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K之前並沒能弄清地下的到底是什麼東西,這會兒一片混亂,他多半的心思都在兒子身上,室內又被那種濃厚的霧氣弄的視野相當差,一時半會兒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父子已經被人盯上。
這種疏忽會出現在老K身上,唯一的可能就是對方的實力要遠比他強大。但是眼下他被兒子的境況所幹擾,完全沒有任何思考,全心只想着要如何才能把兒子從對方手裡奪下來,這就讓他從一開始就失了先機。
只是地下那玩意兒的目標也不是老K,那雙慘敗的眼球盯了老K一會兒就移開了,這次牢牢的鎖在小朱利亞斯的身上,再也沒有移開視線。
原本看着老K徒勞的試圖驅散圍繞在自己身體周圍的黑霧,笑嘻嘻好像很開心的小朱利亞斯,在被那東西盯住之後終於不再傻樂了。愣了一會兒,小孩兒突然撲棱起了胳膊腿兒,向着老K的方向開始掙扎。
這個變化老K再注意不到那就真是死人了,自然也由此發現了地下那玩意兒的變化,心裡的不安感覺瞬間增大。他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明明那玩意兒就在眼前,可他就是完全感覺不出來那到底是什麼!他現在唯一能知道的事情還是從小朱利亞斯的情緒裡感受到的,那玩意兒對他的兒子有威脅!
自從這輩子開始以後,老K自覺自己的心境比上輩子要平穩了不知多少,這估計和他來到這裡之後就擁有了這種奇妙的和精神相關的力量有關。但現在他卻難得的再次體會了一把曾經刀尖舔血的日子裡纔會有的那種緊繃感。
對面的東西身份不明來路不明,但很顯然是活物,而更可怕的是它的能力顯然遠在自己之上。如果可以,老K絕對不想和這種東西交手,可是現在那東西盯上了他兒子,而他兒子正在向他求救!
他不可能就這樣拋下兒子不管,但是真的要和對方對上,他甚至無法估量到底有沒有機會全身而退。那麼現在就只有想辦法在對方發動前先把兒子弄出來,然後不要戀戰,直接先跑了再說——雖然說他也想不出來就算他們能跑,又能跑到哪裡去。外頭早就已經是孤島一樣的狀態了,那層包圍着這個地方的空間殼子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打破,就算他們能打破,再往外是什麼狀態現在也完全不好說。
眼下這些事情他全都顧不上,他只知道使盡全力想要把兒子從圍繞在他身旁的黑霧驅散,但是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毫無辦法讓情況稍微變的好一些。他甚至已經嘗試了跟小朱利亞斯那樣去把那些黑霧當作普通的能量來吸收,但以他現在的程度,除了看着這些絲絲縷縷的霧氣在指縫間彌散,根本沒辦法直接把它們轉換形式化爲己用。
地上的那雙白眼珠子注意到了老K的行爲,但並沒有對此做出任何反應,彷彿篤定老K絕對拿它的霧氣沒辦法。老K心裡着急,下手越來越重,見效卻很小,最後理智被擔心佔據,他乾脆撲了上去,把小朱利亞斯緊緊的抱進懷裡。
小朱利亞斯這會兒已經被黑霧一層層的纏繞住,完全沒辦法帶着他移動,老K這麼做,其實就是把自己當成了小孩兒的屏障。這完全就是種本能反應,因爲他的理智很清楚,就算他這麼做了,只怕對兒子的幫助也不大。但無論如何,那是他老K的兒子,別人要動自己的孩子,自己再無能也不可能就坐看別人得手!何況在他的潛意識裡,對於他自身的能力還是有着十二分的自信,總覺得在這種時候說不定就會突然出現奇蹟,讓自己能尋得一線反抗的契機。
像是聽到了老K的想法,地上那東西突然發出了一聲“嗤”。像是蔑視,像是嘲笑,也像是……漏氣?老K聽到了,卻覺得有些奇怪。如果那東西是高級智慧生物,而且沒有惡意,他兒子絕對不會嚇得開始發抖。那麼所以對方是在鄙視他們,並且希望看到他們的垂死掙扎並以此爲樂趣?如果是這樣,爲什麼這麼久了,對方還沒什麼實質的行動?光靠發聲刺激能有什麼意思?
