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亞在商界可是叱吒風雲的泰斗級人物,一般人什麼時候見過他如此懇切的態度,所謂關心則亂,自己的寶貝女兒受難,管他什麼富豪榜幾,他首先爲人父,眼瞅着愛女朝不保夕,莫說是花些錢說些軟話,就是讓他去抵命怕也不會皺皺眉頭。
視頻也放了,利害也闡明瞭,接下來就是在場衆位業內人士的事兒了,與先前景象不同,看完第四段錄像,只有兩三個人動筆,其餘諸位大多皺着眉頭你看我我看你,有的呆呆望着定格的大屏幕,做苦思冥想狀,瞧見這一幕,李振亞的心裡當真涼了半截。
他心裡有數,今天到場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是吃乾飯的,若是撒開了放在其他地方,個頂個的權威人士,饒是此等陣容都這般爲難,李振亞的心裡愈發沒底。
此刻,他已將全部希望都寄託在了那爲數不多的三兩人身上,讓他稍感欣慰的是,先前一直唱仰臉兒歌的海二春就是那兩三人中的一個。
“我看大家已經有了各自的答案,沒有對第四段視頻下結論的朋友請先去隔壁休息室稍作休整,我命人給大家準備了茶點,請諸位不要客氣,隨意享用。”
經過這輪篩選,李振亞委婉的淘汰了一批與會者,自己能吃幾兩各人心裡都有數,技不如人,被刷下去也無話可說,大家小聲討論着魚貫離開了會議室。
此時,偌大的房間中就只剩下寥寥數人,他們分別是海二春,姜九城,郝老闆,淨涅禪師,還有......屈良才。
實話說,姜郝以及老和尚能留下是意料中的事情,屈良才居然也在其列這就讓海二春覺得非常意外了,姓屈的幾斤幾兩,二春自然清楚,以他那點兒難耐,怕是連進這個別墅的資格都沒有,事出無常必有妖。
發現海二春盯着自己看,屈良才冷冷瞟了他一眼,露出一副迷之微笑。雖然淨涅禪師也沒有解讀出第四段視頻的玄機,但作爲第一個接觸這樁委託的人,他自然可以留在現場,此時,便有老和尚親自收取並鑑定其餘幾人寫好的思路總結。
“郝道友,姜道友,你二人思路雷同,能不能說說推測依據?”
拿着四份總結,淨涅老僧駐足在郝老闆和姜九城身前,和顏悅色的問。
“我癡長郝老弟幾歲,不如我來代言吧。”
姜九城兩手撐腿,笑眯眯的一欠身站了起來,自告奮勇道。聞言,老和尚側目看了郝老闆一眼,後者面色平靜,輕輕點了點頭,表示無異議。從看到海二春出現的那刻起,郝老闆就已經打消了爭搶的念頭,這趟來的目的也隨即變爲配合演出。
“我先廢兩句話,先前三段視頻中,想必大家通過各自的手段,看的都很清楚,第一段視頻中,看似空空蕩蕩的人行道上,其實正有十來只遊魂往來穿梭。第二段錄像裡,李靜怡走出公廁,她肩上馱負着一隻清潔工打扮的女性亡靈,因爲是騎乘狀,重心高,身體素質並不是很好的李靜怡難以之稱這份莫名其妙的怪力,這才前撲摔倒。第三段影像資料裡,李靜怡之所以忽然驚叫着搶奪方向盤,是因爲她看到正前方的路面上有一對過馬路的祖孫,而那對祖孫同樣是常人無法察覺的靈體......”
說到這兒,姜九城左右看了看,見大家紛紛點頭,肯定了他的觀察結果,這才帶着一絲得色繼續道:
“......這三段視頻給我們透露了三個重要信息,第一,李小姐遭遇了邪祟的侵擾,第二,隨着時間的推移,李小姐從開始毫無察覺的狀態發展爲可以肉眼看到靈體,第三,靈體對李小姐的糾纏沒有目的性,屬於隨機動作。大家都清楚,鬼魂糾纏生人,一般都有目的性,目標也相對固定,而三段視頻中,李小姐身邊出現的靈體沒有重樣兒的,說明並沒有某個靈體特意去糾纏她,這不符合一般靈案的邏輯。”
“所以姜老師的意思是?”
姜九城說話期間,淨涅禪師頻頻點頭,他的想法與姜類似,李振亞對旁枝末節的東西不感興趣,他只想要結果,所以,待姜九城話音剛落,他便迫不及待的詢問。
“我的意思在紙上寫的很清楚,中煞。只有煞局才能讓人陷入某種負面狀態而難以察覺,最後逐漸走向末路,這個結論,是我在看過第四段視頻後得出來的......”
