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大師,我知道,有些秘密,是命中註定無法包藏一輩子的,不知道你是否已經注意到,靜怡,連聲爸爸都不願意叫我,這的確是有原因的......”
......
就在李振亞和海二春談話的同時,他千里之外的老家,左丘市金陽縣堡子裡一戶姓葉的同鄉正在操辦白事。
死者名叫葉成功,去世這年剛滿二十歲,是葉家七代單傳的獨苗,這孩子爹媽都是村幹部,在當地有些影響,出殯當天除了親戚朋友外,四鄰八鄉有頭有臉的人基本上都到齊了,陣仗搞的很大,據說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就造進去十七八萬。
當下有政策,人死了一律火花才能入土,可葉家人也算神通廣大了,不知道走了哪路關係,囫圇屍首直接下葬,愣是沒人管。
所有流程走完,葉家小子入土爲安,全家這纔有功夫靜下心來像模像樣的傷一回心,孩子葬在自家祖墳,距離不遠,翻個小山包就到,家裡人實在想他了走兩步就能去看看,好歹算有點兒安慰。
葉家祖墳所在的山頭兒跟李振亞家的祖墳只隔了個狹窄的山坳子,距離特別近,站在其中一邊喊話另一邊可以聽得很清楚。
頭七這天,按照習俗,葉家人扶老攜幼上山祭奠,一家老小哭哭啼啼來到墳地,眼前的景象令他們大吃一驚,葉成功的墳包不知被誰刨開了一個大坑,棺材蓋兒遺落在旁邊,上面還有個足可供一人鑽進鑽出的大窟窿,最讓葉家人痛斷肝腸的是,葉成功的屍身不見了。
出了這樣的大事,葉家人自然淡定不了,報警之後又發動街坊四鄰漫山遍野尋找,最後在距離祖墳四五里地一塊歇耕的梯田裡尋到了葉成功的屍體。
經過一番走訪調查,警方很快排除了掘墓盜屍的可能,在反覆搜索之後,警方發現無論在墳地周圍還是葉成功屍首被發現的那片梯田周圍都沒有留下任何可疑人員的蛛絲馬跡,尤其讓警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處梯田已經歇耕兩月有餘,經過幾場較大的雨水之後,凡是人爲留下的痕跡基本被沖刷殆盡,如今的現場,只有一串足跡,警方通過技術比對後確認,那些足跡居然是葉成功本人留下的。
另有一個情況可以印證這一令人毛骨悚然的現場,葉成功是穿着壽鞋入殮的,可當衆人尋到他時,他一身壽衣行頭都在,唯獨兩腳光光,而且他那雙佔滿泥污的赤腳有多處破損,都是刮擦傷。
勘驗現場的一名警察不經意間說出的一句話讓在場很多人不寒而慄,雖然他只是自言自語的小聲嘀咕,但那句“難不成是自己跑過來的?”還是被人聽得清清楚楚。
丟屍案查了將近一週,沒有任何進展,警方那邊尋不到頭緒,眼瞅着就要不了了之了,親人新喪,葉家人也不想讓煞氣頗重的警察沒完沒了的在自家祖墳上來回翻騰,將葉成功收拾停當後重新下葬,而後便決定息事寧人,不再追問案件進展。
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葉成功二次入土不到兩天,又被人發現趴在幾裡外的山路上,這次葉家人乾脆也不報警了,直接尋來風水先生,那先生八成是個不學無術的神棍,捧着羅盤又唱又跳,拿錢走人之後沒幾天,葉成功的屍首再度丟失。
三番五次攤上這種經歷,葉家人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這樣的事情,警察根本幫不上忙,江湖術士成色參差不齊,大多是魚目混珠的騙子,接連上了幾次當,饒是葉家人一向混的順風順水,在這種時候也深深感受到什麼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萬般無奈之下,他們只得選擇將葉成功火化。人化成了灰,墳地那邊總算消停下來,說實話,葉家人的心情是相當複雜的,屍首沒了,怪事就跟着消失了,這背後的關聯讓人不敢細琢磨,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反倒希望是人爲原因,可惜祖墳那邊真的徹底沉寂了下來。
事情過去了大概小半個月,這天,葉成功的父母在飯桌上閒談,葉母就說起了自己頭天晚上做的夢,她說夢到兒子站在她牀頭哭,滿頭滿臉的大汗,還說兒子告訴他自己熱的狠,說他住的地方離火焰山太近,到處都是火,讓她趕緊想辦法。
沒想到剛把這個夢說出來,葉父反應強烈,當即表示自己也做了個一模一樣的夢,連兒子說的話都基本無差,兩相對照下,葉家父母篤信兒子那邊遇到麻煩了,可他們兩口子對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一竅不通,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
