屬種類，具體哪個階段用什麼配方，配方的具體比例，他們不會說。
這時候如果要了解別人的實驗方法，以取長補短，就需要極強的逆向分析能力，依據結論和公開的方法信息，逆推實驗方法的細節。
逆向分析需要極高的邏輯推理能力，極其豐富的專業知識，一層一層破解，只要一步沒弄透，出現偏差，整個逆推就失敗。
樑教授將手裡的報告一頁一頁地翻開，裡面的分析技術簡直就是邏輯推理與幹細胞知識的完美結合，每看完一頁，樑教授都要瞄一眼楊平。
越看臉上的氣色越好，一口氣看完十幾頁，然後暫時放下報告。
“小楊呀，我怎麼說你呢，你早點說有這份報告，我也不至於把老臉賣了，關鍵是老臉賣了，也沒賣出價錢。”樑教授樂呵呵的。
楊平又從包裡拿出一份實驗報告交給樑教授：“這份是我的實驗方法，你看看。”
樑教授又一口氣看完十幾頁，然後瞪着楊平十幾秒不說話，低頭繼續看報告。
兩份報告，一份是對現有方法的分析，一份是新方法的提出。
其中幹細胞培育軟骨，樑教授非常熟悉這項技術，對楊平提出的方法如腦中打開一扇天窗，豁然透亮。
“你這東西全是自己想出來的？”樑教授難以置信。
楊平點點頭：“嗯，我的項目已經啓動，如果一切順利，很快我可以捕獲幾種誘導因子。”
楊平只是非常保守地說幾種而已。
“很好很好！你去準備飯菜，中午多煮點飯，多搞幾個菜。”樑教授彷彿吃了靈丹妙藥，不再冒汗，聲音也中氣十足。
羅老師笑眯眯的。
三天沒吃什麼東西，肚子餓了吧，這小楊早點來就好了，不至於躺牀上三天。
“那個，小楊，過來過來，你這個方法，跟我解釋一下-——胡國林、宋雲，你們別閒着呀，去廚房幫忙洗菜。”
樑教授拿起實驗計劃書，又開始看起來，還將楊平叫到身旁坐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