正胡思亂想,那東西又發出了一聲“嗤”。這次老K終於忍不住向地面上仔細看去,這才發現他好像搞錯了什麼,那聲音並不是地上那玩意兒的嗓音,而是它開裂的聲音!在那兩顆白眼球中間的位置上,就像被針扎破漏氣了一樣,出現了兩個洞,第一個比較小,剛剛出現的那個稍微更大一些。
在老K瞪着瞧的時候,“嗤嗤”聲越來越密集,大大小小的洞|眼在最初的兩個洞|眼旁邊不停的出現,很快那一片地方就成了篩子一樣,密密麻麻的讓人起雞皮疙瘩。這還不算完,新出現的洞|眼在那一片找不到地方,就開始往四周擴散。而隨着這種擴散,那兩顆白眼球互相之間的距離被推開的越來越大,漸漸的,竟然卡在了那玩意兒探出地面部分的兩頭。可就算變成了這樣,那眼球依然把自己轉向小朱利亞斯的方向,就像死不瞑目的人一定要盯着仇人似的。
老K覺得自己肯定和這東西沒什麼深仇大恨;而小朱利亞斯還小,就算有什麼事情那肯定也不是兒子做的,絕對是那幫軟禁了兒子的研究員的錯!可那些研究員現在不知去向,地上那玩意兒卻好像是要來拿他兒子報仇了。
憑着他以往的戰鬥經驗,這種時候又沒辦法順利的帶着兒子跑,他就只能搏上一搏。那玩意兒兩眼中間自己穿破成許多孔洞的部分肯定有問題,不管是什麼,老K都打算讓它嚐嚐自己凝聚全力的一拳。他就不信以自己不小心都能炸開鏡像世界之間通道的能量等級,這玩意兒還能不動如山!
可惜他完全感覺不到對方的意念,小朱利亞斯那頭又是一直在掙扎,情緒始終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也讓老K沒辦法分辨出裡面的細微差別。在他專注於地上那大傢伙凝神聚力的時候,小朱利亞斯身旁的黑霧有一片越來越濃厚,逐漸顯示出了輪廓。
平心而論老K聚力的時間不長,從他開始凝神到最後出拳,中間也不過兩三秒的時間。然而對方似乎是就在等待着這個時間,他那一拳砸出去,剛驚覺好像砸到了什麼柔韌的東西上,勁道竟然立刻就被卸去了半數不止,那頭小朱利亞斯立刻就尖叫起來。
那種聲音是真正尖銳的叫聲,就像是突然之間承載了巨大的痛苦一樣,那一聲“啊——”就像半夜裡突然響起的悽慘嬰靈啼哭一樣,就連樓外的衆人也被集體嚇得一激靈。
老K就更糟糕,除了叫聲,他還明確的感受到了小朱利亞斯意識裡發散出來的那種痛苦絕望的感覺,這種感覺讓覺得整個人都要凝固住了。他去攻擊那東西的目的就是爲了救兒子,可是那東西的智慧原來很高?竟然會趁着他出手的那一刻偷襲他兒子?!
老K立刻扭頭去看,但此時黑霧又比剛纔濃厚了許多,他自己身上也被層層的纏繞上了掙脫不開。小朱利亞斯現在離開他足有三四米的距離,變成了浮在半空裡的一大團濃霧。
他能感覺到兒子的意識還在,但卻正在一點點的減弱。而那原本感覺不到對方在想什麼的玩意兒,似乎正在通過小朱利亞斯的大腦和老K慢慢的產生交流。
這讓他心急如焚,他想要掙扎起來,心裡卻很明白這是徒勞的。這次的對手實在太過於強大,只怕就如同當初的混沌一樣,並不是他以單人的力量就能抗衡的對手。他不是沒有努力,事實上,他知道自己已經完全的爆發了,可是這玩意兒不知道是什麼,他自己的能量攻擊出去根本就是泥牛入海的感覺。山外有山,這點他是清楚的,但現在卻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讓他體會了這種山外有山的能力差,他不甘心!
那東西倒是很悠閒,反正老K掙扎不開,它一點點的按着自己的想法行動。又過了十來分鐘,小朱利亞斯身邊的黑霧漸漸散開,纏繞着老K的霧氣也漸漸散了開來。
老K現在已經恢復成了完全的能量體,否則如果他還有身體的話,一定可以看到他雙目赤紅,牙齦都被自己下死勁兒逼出了血絲。一感到身上的束縛變鬆,他就直接彈了起來,衝到小朱利亞斯身邊,一把接住了他軟榻下來的小身體。小孩兒的意識還殘存着一點點,但真的只是一點點了,隨時都有可能泯滅。
老K雖然跟這個便宜兒子相處的時間打交道的時間都很短,而且兒子長的還完全不像他,但血緣確實很奇妙,這一刻老K根本沒時間去考慮其它的,他只覺得痛苦。
從來他都在盡力的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然而曾經的劉翠兒最終還是沒有逃過做人情婦的命運。到了這裡之後,他以爲自己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絕對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朋友親人,不會再讓他們發生任何問題,沒想到現實依然狠狠的扇了他一個耳光。剛剛那十多分鐘的時間不可謂不長,然而他竟然完全無能爲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兒子被那種奇怪的東西一點點完全的侵蝕。
沒錯,是侵蝕,也可以說是一種類型的寄生。
那種東西進入小朱利亞斯的身體之後,已經完全掌握了他大腦的控制權,也就不再無視老K。就在剛纔,那東西主動和他交流了一點感想:“唔……終於到這一天了……我終於回到這個身體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