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左轉身剛邁出一步,聽見姜九城在身後叫他,心裡頓時咯噔一席,暗歎不妙,踟躕片刻,他強裝鎮定回身笑道:
“嘿嘿,姜前輩,你說笑了,咱們都是講究的人,誠信爲立身之本,你已經把事情做到無話可說的地步了,我們怎麼可能跟你刷這種低級的小心機呢?放心吧,我交代給你的法子絕對錯不了!”
“小子,我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們無緣無故給我公司下煞,害我們蒙受不小的損失,咱的賬還沒清呢,想就這麼一走了之,可能嗎!”
程光憋了許久,如今破煞的關鍵道具已經到手,他可沒有姜九城那般城府,直接撕破臉皮跳了出來。
趙左不知道姜九城想幹什麼,但程光這翻話出口,姓姜的並沒有攔着,只是似笑非笑的抱胛看着他,如此,其態度也算很明朗了。
“留下吧,別動歪腦筋,配合一些我是不會輕易對你出手的,不要犯糊塗耽誤了自己......”
事已至此,姜九城終於把話挑明瞭,與呆立原地的趙左擦肩而過時,他又壓低聲音丟下一句:
“......畢竟,修成人形也不是件容易事,對吧。”
因爲聲音小,又隔着幾米,跟在後面的程光並沒有聽到這句話,他只看到姜九城在經過姓趙的身邊時似乎說句什麼,後者立馬目露驚懼,面如白紙。
“哼!不看看自己招惹的是什麼人!現在才知道害怕,晚了!走!”
程光擰眉瞪眼跨着大步走上前來,一面呵斥一面推搡着把趙左往辦公樓方向趕。雖說趙左是個豬精,但腦袋一點兒不傻,有姓姜的在,無論是硬拼還是硬逃都鐵定沒有好下場,此刻最理智的辦法就是等,只盼着二春那個混蛋能儘早察覺。
......
市中心商業區,天客樓酒店。
“開春之前就按照我說的那個擺法佈置,包你這酒店生意三年內順風順水呀。”
在市中心某高檔酒店的開業晚宴上,海二春一面把酒店老闆的肩膀拍得啪啪作響,一面大着舌頭說。
這家叫天客樓的酒店位於市中心的商業街繁華地段,地理位置無可挑剔,客流數量也很有保障,但奇怪的是,五年來,凡是開在這個位置的商鋪,都沒有堅持多久,不是攤上官司就是門可羅雀入不敷出,幾番下來,這個所謂黃金地段的租金一降再降,卻仍成了無人問津的毒餑餑,聞起來香,吃下去就要命。
“好好好,往後就全仗海大師照拂了......呃不過......三年順風順水,那三年之後呢?”
酒店老闆姓郝,年紀大概五十出頭,別看身形微胖憨態可掬,實際上是個極爲精於盤算的商海老手,從商二十餘年來,但凡他出手的投資項目最差也能保證基本盈利,虧本的買賣從來沒幹過。
同絕大多數商人一樣,郝老闆也篤信風水命理鬼神之說,當得知如此上佳寶地的租金居然只有臨鋪的五分之一時,他第一反應就是“風水不好”,換了別人,可能也就到此爲止了,另覓他處便是,但郝老闆的與衆不同就在這裡。
事實上,他名下二十一處產業中,有十八處都是出身“凶地”,低廉的租金,上好的地段,爲他快速積累資本打下極爲牢靠的基礎。敢這般特立獨行,憑的不是憨大膽,更不是運氣好,而是一路極爲特別的人脈關係,風水師。
郝老闆的生意遍佈全國各地,值得一提的是,他在濱州的幾處生意全是由一個叫郭雨搏的風水師從旁照應。當得知郝老闆要到江雲發展後,郭大師毫不猶豫的把海二春推薦給了他,聲稱此人的道行只在自己之上。有了海二春的關照,郝老闆拿下天客樓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三年之後?嘿嘿,郝老闆,你看風水二字,皆有流動通達之意,這不斷流動變化的東西,自然難成定數,三年之後如果氣相有變,我定會上門爲你重做佈局,你安心賺錢就是了。”
海二春這席話有理有節,既沒有誇海口打包票,也沒有流露半點底氣不足的意思,郝老闆喜笑顏開之際對他復又看重幾分。
席間,二春時不時拿出手機查看,整個下午,趙左沒有一點兒動靜,這讓他心中泛起一絲不安。晚宴結束後,郝老闆執意安排人開車送海二春回家,他也沒推辭,大大咧咧領了情。
“就在前面停吧,我從那兒下就行。”
車子經過石河子路的路口時,海二春把司機叫停,直接下了車,這一路上,他給趙左打了兩三個電話,對方的手機是通的,但卻始終無人接聽,到了這個時候,海二春已經確定出問題了。
走到85號樓大院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平日這個時候,除了一樓門房還亮着燈外,其餘各層早就一片黑燈瞎火了,可今天不同,從下面看去,天順信貸公司所在的四樓的燈還亮着。
大樓正門敞開,海二春邁步走了進去,經過門房時聽到裡面有電視機和呼嚕聲傳出,他徑直進了電梯。
四樓走廊的燈都關着,黑黢黢的,走廊的盡頭有個房間開着門,從裡面瀉出一片白熾燈的亮光,像是一種刻意的引導,海二春懶得多想,直接朝着開門的房間走去,他還真期待對方能玩出什麼花樣。
站在門口朝裡張望,只見一箇中年男人正坐在沙發上全神貫注的玩着手機,那人看起來得有四十多歲,一頭藝術感十足的波浪捲髮黑裡透白很是洋氣,那長棱角分明的瘦長臉上留着恰到好處的花白鬍茬,再配上一副黑框眼鏡,給人一種灑脫而又知性的感覺。
“你好,來了就請進吧,先坐,抱歉昂,我這盤馬上就打完了。”
中年男人招呼了一聲,依舊低着頭玩手機,明顯是在玩網遊。
“我的人呢?趙左呢?”
