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觀察,海二春發現了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偌大的前海湖,湖心深水區的水草最爲茂密,而且跟外圍那些纖細低矮的水植不同,湖心地帶的水草不僅莖粗葉盛,長度也很是驚人,泛舟在這片水域時常可以看到一些水草的頂端距離水面也不過一二十公分,坐在船上幾乎伸手可及,要知道,這裡的水深足足有五六米。
一切就緒,海二春和趙左深吸一口氣,同時潛入水中,由於沒帶呼吸設備,兩人不敢耽擱,一入水馬上朝着湖底游去。
環境還是原來的環境,可觀察視角發生變化之後,給人的視覺感受卻有着天差地別,真正來到水下,海二春才發現,平日在船上觀察到的那些不起眼的水生植物,此時居然顯得有些猙獰,穿梭在動輒三四米長的巨大水草叢中,讓人不免生出一種未知的恐懼感。
整個視野完全被悠悠擺動的綠色佔滿,在這巨大水植織就的密林中前行,每一步都需要撥開面前的阻擋,天知道下一刻撥開這些障礙時面前會出現什麼奇怪的東西,畢竟作爲陸生生物,人對水的恐懼心理是天生的。
隨着深度的增加,光線的透入量也在直線下降,到達湖底時,海二春已經需要藉助水下手電的照明瞭,這方面,他遠沒有身爲精怪的趙左佔優勢。
由於這一代水植極爲繁茂,湖底並沒有裸露出大面積的淤泥,如此一來,給海二春他們的搜尋工作增加了不少難度,因爲很難判斷那個隱在暗處的玄機究竟被覆蓋在哪片綠蔭下。
好在他們早有準備,兩人拿出密封好的金屬探測儀在方圓五米的範圍內一寸一寸偵測起來,坦率的說,海二春是帶着一絲失望下水的,以他現在的道行,如果周身幾米處真有法器,他是不可能一點兒感覺都沒有的,可直到拿出金屬探測儀,他都沒有感受到一丁點兒異狀。
依他之見,要麼那鏡子是個尋常古董,要麼就乾脆是癸水靈童爲了爭取時間順嘴胡咧咧騙他的。
標註點有五米的誤差,算起來要搜索的範圍也就二十來平米,不是很大,海二春中途浮上去換了四五次氣,趙左則是一口氣憋了近十分鐘,二春第四次換氣回來的時候人家還一副毫無壓力的樣子,就身體素質方面,妖人之間的差距可見一斑。
爲了提高效率,兩個人分別從南北兩端向中間搜起,刨去上下換氣的時間,二春的進度稍慢,就在他準備第六次返回水面時,手中的金屬探測儀忽然有了反應,同別處一樣,那個位置被厚厚的水植莖蔓覆蓋着,肉眼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發現異常後,海二春立即把趙左召了過來,自己則飛速朝小船浮去,船上的桶包裡有事先準備好的綠籬剪和軍用鏟。
說實話,要不是金屬探測儀一直提示下面有東西,他們倆真有可能放棄了,海二春從沒想過水草的根莖會如此堅韌,兩人連剪帶挖,又是鋸又是劈,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從深深的淤泥裡挖出一個被水植根莖緊緊包裹的球狀物。
爲了挖出這東西,連趙左都累的不得不浮出水面換氣。這個球狀物大小跟籃球差不多,從淤泥中拔出來的時候上面連接着無數條水草的根,給人感覺似乎附近所有的水植都是從這顆球中延伸出去的。
東西到手,海二春和趙左當即返回小船,將怪球裝入桶包,送到等在大水舫的二百四手裡,而後駕船回到碼頭,跟顧老闆寒暄一番後從容離開了前海湖公園。
一到家,海二春就迫不及待的給這顆被根系層層包裹的怪球做起了手術,經過一番刀砍斧劈,一隻腐朽到幾乎看不出形狀的木頭匣子從裡面露了出來。
經歷時間的消磨,湖水的浸泡,木匣子早已不堪重負,海二春將其託在手上還沒用力,整個匣子就碎裂開來,一個外形粗陋的黢黑鐵塊安靜的躺在碎屑中。
“我讀書少,你們倆幫我評評理,先不說這東西是不是法器,就這個長相,跟鏡子扯得上邊兒嗎?”
將掌上的鐵塊兒拖到趙左和二百四面前,海二春有些哭笑不得。
豬牛二妖圍着鐵塊轉了幾圈,紛紛表示看不出名堂,這倆傢伙最終得出的結論是,海二春被癸水靈童騙了,饒是以二妖的敏銳感知力,他們也沒能從這塊其貌不揚的鐵疙瘩上感受到任何異樣,這個結論與海二春的判斷不謀而合,不管怎麼看,反正這個鐵疙瘩肯定不是法器。
就在海二春即將對這個來之不易的“寶貝”失去興趣時,一股劇烈的灼燒感自其託着怪鐵的掌心處傳來,他條件反射的一甩手,鐵塊非但沒有落地,反而原地懸在了他面前,似活物一般忽上忽下的飄在半空。
二春顧不上欣賞奇觀,忙望向手掌痛處,只見在其左手掌心左下方的位置上,赫然出現了一枚暗紅色的燙痕,仔細觀察,這處燙傷的形狀像極了一個“九”字。
“哎呦!喲喲喲!不得了嘿!飛起來了嘿!”
