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倆字出口,這纔算是丘語堂進屋以來頭一次正眼看向海二春。這時,門口又有兩三個人靠了上來,隱隱將出去的路堵死了,王憶童忍無可忍,呵斥道:
“丘語堂,你別太囂張了,到時候看我哥怎麼收拾你!”
丘公子聽到愣了一下,然後一本正經的說:
“是啊,我都忘了,還是你黑洋大哥把你託付給我的呢,我這不就是履行自己的責任嗎,你一個女孩子家的在外面風吹雨打,沒人照料怎麼行,我就是要幫你哥保護好你,防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佔便宜。”
裝了這麼久紳士,今天見到居然有人跟他垂涎已久的小童妹妹出雙入對的吃飯這還了得,丘語堂終於徹底撕破臉皮,那蠻不講理的霸道習氣到底還是在王憶童面前爆發出來,演了一年多的翩翩君子都沒能把人騙到手,丘大公子不幹了!王憶童也看出對方要來硬的,一時不知怎麼辦纔好,好端端的卻把單位同事牽扯進來,此時心中滿是對海二春的愧疚。
“丘,丘先生是吧,能不能讓我這個‘不三不四的人’說兩句呢?”
見沉默了半天的海二春要說話,丘語堂隨意揮了揮手,感覺像是皇帝的“准奏”。
“實不相瞞,你口中稱呼的小童妹妹,是我海某人的女朋友......得有一年了吧,童。”
海二春話音未落,在場衆人表情瞬間精彩起來,丘語堂和他門口的兩個幫手不約而同瞪着眼望向王憶童,王憶童則驚訝的盯着海二春,讓二春意外的是,王憶童並沒有當場揭穿他,而是不着痕跡的在桌子下面狠踩了他一腳,這下意識的舉動落在丘語堂眼中使他更覺面前二人關係曖昧。
此刻,丘少爺胸都快氣炸了,兩人都快一年了,合着這麼久,這娘們兒是吊着自己玩兒啊。王憶童是鬼谷家的人,丘語堂不敢真拿她怎麼樣,如此一來,他所有的火氣都集中到了面前這個不知死活的野小子身上,毫不誇張的說,此時丘語堂是真的起了殺心。
他看了門口兩人一眼,那兩個漢子很懂事的從外面關上了門,丘語堂兀自點上了一根菸,狠提了一口,轉頭全噴到了海二春臉上,二春連眼都沒眨,就那麼笑眯眯的看着他表演。
“小子,既然你跟小童一起辦事,說明你也是我們風水行的人,敢不敢跟本大爺玩兒玩兒,有沒有這個種兒,我先把話說明白咯,不敢玩的話現場給我磕三個頭然後麻利兒的滾蛋,敢玩到時候玩不過也別哭。”
丘語堂放完狠話以爲對方會考慮一下,畢竟他丘家大少爺的身份不是吃乾飯的,有這種底蘊,對方只要不是啥都不懂的雛鳥,一定會心生怯意。沒想到海二春聽罷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笑道:
“我沒問題啊,就看你的了,來吧,請開始你的表演。”
丘語堂眼神一凌,瞟了一下桌子上放着的一碗魚湯,這道是迦藍坊的招牌菜之一,名爲“一葉扁舟會白龍”,主要食材選用一種名貴的白色淡水魚加上新鮮青筍,用特殊工藝熬燉而成。味道鮮美不說,賣相還極其清雅別緻。乍一看確實像一尾白龍環繞在碧水輕舟畔。
只見他嘴角不着痕跡的揚了一下,而後起身將右手懸在那碗湯正上方,這個過程統共不到三秒,隨後,丘語堂輕輕敲了一下湯碗,捏着碗邊兒把它拽到了海二春面前,嘴巴一努,輕描淡寫的對着海二春說道:
“我表演完了,這碗魚湯只要你敢喝上一口,今天就算你贏了,我消失。”
傻子都知道丘語堂對這碗湯做了手腳,王憶童雖然沒看出玄機,但她卻非常清楚這湯根本不能入口,丘語堂雖然紈絝,但在風水造詣上卻絲毫不含糊,與人鬥術鬥法從來狠辣不計後果,在行內只要認識他的都知道。
“不能喝啊海二春!丘語堂,你不怕我報警嗎?”
王憶童話沒說完,見對面二春相當自信的朝她笑了笑,示意她先冷靜,丘語堂自認爲被餵了一口“狗糧”,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心道一會兒就讓你們倆再沒機會秀恩愛!
