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曉蕾你......我......”
看着石曉蕾在自己面前逐漸消散,朱成仁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他伸手似乎想要挽留,卻只是結結巴巴喊出了對方的名字而已,終究沒能做出什麼表示。
“只盼能與你死生不復相見.....”
在徹底化入槐木手釧前,石曉蕾最後瞟了他一眼,目光中已無半點留戀,她幽幽留下一句,旋即遁入虛無。寥寥幾字,聲聲入耳,朱成仁怔了一下,神情落寞的站在原地,整個人顯得蕭索不堪。
“大師......是不是,都結束了?”
將石曉蕾納入手釧後,海二春小心翼翼的將其收入腰包,朱成仁踉蹌的湊上來問了一句,二春沒看他,隨意回道:
“算是吧,你前女友的事情結束了,至於你嘛......嗯,還有些小問題亟待解決”
“大師快講,什麼問題?”
一聽好像事情還沒完,朱成仁那剛要放鬆下來的神經馬上又繃了起來。
“老話我就不多講了,你自己算過命,事到如今也該有數,石曉蕾是個已死之人,尚逃不過宿命,你一個三界中的普通人就更不用說了。”
海二春對面前這個姓朱的着實沒有一絲好感,不過作爲專業人士,他的語氣控制的很好,就是最公事公辦的那種。
“還請賈大師說明白些,我實在是沒聽太懂。”
朱成仁的恭謙至極,態度幾近虔誠。海二春看了他一會兒,無奈道:
“簡單的說,如果朱先生想太太平平的過完下半輩子,就要儘早去跟黃雯分手,然後從此打光棍兒吧。”
聞言,朱成仁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他以爲自己聽錯了,眨巴着眼確認道:
“什麼什麼?賈大師,我沒聽錯吧?你是說,讓我跟現在的女朋友分手?”
“是啊,而且!以後也不能再交女朋友了。其中的道理,我想不用我解釋吧?”
本該是個挺悲哀的消息,可說出口時,海二春卻覺得很痛快,姓朱的心術不正,逆天而行,這就是報應。
“我!大師!就沒有法子了嗎?就不能想想辦法幫我改改命什麼的?這可不是開玩笑啊,我老朱家不能因爲這種事情絕了根兒啊!你說個數兒,就算是砸鍋賣鐵我也認了!”
朱成仁的現在的樣子,比先前見到鬼物時還要惶恐。
“朱先生啊,這真不是錢的事兒,逆天改命是要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的,賈某人能力有限,怕是幫不了你了。”
就在海二春說話的功夫,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啼鳴,雖說聲音微弱,但卻是雞鳴無疑,他翻腕看了一眼手錶,知道時間差不多了。
“不可能的!一定有辦法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哪能眼看着我斷子絕孫啊,這算是哪門子扯淡的宿命?”
朱成仁現年二十有五,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眼下告訴他必須打一輩子光棍兒,簡直比殺了他還難過。
“就算你這麼說也沒辦法啊,朱先生,別怪我沒提醒你,如果你一意孤行,不及時跟黃雯分手,長則三年短則數月,她便會再逢大難,到時候就是大羅金仙下凡也救不了她。你大可不信我的話,堅持己見,但我還是要說明白,不管你找多少女朋友,只要是與你建立情緣的女孩兒,斷難長命!”
海二春的語氣已從規勸轉爲警告,看得出來,朱成仁明顯不想輕易放手。
“哈哈哈......連理命啊!我去你大爺的!”
朱成仁呆立半晌,忽然慘笑一聲仰天大罵。與此同時,雞鳴聲再度傳來,這次的聲音明顯近了一些,只是這啼叫聲只有海二春才聽得見。
“時辰差不多了,如果還有別的疑問,我們找個時間面談吧,朱先生,你過來一下,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海二春一邊說着一邊信步走到天台邊沿,幾十米高的倒錐殼水塔,上大下小,朝下望去根本看不到塔身,讓人有種浮空的酥麻感覺。沉浸在“無後”的悲痛中,朱成仁無暇多想,沒精打采的跟了過去。
“唉,都這個時候了,我哪還有心思看什麼好東西,賈大師,你行行好就再幫我想想......啊啊啊!你狗日的推我幹嘛啊啊啊!”
就在朱成仁剛站到天台邊際的那刻,海二春看準角度隨手一推,朱成仁帶着滿臉驚疑的表情瞬間墜下高塔,整個過程短短數秒,乾淨利落脆。
“嗷嗷嗷!”
將朱成仁推下水塔後,海二春長出了一口氣,此時,公雞再度啼鳴。
“三更天了,完事大吉,收工回家。”
他自言自語着張開雙臂,身體開始變得虛幻起來,如同一枚被丟入水中的泡騰片般,在無數氣泡的包圍中快速消融,最終化爲虛無。
......
