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率的說,除了醫生的身份之外,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風水師。”
說完,宋春曉特地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等對面聽者的反應,海二春相當給面子的擺出了一副驚訝的表情,實際上,經過通仙之前的那番提示,他內心早就認定這個姓宋的姑娘一定不簡單,只是嘴上不願承認通仙的推斷罷了,此時聽宋春曉直接跟自己攤了牌,海二春這心裡反倒敞亮了很多,畢竟,真有惡意的話,人家大可不必給自己漏這個底。
看到海二春的反應,宋春曉卻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眉頭,依着她的判斷,這個昏倒在和順小區公寓裡的男孩一定是圈子裡的人,因爲他倒在地上的時候,手裡還緊緊握着一條“韋陀金剛結繩法”編成的紅繩,這種看似普通的繩索法器學名叫“玄勾”,實際上在編制過程中有極多的講究,哪個位置打井棗結,哪個位置走平結,從哪裡開始用九眼金剛結,都不能隨意而爲,否則的話,紅繩非但成不了法器,還會編成勾邪引穢的兇物。而海二春手中的那根玄勾,可以說是教科書式的精妙之作,至少在宋春曉從事這行就麼久以來,還沒有見過編制如此完美的紅繩法器。
能用這種法器的人,要說自己不在風水圈子混,還真難讓宋春曉信服。見海二春並沒有坦白身份的打算,宋春曉有點兒不太舒服,但畢竟事情沒搞清楚,她只有耐着性子繼續道:
“難道海哥對風水師這個稱呼很陌生嗎?還是有什麼別的難言之隱?”
只要不是傻瓜,這個時候都聽得出來,宋春曉的語氣中已經有些小情緒了,海二春是真想說點兒內行話跟這個宋姑娘套套近乎,可惜他是真的不懂行。此刻,他一面裝傻充愣,一面在心裡向通仙大聲求救。不知道什麼情況,無論海二春怎麼呼叫,通仙都沒有一點兒迴應,就跟壓根兒沒存在過一樣。求助無望,二春只得回神訕笑了一下,然後實話實說道:
“那個,小宋大夫,不是我不願意跟你掏心窩子,而是我卻是不知道還真有風水師這麼個職業,我以爲這都是小說或者電影裡纔有的東西呢。”
“那這個你怎麼解釋?”
小妮子終於繃不住了,從挎包裡扯出了那條當時從海二春手裡拿下來的“玄勾”,微嗔道。
“這是?”
二春一眼望去,差點兒沒嘔出來,儘管對這繩子印象深刻但他是真不知道這紅繩有什麼說頭,畢竟,在那種激烈的打鬥環境中,通仙不過是吐痰一般,極爲隨意的就把這玄勾給吐了出來,海二春當時只顧得噁心,哪裡會在意吐出來的東西是不是法器。他堅信,只要再拿一團麻繩過來讓通仙嚼吧嚼吧,再吐一條一模一樣的也不是啥難事。
“啊?海哥,你裝的也太假了吧,你自己的東西都不認識了啊!”
宋春曉真是對海二春裝傻的樣子搞的哭笑不得,幾乎忘了她跟這個男孩僅僅只是相識一天的醫患關係而已,絲毫沒有掩飾語氣中的不滿。但是下一秒,她便意識到了這一點,馬上輕咳了一聲,點頭說了一聲對不起。
“那繩子叫玄勾,法器,至剛至陽之物,你別以爲是咱隨意吐出來就不當回事,真正的玄勾其驅邪能力,半尺長便足以跟雷擊桃木劍媲美,超過一尺,足以鎮懾一片一畝見方的民宅,超過一米,呵呵,你自己想。提醒你一下,咱吐的這根,有將近三米長,上面有咱的念力,你的血氣,還有虛耗的怨念,三者糅合相生相剋,陰陽皆至!用你們世人的話說,這條玄勾的法力算是上天了。”
正當海二春有些手足無措時,腦袋裡冷不丁傳來通仙的聲音,這個傢伙一直都在,剛剛只是想看海二春的笑話,所以一聲不吭的裝死,眼下看到那姓宋的小妮子拿着自己當時跟虛耗鬥法時結出的玄勾質問傻春子,這纔出聲提醒。
多少了解了一些“圈內知識”之後,海二春有些尷尬的嘬了一下牙花子,指了一下宋春曉手中的紅繩笑道:
“這......這玄勾,確實是我的東西,但是!”