有街坊提醒他們,說同村李家不久前曾請了高人給祖墳增福,李家人脈廣,路子野,他們相中的風水先生指定錯不了,葉家夫婦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提了禮物便登門拜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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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談話,海二春記憶猶新,李振亞說出了心底積藏多年的秘密,解釋了李靜怡一口一個“李振亞”,絕口不稱父親的原因。
他問李振亞爲什麼不直接跟女兒解釋清楚,可話說出口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幼稚,被誤會的人往往是有口難辯,秒描越黑的,正是看清了這點,李振亞連嘗試的機會都放棄了,對他來說,被女兒記恨,似乎更像是一種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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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李靜怡手中握有解決問題的鑰匙,海二春卻想不到很好的獲取辦法,他本指望李總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說教能有效,眼下看來,李振亞卻成了最最不合適的人選。
此路不通,暫且擱置,最起碼目前看來李靜怡那邊的情況還算穩定。另一方面,嶽修那邊最近倒是靜的出奇,每天早出晚歸過着普通小老百姓的日子,在沒有進行任何跟風水沾邊的活動,海二春明明覺得哪裡不對,但一時也看不出端倪,此路亦受阻,,無奈之下,只能讓六子繼續盯着,以不變應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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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中午剛吃罷飯,海二春接到了李振亞打來的電話,本以爲對方是詢問委託近況的,沒想到居然是給他介紹新生意,堂堂富豪榜排名第七的商業巨頭,打電話給他拉生意,這倒新鮮了,接到消息,海二春也沒矯情,當即趕到李總裁的辦公室。
見面後一問才知道,事主是李振亞的同村老鄉,家裡遇了點兒那方面的事,實在走投無路了,求到李家,礙於同鄉的面子,李總裁希望海二春能出面解決一下,報酬方面,除了事主應付的費用,他李振亞還會以個人名義另加一筆。
海二春一聽就樂了,這是典型的摟出大的帶出小的,掙大錢不耽誤賺零花。他當即答應下來,李振亞舍小錢掙面子,算是雙贏。
本着賺錢刻不容緩的人生信條,海二春買了當天晚上的機票,直奔左丘市,下了飛機已是凌晨三點多鐘,沒想到剛出機場就見到葉家人舉着牌子在外面接機呢,一家老小迎神仙一般把他請到家裡安排好住處,又給弄了一頓夜宵,伺候的無微不至,只等第二天神仙發威,救葉成功於水火。
翌日,海二春天還沒亮就起了牀,準備去葉家祖墳溜達溜達,出門就看到葉成功的父親一個人站在院子裡抽菸,葉家院子很大,臥房和堂屋在一幢三層小樓裡,廚房則在進院兒右手的位置。
冬夜長,雖已是拂曉,可夜色仍濃,這個時候大多人家都還沒起牀,周圍一片寂靜,暖暖的白熾燈光透過廚房的窗子灑在葉父身上,他聽到門有動靜,轉身看見海二春從屋裡走出來,馬上把煙一掐,笑道:
“海大師起這麼早啊,昨晚半夜才睡下,您這基本就算是沒怎麼闔眼,太辛苦了。”
“不辛苦,習慣了,你們也夠早的,我這就準備去看看你們家成功呢。”
海二春一邊說一邊在身上來回摸索着找煙,葉父上前一步,遞過一包沒開封的中華,回身指了指廚房道:
“一大早的先別抽菸了,早飯馬上就好,見你來了,孩子他媽閒不住,說外面買的不乾淨,非得親手給你做。”
二春接過煙笑着點了點頭,人,各有不同,但事主的很多表現往往驚人的相似,他並不會因爲事主的殷勤舉動而變得誠惶誠恐受寵若驚,不過他承認,姓葉的人家確是很懂禮數,這樣的事主,他一定會盡力而爲。
葉媽媽的手藝很好,海二春很少會在早點的飯桌上吃撐,今天是個例外。飯後,在葉父的陪同下,二春扶着圓滾滾的肚皮朝山上走去,只是腳下的這條狹長山路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琢磨了大半天,他終於記起來,上回往李振亞家祖墳裡埋佛牌的時候,走的似乎就是這條路。
“我兒子命不好,二十出頭就走了,我們兩口子白髮人送黑髮人,往後日子怎麼過都不敢想,老天爺不公啊,人都死了,入土也不讓他安生,百般刁難,我們葉家到底是做了啥孽,哎!”
山路漫長,兩個人一前一後默默走了半晌,眼看距離墓地越來越近,葉父終於再難抑制心中悲憤,甩手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