海二春進了屋大大咧咧往那男人對面的沙發上一坐,四下看了一圈後開口問道。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姜九城,是個教音樂的,很高興......終於,見到你了,年輕人。”
姜九城把“終於”兩個字咬的很重,說話的同時撂下了手機,帶着審視的眼神看着海二春,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透出一絲上位者的傲氣。
“噢......原來前輩就是姜九城,名字倒是聽過,今天終於對上號兒了,我叫海二春,沒啥固定職業,不值一提......我的朋友今天下午來這兒替我辦事,到現在都沒消息,姜前輩可知道他去哪兒了?”
說話的同時,海二春催動念力再度試圖感知出趙左的位置,依舊無果。
實際上,在剛進入85號樓的時候他就已經這麼做了,可即使搜遍整棟大樓,他也沒能察覺出趙左的氣息,倒是有一處地方令他覺得奇怪,那就是在四樓的某個位置,無論怎麼嘗試,他的念力都沒辦法滲透進去,那裡似乎存在着一層專門阻絕念力的禁制。
“聊天都不專心,別瞎找了,一會兒我自然放他出來。”
似乎是看破了海二春的動作,姜九城笑盈盈的說着,同時欠身遞過一根香菸,二春是個煙鬼,別人讓煙他向來是來者不拒,伸手就接了過去叼在嘴上。
“你把他關起來了?前輩的膽子倒是大得很,不怕我報警抓你個非法拘禁嗎?”
點上煙,海二春撅着嘴吹出一個菸圈,滿臉不爽道,他很不喜歡對方那種高高在上的長者姿態。
“非法拘禁不至於,那可是犯罪......”
對於海二春扣過來的這頂大帽子,姜九城仍是報以漫不經心的微笑,沒等二春開口,他又繼續道:
“......但如果,我只是把一頭豬或者別的什麼動物關起來的話,相信警察來了,應該是不會干涉我的吧?”
“你!你把趙左打回原形了!”
聞言,海二春大吃一驚,他猛的把煙一扔,嚯得一下站了起來,怒視姜九城的同時,渾身念力瞬間凝實起來,隨時準備宣泄出體。
“別緊張,我沒把他怎麼樣,他是現了原形,但並未受創,道行也都還在,我只是暫時封住了他的炁門,讓他無法用念力維持人形罷了。”
姜九城四平八穩坐在沙發上沒動,對於海二春的反應他似是早有預料,馬上開口說明。
“多說無益,放人吧,他最好沒事。”
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沒有一個大活人站在面前最有說明力,海二春懶得囉嗦,冷聲道。
“年輕人,氣性別這麼大,時至今日,你出招我接詔,你劃道兒,我走道兒,壞規矩的事兒我姜某人一件也沒做過。我是個老師,平時也不算清閒,莫名其妙跟你過了幾招,既耽誤工作又耽誤休息,好像我纔是受害者,我纔是那個該發火的人吧?”
憑良心講,姜九城這番話似乎有點兒道理,海二春居然一時語塞,確實是他先出手試探對方的,眼下落了下風就氣急敗壞,實在有些掉身份,看來這養氣的功夫還是沒有老人家深厚。
想到這兒,二春很快冷靜下來,所謂誰先認真誰先輸,剛剛自己的行爲已經算是暴露了性格弱點,這是跟人對陣時的大忌,他輕嘆了一口氣,沉聲道:
“你說的有點兒道理,事到如今,你想怎麼解決?”
“哎,這就好了嘛,其實我沒啥惡意,今天把你的人扣下,也是不得已而爲之,換位思考一下,有人跟你對壘,還想一直藏頭露尾的想保持神秘,我姜某人不太喜歡這種感覺,現在你出現了,我的目的也達到了,你的人隨你帶走。”
姜九城一面說着,一面走到房間一角,推門而入,不仔細看還真不容易察覺,那裡居然有個儲物間,趙左正是被關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