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芒雖然沒見過本人,但是在楊立德的辦公桌上,見過楊立德和太太的照片。
那照片估計至少是在十年前照的,地點是北京街頭,那時候的帝都沒有這麼擁堵,街上行人的表情也沒這麼麻木,楊立德看起來也沒有現在這麼精幹老練,連頭髮絲兒都透着一股精英的氣息。
楊立德的太太,是他的初戀,大學時期戀愛,畢業了結婚,一直陪伴他多年,不過即便呂芒在公司裡和楊立德搭檔了這麼多年,卻也是第一次見到楊太太本人。
平心而論,這個女人保養得很好,額頭、眼角和頸部甚至沒有任何干紋,但正因如此,才令她嘴角那兩道法令紋顯得有些突兀。
那是婚姻不幸的女人的標誌性特徵,因缺失快樂,嘴角常常下垂,故而顯得哀怨,又因這哀怨的表情,愈發催生了丈夫的厭棄,由此陷入惡性循環。
呂芒覺得,如果沒有這兩道法令紋的話,楊太太的長相堪稱完美,說不定如果沒有楊立德的話,她的人生也會很完美。
楊立德凝視着太太,但楊太太的目光卻盯着呂芒,那目光之中,不可避免地傾*了她的自卑和羞愧,就連腳尖兒所指向的,也是倉皇而逃的方向。
唯一支撐着楊太太沒有迅速離開的,是楊立德手中拎着的禮袋,楊太太看了看呂芒,又看了看那禮袋,彷彿明白了什麼。
只是在她張口之前,呂芒突然來到了楊太太的面前。
“您好,”呂芒伸出手來,笑容落落大方道:“我是呂芒,是楊總監的下屬。”
呂芒的動作讓楊太太驚訝不已,甚至還有點兒警惕,猶豫着要不要伸出手來,那惶恐的眼神之中,似乎在擔心呂芒接下來就要和她攤牌。
對男人太過依賴的女人有時候很像鴕鳥,正因爲太依賴男人,所以無法接受男人的離開,卡在那種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夾縫中,只能將頭埋進地下裝傻。
呂芒一眼就看透了楊太太的擔憂,繼續道:“我們是下班了順路過來,是楊先生說想送你條項鍊又拿不定主意,請我來幫忙參謀一下,”說到這裡,呂芒轉頭望着楊立德,甜美一笑道:“是吧,老大?”
這一句話,令楊太太的心情好似坐過山車般,瞬間從地獄又返回了天堂,要知道,楊立德已經許久不怎麼同她說話,兩人雖然仍舊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可是楊太太知道他的心早就不在了,正因如此,那個曾經溫馨的家,頃刻間變成了兩人的監牢。
楊太太自然不會愚蠢到真的相信楊立德是想送禮物給自己,但是她卻從呂芒的話裡得到了另外一個重要的信息--不管這個呂芒和楊立德到底是什麼關係,但她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即便是爲了演戲,也不會有哪個第三者能如此落落大方心平氣和,縱然是有,也必然對楊立德全無愛意,方可如此坦然,畢竟,再冷靜理性的女人,也難以遮蓋自己身上的醋意。
在楊太太思考這一事實時,呂芒正凝視着楊立德,眼含笑意,笑得人畜無害,那笑容與剛剛楊立德拎着禮袋從店裡走出來時期待獎勵的笑容簡直如出一轍。
但是隻有呂芒知道,自己笑,是因爲楊立德好笑,估計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也想不明白呂芒爲什麼要這樣做,像她這麼聰明的女人,當然能夠get到自己的心思,但是如果說以前呂芒是不接招也就罷了,現在乾脆給自己下了一招死手,硬是將自己往太太身邊推。
楊立德自認爲自己見過不少女人,在這之前,他認爲呂芒也和他認識的大多數女人一樣,充其量不過是比其他女人在事業上更加優秀,在生活中更加理性,在楊立德目前這個事業高峰期上,正好需要呂芒這樣的女人做自己事業生活情感等方方面面上的助手。
太愛自己的男人,需要的往往不是一個愛人,說的好聽是需要助手,說的難聽是需要工具,因爲太愛自己,所以不需要愛別人,所謂的愛人,只能一個能幫他更好愛自己的人。
然而呂芒今天的行爲,卻讓楊立德清楚地感到了恐慌,呂芒太聰明,這種聰明於他而言,充滿了不可控性。
楊氏夫妻倆的僵持讓呂芒感到有些無聊,重新感覺到了腳踝處的隱隱作痛,她接過楊立德手上的禮袋遞給了楊太太道:“既然您來了,不如自己挑挑,男人的眼光多多少少都有點兒問題,還是不如自己掌握起來更滿意。”
當呂芒一邊說着這話,一邊將禮袋遞給楊太太時,從楊太太眼中看到了一種類似感激的目光。
這種目光讓呂芒感到心滿意足。
呂芒始終認爲,自己之所以能夠爬到今天這一步,是因爲她的處事規則中,有這樣一條原則--絕不因男人與女人爲敵。
因爲,那種行爲在呂芒看來實在好笑,她想不明白到底是多麼優秀的男人,才值得讓自己像惡狗奪食一樣,與另外一個女人爭得頭破血流。
一個人做任何事情,最關鍵的籌碼在於值與不值,在呂芒看來,因男人自稱婚姻不幸便覺得自己已經因真愛而登堂入室並去和原配夫人要死要活的女人,很蠢。
同時,自以爲真愛無敵的第三者很蠢,主觀推斷小三勾引強佔自己天真無辜的老公併爲此挺身而出的原配,更蠢。
更何況,就像天秤上的砝碼一樣,呂芒覺得,一個黏黏糊糊膩膩歪歪的男人,根本不值。
自古以來,我們的先祖爲我們留下了不少俚語,語言簡潔精煉,卻折射出了他們以自己的人生履歷總結出的大道理,老祖宗的話有大智慧,而其中一句,叫做“一個巴掌拍不響”。
破壞他人家庭幸福的第三者固然可惡,但是吃鍋望盆得隴望蜀的男人,也沒好到哪兒去,呂芒想不出一個理由,讓自己要爲這樣一個男人要死要活殺意畢現。
男人和女人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物種,既是如此,何必相煎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