說到這兒,姜九城回頭看了看郝老闆,後者此刻正在閉目養神,全然一副甩手掌櫃作態,擱着平日,郝老闆跟姜九城那是針尖對麥芒的關係,毫不誇張的說,哪怕姜九城放了個屁,姓郝的都得立馬兒放個比他響的,今天可怪了。
雖然有些納悶兒,可正事兒要緊,姜九城正樂得這份難得的清淨,見沒人提異議,姜老師心中愈發敞亮兒,笑着繼續道:
“......業內高手大概都清楚,煞局這種東西,雖然厲害,卻受制於作用範圍,無論多大的局,都有它的邊界,超過了這個界限,就無法繼續發揮作用,好比我給這位郝老闆下了一煞,這道煞局的核心佈置在西城區,作用範圍是整個西城,那麼當郝老闆狼狽的逃到了北城區之後,我的煞局即便不被破,也難以繼續傷他......”
“謝謝你的惦記,舉例子都要捎上我。”
姜九城話說一半兒,憋了半天的郝老闆終於忍不住了,眯噓着眼兒反擊了一句,前者毫不在意,嗤笑一聲繼續說:
“......爲了應對這種目標人物逃跑的情況,有些下煞的高手便會在煞局中添入一些作料,比如,一旦目標有逃跑的念頭,周圍就會不斷出現一些可以阻撓他行程的壞事發生,當然了,能搞出這種逆天煞局的人屈指可數,但也不是沒有。”
“嗨嗨嗨,姜道友是說,現在,正有這麼個手眼通天的厲害人物,給李總的千金下了這種煞?”
從未發一言的屈良才終於說出了他今天到場後的第一句話,只是那語氣,那神態,和那串難聽的怪笑,實在與他的外形不搭,外人不瞭解就算了,海二春卻在第一時間看出了他的異狀,此刻的屈良才絕不是他本人。
聽出對方話裡帶刺兒,姜九城紳士的一笑,反問道:
“噢?莫非這位小友另有高見?”
“小友?哼,也罷,老......我不妨就跟你談談我的高見!”
這個名叫屈良才的年輕人先前在場中毫無存在感,誰料一開口如此大言不慚,口口聲聲稱自己的意見爲“高見”,聽得讓人啼笑皆非,不過海二春在一旁可笑不出來,屈良纔此刻的語氣口吻,跟通仙的路數有幾分神似。
能留在會議室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對屈良才的這種冒失態度,大家沒有嘲諷,反倒各自提起了防備。見衆人安靜等他發言,屈良才咧嘴一樂,匪氣十足道:
“什麼局什麼煞?一派胡言,哪裡這麼麻煩,老......我,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在座的幾位,李總的千金,那就是拜錯了神,請錯了物件兒,現在是黴運當頭,說句難聽的,如今被她踩過的地兒,怕是連草都張不出來。”
“哎哎!這位小師傅說的不假,自打出事兒以來,靜怡房間的花花草草這類有命的東西全完了。”
屈良才話糙理不糙,似是一下子戳中了李振亞的肺管子,他當即開口證實。看上去很是興奮,這個一直默不作聲的年輕人居然是匹黑馬。
“你,你這話可有依據?年輕人莫逞一時之快誤人性命。”
眼見自己先前一番宏論被人推翻不算還遭奚落,姜九城不悅道。
“依據?還年輕人?小子,叫你姜老師那是給你顏面,老夫在道上橫着走的時候你祖上怕是還沒發跡呢,跟老夫談依據,告訴你,老夫這雙眼就是依據!”
屈良才雙瞳泛黃,渾身念力澎湃,說話時一口一個“老夫”,直到這刻海二春纔回過味兒來,現在這姓屈的,十有八/九是被什麼道行逆天的老怪物借體了,難怪氣勢如此驕橫,合着早已不是他本人,難怪連“任遠”都離場了他還能留下。
語驚四座,現場安靜的落針可聞,“屈良才”在衆人面前負手而立,傲氣沖天,那架勢比上通仙也毫不遜色。
“長白山......黃四爺?”
面色陰晴不定的盯着“屈良才”看了半天,姜九城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正是老夫。”
聽見有人呼出了它的名號,“屈良才”眉毛一揚,拿眼角吊着姜九城回道。一聽被自己說中了,姜九城面色一滯,旋即換上一副恭恭敬敬的笑臉,站起來躬身道:
“原來真是您老人家,今天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小子剛纔言語不當,得罪之處還請家仙包涵。”
“嗯,好說,我能與你這小輩兒置氣嗎?要我說呢,李總這邊兒你就別操心了,老夫處理就好。”
這位上身屈良才的黃四爺是青面社族務派的保家仙,其原形乃是修煉千年的黃皮子,不僅有一身高深莫測的法力,還仗着千年的修行積累了常人難以企及的閱歷。雖說它是青面社的保家仙,可究根尋緣它代表的還是族務派,此刻其開口勒令姜九城退出,着實讓後者不知如何應對。
“這......這......”
“這什麼這,讓你走你就走,難道等老夫送你?”
姜九城支支吾吾絞盡腦汁想對策,可黃四爺壓根不給他機會,當即催促。
“先等等,我有個問題想跟李總裁求證一下。”
就在氣氛尷尬之時,海二春忽然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