海二春看了一眼碗裡的湯汁,色澤,香味,還有懸在湯中的白魚,都與先前無異,只不過他的直覺告訴他,對方在碗裡下了重手。果然,一直保持沉默的通仙開口了:
“這姓丘的小子夠狠啊,若是常人,諮要喝上一小口,立馬兒就能跟這碗裡的死魚換了命,到時候即便不死也得丟了靈智,這種術幾百年前曾在西南一代盛行過一段時間,是偷襲暗算的絕佳手段,毒的狠,好像叫什麼‘換魂蠱’,咱家是有些年頭沒見人使過這手藝了。”
海二春聽罷心中暗暗吃驚,心道若不是自己底牌多,還真拿不下姓丘的。
“能破嗎?”
“嘿嘿,能識就能破嘛,有咱家在,怕個球啊,你且放心喝,咱家去湯裡耍耍。”
言下之意,通仙是要親自下去跟那湯裡的死魚換換位置。海二春知道通仙的本事,也不擔心,在丘語堂一臉壞笑的注視下優雅的盛了一大碗魚湯,趁餓灌了幾大口,完事兒還就了幾口其他的小菜,他是真餓了。湯水剛一下肚,他就感覺到通仙從他的意念中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死的如同,湯碗裡的那條白魚。
過了兩三秒,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早已被燉爛的白魚居然在衆目睽睽之下動了起來,先是試着輕擺了兩下尾巴,而後便在王憶童的驚呼聲中游了起來,碗中魚湯還香氣嫋嫋,肉嫩味美的肥魚居然又活了。再看向海二春,先前還大嚼特嚼的他此時很應景兒的僵在了那裡,一動不動,眼中是空洞的迷茫和不解。
丘語堂見狀大笑起來,用手在海二春面前來回擺了擺,見他沒動靜,樂的更加放肆,王憶童大驚之下急的眼淚都飈了出來,海二春要是因爲跟她吃了頓飯就送命的話,自己下半輩子都要活在自責中了,就當她準備打電話報警時,二春原本僵住的嘴巴重新開始嚼了起來,他邊吃邊瞅着湯碗裡來回遊動的白魚,點着頭稱奇道:
“嘖嘖嘖,不得了,不得了啊,丘公子這一式大變活魚的把戲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就光這一招,足以稱霸風水界!真的,剛纔我都看呆了。”
說罷,他又指了指另外一個盤子裡的幾隻牡丹蝦刺身道:
“這幾隻勞駕丘公子,也幫忙弄活吧,我看都不咋新鮮了。”
此時此刻,丘語堂除了暴怒,更多的是震驚,他自己的手段自己最清楚,就這一招換魂蠱,即便是S級風水師硬吃下去,也難說能全身而退,更不可能如海二春這樣輕鬆的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對方表現出的無所謂,讓丘大少爺產生了強烈的不安。
“你......你真的喝了?”
丘語堂問出這句時已經全然沒了自信,碗裡的魚都遊半天了,他豈能不知道蠱術已經起效,只可惜,事情有些脫離他的認知範圍,哪有丟了魂還能這般自在的人。除非......除非丟的,是別人的魂!想到這兒,丘語堂緊張的看了一眼湯碗,又望向滿臉人畜無害表情的海二春,大腦飛速盤算着該如何收場。
還沒等他想出下一步,吃喝半天的海二春擦了擦嘴,開口了:
“既然是對賭,丘先生招也出了,是不是也讓小弟來獻個醜。”
丘語堂心中早生怯意,但王憶童在旁邊看着,他也是個要面子的人,前翻把話說的那麼滿,現在輪到自己的時候要是慫了,以後別說在王憶童面前做不得人,怕是在王黑洋那裡都沒法擡頭。想到這兒,他把牙一咬,硬着頭皮道:
“來啊,我倒看看你能耍出什麼把戲!來!”
海二春笑呵呵的在他身上來回打量了一番,視線落在了他戴着的一枚鉑金戒指上,便指了一下說:
“借你的戒指用一下,丘少爺富貴,不會捨不得吧。”
丘語堂明知是個套兒,但不鑽也得鑽,他惡狠狠瞪了海二春一眼,擼下大戒指隨手丟給了海二春。二春接過戒指,在手心中大力一握,胸中默誦摩羅音,通仙的《問星決》中濟世救人的手段沒有,傷人奪命的伎倆數不清,一段時間研習下來,現在的海二春可謂一肚子“壞水兒”,今天就要往這姓丘的人身上潑他一瓢!
不過十來秒,海二春張開手掌,作勢要將戒指還回去,丘語堂正在接與不接間猶豫,就見二春手掌一翻,戒指啪嗒一聲落在了下方的魚湯碗裡,碗裡白魚受驚,像一旁竄去,宛若真的有生命。
“你!你......”
丘語堂指指海二春又指指湯碗,你了半天沒你出來,二春也不搭理他,不緊不慢道:
“你把戒指揀出來,就算我輸,我給你磕三個響頭,然後消失,怎麼樣,公平吧?”
丘語堂望着那盆乳白色的魚湯,嚥了一口唾沫,看着湯裡緩緩遊動的白魚,一種從未有有過的恐懼感逐漸襲上了他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