見狀,趙左和二百四都來了精神,雖再世爲妖有些年頭了,但這種能自行浮空的靈物還是頭一次見識。
“天意。”
神念中傳來通仙的聲音,只是這次的語調中透着幾分興奮。
“什麼天意?別跟我裝,剛剛半天都不見你吭聲,現在鐵疙瘩顯神通,你跳出來了。”
海二春捂着傷處,盯着浮在面前的鐵疙瘩,眼中充滿警戒之色,這玩意兒來歷不明,敵友難辨,更可怕是根本看不出深淺,他不得不防。
“小子,你的運氣來了,這塊黑鐵名爲‘虛天九鑑’,乃是自帶器靈的大神通法器,現在法器已經認主,你手上的燙痕,便是它認主的契記。”
很明顯,通仙對這所謂的虛天九鑑非常熟悉,只是海二春不明白如此寶物,爲什麼直到現在通仙才開口提示。
“老通,以你的能力,應該一早就察覺到這所謂的虛天九鑑了吧?爲什麼一直保持沉默,何不早點兒告訴我?萬一我壓根不信癸水靈童的話,不去找呢?豈不是錯過了!”
對於通仙的“瀆職”行爲,海二春很是不滿。
“不是咱家不說,是咱家不能說。”
通仙很平靜的回了一句,那語氣明顯是有事兒沒說透。
“爲啥不能說?你跟我還有秘密?”
二春追問,自己的附靈居然對命主藏着掖着,那可不行。
“非也,娃娃,難道你想不知道虛天九鑑的器靈是什麼嗎?”
通仙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岔開了話題。
“我......說來聽聽。”
強烈的好奇心驅使海二春把“不想”二字吞了回去。
“正是你的五大附靈之一,虛耗。”
通仙一字一頓,海二春則聽得腦袋發矇,這答案太過天馬行空,二春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你不用奇怪,五大附靈會終生伴在還相命主左右,但那並不意味着命主可以使臂使指的操控他們,時至今日,你也不過是通過神念與我交流罷了,作爲命主,你實際上並沒有發揮出附靈們的能力,爲什麼?因爲你沒有得到相應的靈器,想要真正讓附靈爲你所用,這些帶有器靈的法器是必不可少的。”
如此重要的信息,通仙至今才說,海二春真想狠狠扇丫幾個大嘴巴,沉默片刻,他還是忍不住抱怨出來:
“這麼大的事兒,你敢不敢早點兒告訴我?”
“有什麼意義?告訴你了,你有線索嗎?這些靈器四散在各地,想要得到它們,靠着蠻勁兒苦尋猛找是不現實的。”
“那你說我該做什麼?就不找了?”
“對!不找就是找,你不找,天命助你得手,現在你面前的虛天九鑑就是很有力的證據,說句不中聽的話,沒有這個福分,找也找不到,這就是我說‘天意’二字的原因,說來怕你不信,數千年來,還相命主不止一人,但其中半數者終其一生沒有解封命數,而僥倖解封命數的人中,又有半數以上一輩子沒有尋得一件靈器,五大附靈對他們來說形同虛設,這些看似偶然的命運,其實都是還相命命數的一部分,作爲附靈,我可以引導,但卻不能越俎代庖,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洋洋灑灑一席話,通仙很高興有機會說出來,海二春這個命主身份,算是朝着實至名歸的方向邁出了一大步。
“懂了。”
二春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鐵塊迸出兩個字,現在,他該正式稱呼其爲虛天九鑑了。
“放出虛耗,器靈歸位。”
通仙的語氣中透着一種神聖的儀式感,這份情緒讓海二春也跟着興奮起來,這麼久以來,在他的印象中,五鬼的概念非常模糊,除了通仙,其他四位彷彿神話中的虛擬人物一般,偶爾想想罷了,從沒當真過,眼下,虛天九鑑在手,海二春的心裡充滿了期待。
在通仙的指導下,二春將念力緩緩注入虛天九鑑中,隨着念力的不斷灌注,外表粗陋無奇的黢黑鐵塊散出一層柔和的黑光,這層黑光並不強烈,看上去毛茸茸的,很溫和,很詭譎,讓人一看就知道絕非凡品。
在念力的澆灌下,黑鐵的外形慢慢發生了變化,從不規則的塊狀物變得扁平起來,很快,整塊黑鐵化爲一個巴掌大小的菱形鐵板,鐵板正面光可鑑人,背面則印着一枚玄奧無比的符紋。
靈器完成了覺醒,一切準備就緒,海二春心念一動,只覺得一股強烈的危險氣息自體內躥出,電光石火之間,一道灰褐色的巨大身影凌空乍現,虛耗被放了出來!
只是這次,這尊凶神還沒來得及發威,就發現情勢不太對,待其目光落在那塊不值一提的小鐵牌子上時,這才知道海二春這小子來者不善。
“啊!虛天九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