見宋春曉即將漏出真相大白的得意表情,海二春馬上話鋒一轉道:
“但是,我確實不是風水師,也不知道什麼是風水師,這個玄勾是......是我家祖傳的。”
聽到這兒,宋春曉再遲鈍也能感覺出來,這個叫海二春的人根本不願透露自己的信息,但有一點她是可以肯定的,這人的背景不簡單,就單單憑着這條內藏乾坤的玄勾就可以得出結論,因爲她很清楚,即便是她的爺爺,也沒有能力做出一條將近三米長的紅繩法器。
將玄勾還給海二春之後,宋春曉也沒再多說別的,隨便扯了幾句便準備下班回家,離開前,她特意提醒海二春將她的名片保存好,說是以後興許用得上。海二春在電信營業廳上班,客戶的名片沒少留,也沒在意,直接往錢包裡一丟,收拾了一下,下樓結清了醫藥費,然後給盧午打了個電話,盧午那邊心急火燎的想聽聽海二春到底發生了啥事能弄到住院的地步,非要請他吃飯,說是給壓壓驚,倆人約在平時常去的一個小館子見面。
盧午所在的要債公司最近業績不賴,相應的手頭也就寬了許多,晚上這頓點了六七個菜,倆人喝了一箱啤酒,宋醫生叮囑的忌酒早被傻春子忘了一干淨,席間海二春把自己在和順小區的事說了一遍,不過是刪減版的,通仙的事太過驚世駭俗,說了估計也被盧午當醉話聽,索性不提。
哥倆兒從新聞聯播開始一直喝到酒館兒打烊,海二春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半夜一點了,但卻是一絲睏意都沒有,他和衣往牀上一躺,看着天花板發呆,不知道是酒精作祟還是心裡一直壓着這個念頭,他居然鬼使神差的抽出了宋春曉的那張名片,盯着上面的電話號碼,莫名其妙的緊張起來,確切的說,是興奮。
猶豫再三,他終於決定趁着酒勁兒,給宋春曉打個電話。幾聲忙音過後,電話接通了,那頭的女聲帶着濃濃的睡意,應該是早就睡下了。半醉半醒的海二春在聽到對方一聲“哪位?”後,一個機靈,僅存的一點兒在醉意掩護下的勇氣瞬間蕩然無存,對着話筒愣是不敢開口,電話那頭又問了兩句,隨後便掛斷了,整個過程海二春一個屁都沒能放出來。他沮喪的往牀上一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的。
翌日中午,海二春剛下班便接到了一個電話,一看來電顯示,小心臟差點兒沒蹦出來,宋春曉的,傻春子清了清嗓子,按下接聽鍵。
“喂,昨天晚上給我打電話的是你吧?海哥。”
宋春曉開門見山,她不喜歡打啞謎。海二春一滯,心道這丫頭太機靈,絕不是個省油的燈,嘴上說道:
“是啊,不好意思啊宋大夫,我昨晚喝多了,我......”
"下午有時間嗎,下班之後,沒有安排的話,能來一趟舒心堂嗎,有事跟你說。"
宋春曉沒有寒暄,語氣就像認識很久的老朋友一般,反倒讓海二春渾身輕鬆了很多,他控制了一下語氣,儘量不顯生分道:
“行,沒問題,那個,下午見,六點半不見不散。”
對方答應了一聲,乾脆的掛斷了電話。給海二春的感覺就像是跟老客戶談業務一樣。不過不管別人怎麼看,二春已經把下午的見面當成了一次意義非凡的重要約會,想想還有點兒小激動。
心不在焉的熬到了下班,海二春一分鐘也不願多待,時間剛剛跳到五點半,他便一把抓起早就收拾好的公文包奪門而出,到路邊豪氣的打了一輛出租,什麼地鐵,公交,都太慢。擱在平時除非是有任務,公司給報銷,否則讓他自己掏腰包打車,門兒也沒有啊。
一般這個時間算是下班高峰,十有八九是會堵車的,尤其是去舒心堂所在的那個高檔小區,堵車已經成了一種固定的儀式,今天真是老天爺幫忙,路上車流熙熙攘攘,居然還沒開始堵,全程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海二春到的時候,纔剛六點。他也沒心思在外面晃悠,直接來到舒心堂的候診大廳,坐在那玩起了手機。
大廳裡零零星星坐了幾個等着叫號的病人,前臺的LED提示器上不斷顯示着病人的號碼和對應專家門牌號,每接待完一個病人,提示器便會發出提示音,然後顯示號碼,這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接連過了幾個普通號之後,一陣類似風鈴聲的特殊提示音將海二春的注意力從手上拉了過去,他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提示器,上面顯示了一個病人的號碼,後面卻沒有對應的專家號,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月牙形的綠色圖標。
提示器閃爍了一陣兒,之前坐在海二春斜後方的一名老太太手裡緊緊捏着她的號碼條,低聲自言自語的起身朝着診區走去,海二春判斷她應該不是第一次來舒心堂看病,因爲即便提示器沒有顯示幾號診室,她依然沒有絲毫遲疑,明顯知道自己該去哪。
“那老太婆沒幾天日子了。”
通仙冷不丁冒出一句。
“嗯?什麼病?”
因爲是醫院,海二春第一反應便是那人得了什麼絕症,眼下海二春也習慣了通仙的存在,一人一靈,對答的越發自然。通仙幸災樂禍的壞笑了一聲道:
“嘿嘿,她沒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