睜開眼時,海二春正躺在辦公室的沙發牀上,二百四端坐在一旁,見他醒了,這才鬆了口氣,絮絮叨叨:
“你可算醒了,大哥,也就是你膽子夠肥,居然敢進陰陽夾縫,萬一出不來,就真的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怕什麼,我這不事先就準備了引魂雞嗎......誒?我雞呢?”
海二春睡眼惺忪,舌頭還沒捋順呢,忽然發現剛纔給自己打鳴引路的引魂雞居然不在牀頭,瞪着眼問道。
“嗨,別提了,你那引魂雞,剛打完三更天的鳴就被趙左那頭豬拿去燉了。”
二百四一攤手,無奈道。
“我說怎麼這麼香......呸呸!不對,趙左這混蛋,還真放心我,老子保命用的引魂雞,居然說燉就燉,趙左!你給我端一碗過來......呃不是,你給我過來!”
......
“啊啊啊!”
朱成仁嚎叫着從幻夢中醒來,渾身早已被冷汗浸透,那墜落高塔的情景仍是歷歷在目,剛纔那些,難道只是個夢?
“叮叮!”
還沒緩過神,手機收到了一條微信,打開一看,是賈名發來的:朱先生,一切都好吧,情勢所迫,不得不在你沒注意的情況下推了你一把,還望諒解。事情已經解決,報酬的問題我們面議,友情提示,爲了黃雯小姐的生命安全,請朱先生顧全大局,早下決斷——賈名敬上。
剛纔那一切居然都是真的!那姓賈的王八蛋居然真的把他從幾十米高的水塔上推下來了,雖說眼下看來並沒有對自己造成什麼傷害,但當初在墜落過程中......朱成仁可是真的嚇尿了啊!
“混蛋啊!”
看着屁股地下那片溼噠噠的牀單,朱成仁紅着臉怒罵。
......
翌日中午。
“大哥,姓朱的打電話約我們去談報酬呢。”
二百四舉着手機,興高采烈的走上陽臺,海二春正擺弄着他的幾盆仙人球,對他這種粗枝大葉的人來說,也就這東西能養得活了。
“哦?還挺積極,不賴,約在哪?什麼時候見?”
放下花灑,二春叼着煙往搖椅上一癱,好不閒淡。
“地點在人民五院,時間嘛,反正他在住院,隨時都行。”
“住院?什麼情況?難道說生魂墜塔,本體也能受傷?”
聽到對方居然住院了,海二春有些驚詫。
“那倒不是,人沒受傷,就是嚇病了,高燒不退,撐到早上八九點,最後還是去了醫院,醫生說是體虛外加精神虛弱,再受點兒刺激,就病了唄。”
“行,反正現在沒啥事兒,咱就現在去吧。”
......
人民五院是江雲市數一數二的大醫院,設備先進,醫術高明。
“請問這位美麗的護士小姐,咱們五院的急診住院部怎麼走?”
在一名長相極爲俏麗水靈的導醫面前,趙左的毛病又犯了,一句話的功夫,他愣是搔首弄姿的換了三四個姿勢。
“哦,急診住院部,您順着這裡的標示走,到頭左轉,上電梯,四樓就是了。”
面對色眯眯的趙左,導醫絲毫不爲所動,她甜甜一笑,極爲專業的指着地上的導路標識介紹道。
“哦......真好,嘶,那麼,咱們醫院的心肺科又在什麼地方呢?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一看到這位護士姐姐,我這個心啊,就噗通噗通......”
海二春等在一旁,見趙左沒完沒了的,正要上前給個教訓,視線中忽然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
“柯小聞?她怎麼會在這兒?”
心中嘀咕着,海二春不自覺的跟了上去。柯小聞步子很急,一路連走帶小跑,看上去應該是想快點兒見到什麼人,她在一個拐角處進了電梯,海二春拉起圍巾掩面跟了進去。
電梯停在了十一樓,走出去之後,柯小聞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而後朝着ICU病房走去,海二春則躡手躡腳的一路尾隨。
柯小聞沒有進入任何一個病房,而是跟站在護士站外的兩個高大男子說起話來,兩人中的其中一個穿着皮夾克,皮馬靴,腦袋上還戴着頂黑色線帽,一臉的絡腮鬍子,感覺應該是個社會人兒,另一個則穿着一身墨綠色的呢子風衣,巴寶莉的圍巾圍的很規整,看上去是個體面人。
雖然隔着十來米,但因爲走廊上人不多,很安靜,所以還是可以大致聽到三個人的談話內容:
“柯小姐,說良心話,不是我們不通人情,畢竟不是個小數目,你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我們也很難做啊。要是換了其他人,這會兒早就少胳膊少腿兒了,這麼冷的天,我們光哥還親自來找你,已經夠講究了的,你總不能讓我們光哥白跑一趟吧。”
身穿皮夾克的男人說話時,那個穿着呢子風衣的人正目光猥瑣的上下打量着柯小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