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江想也不想,一探手,握住了束縛少女的獸皮繩索。紫炎能量透手而出,在頃刻間將嵌進少女白皙肌膚裡的繩索燒成了灰燼。“一羣瘋子!”羅江啐了一口,道。不知道這少女已經被綁了多久,雙臂和肩頭都現出了醒目的勒痕。暗紅色的勒痕和白得泛青,隱隱可以看見淡青色血管的嫩白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令羅江這般輕易不動怒的性子都忍不住勃然作色。
看到羅江扶起少女,臺下響起了一片噪雜的細碎聲響。原本恐懼得連大氣都不敢多出一口的人羣居然爭先恐後得往高臺前擠了過來。那個已經傻掉了的彪形大漢驀地發出一聲虎吼,掄起斗大的拳頭朝羅江的腦袋狠狠地砸了下來。
“去你媽的!”也算他倒黴,羅江這會的脾氣可不大好。頭也不擡,一腳踹到了他的肚子上。只見那條熊一般大漢在半空中滴溜溜地翻了幾個跟頭,一頭栽到了人羣中。身子抽風似的哆嗦了兩下,從嘴角溢出一灘白沫,暈了過去。這還是羅江腳下留情,不然這樣的傢伙來上一千個也不夠羅江活動筋骨……
這羣不知道是野人還是什麼種族的傢伙確實彪悍,看都不看直挺挺地躺平的大漢一眼,無論男女老少,每個人的眼睛都佈滿了紅通通的血絲,揮舞着手臂,怪吼着發起了瘋狂的衝鋒。
羅江的腦袋大了起來,他一眼就看出來這些傢伙已經陷入了半瘋狂狀態,絕大多數人已經失去了理智。而眼睛裡還能看到些許神采的少部分人也攝於這種形勢,唯恐落在其他人後面,遲疑之色從眼底一閃而逝,更加起勁地向羅江吶喊咒罵着。
殺光他們不過舉手之勞,但現在還沒摸清楚狀況,羅江一時間倒也不忍心痛下殺手,只好爆出能量在身前結起一道無形的能量屏障,抵禦他們毫無章法的攻擊。
最前面的一批人在震天的嘶吼聲中衝上了臺子,撞到能量屏障上,像是被蜘蛛網黏住一般,滑稽地舞動着手腳。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的掙扎根本就是徒勞之舉,用盡全力也難以越雷池半步。
羅江冷笑一聲,螺旋氣勁放了出來。這十四五條領頭的大漢吭都沒來得及吭一聲,就被一股洶涌澎湃的能量撞飛出去。
幾聲清亮的清嘯聲響了起來,喧雜的人羣霎時安靜下來。四條打着赤脖的精壯漢子越過衆人,邁着穩健的步伐,一步步朝臺前逼近。
這四條漢子的年紀都不大,最年長的約莫也就比羅江大上兩三歲的樣子,其中有兩人的年紀看起來比羅江還要輕,面上還透着難以遮掩的稚嫩。只是在他們的眼神中,都流露出強烈的堅定決然之色,隱隱還夾雜着一絲傲然之色,望向羅江的目光中一無所懼。
一個鬚髮皆白,雙目充滿智慧光彩的老人在他們的簇擁下走到了羅江面前。在高臺下,老人對那四條漢子吩咐了幾句,獨自登上高臺。在能量罩前站定,瞳孔驟然收縮,用一種經歷了人生沉澱纔有的卓然眼神定定地注視着羅江。
那四條漢子一現身,羅江便感受到從他們強健的身軀中透出一股說不上強大卻很有氣勢的能量。羅江倒也沒把他們放在眼裡,以變異人的能量衡量,這四人充其量也就在當年進入沙漠前虎子那個等級而已。
不過眼前的白髮老人就不同了,雖然從他身上感受不到絲毫的能量氣息,但在他的注視下,羅江居然生出一絲手足無措的忐忑情緒。要知道,就算對上霍爾金娜那樣恐怖的超級強者,也沒能讓他產生這樣微妙的感覺!
就在這時,羅江的胳膊突然一緊。回頭一看,剛被他解救的少女正平靜地看着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她的臉色極其蒼白,就像一張剛成形的宣紙,白得令人心悸。但她的眼神卻十分明亮,在羅江所知道的詞語中,唯有燦若星辰勉強能形容接觸到她的目光時內心產生的強烈震顫。
從她的眼神中,羅江讀出了她的心意——她請求自己不要爲難白髮老人。
有沒有搞錯,人家要燒死你,你還替它們求情?!羅江簡直被她弄糊塗了,儘管如此,羅江還是聳聳肩,衝她點了點頭。少女有些緊繃的面孔鬆弛下來,露出一絲感激的輕笑。這一笑猶如百花盛開,又好似秋水輕漾。從葉芸到霍爾金娜,羅江認識的女人可以說都是極爲出色的美女。卻沒有一個人有她這樣純淨這樣清澈的笑容,羅江不由呆了片刻。
“嘰裡咕嚕唧唧咕咕……”白髮老人嘆息了一聲,嘴裡吐出一大通羅江聽不懂的音符。羅江聽得雲裡霧裡,半天都沒搞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麼。相比他說得話,他的神色更令羅江困惑。他莊嚴的面孔上有着令人心碎的哀傷和不捨。
羅江正愕然間,一陣哀婉的哭聲飄進了他的耳孔中。那少女不知道爲什麼,竟然嚶嚶地抽泣起來,她的哭聲別有一番令人心碎的悱惻意味,令羅江也爲之深深地嘆息了一聲。
兩行清淚從少女明亮的眼眸中滴落,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見那白髮老人的眼眶裡居然也蓄滿了淚水。不過白髮老人並沒有讓渾濁的老淚滴落。他的嘴脣微微地蠕動了幾下,似乎想對少女說些什麼,最終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將目光移回到羅江身上,比手畫腳地和羅江繼續交談。
這老頭的表達能力相當強,在他的比劃下,羅江總算弄明白了他的意思。羅江頓時涌起哭笑不得的感覺,要不是這老頭年紀太大,長相又十分慈祥,羅江非把他踹個狗啃屎不可。
白髮老人是這個部落的族長,而這明豔動人的少女赫然是白髮老人的孫女!也是他們部落去年就選定好的聖女。按照羅江看了大量傳奇小說的經驗,一牽扯上聖女啊聖姑啊這些令人噁心的字眼,八成沒有好事。果不其然,作爲他們部落的聖女,唯一的使命就是在今年被活活燒死,用來祭祀一個狗屁神仙。羅江也沒弄明白白髮老人所說的神明到底是什麼玩意,在他的推測下,很可能就是柱子上刻着的怪蛇。
最大的收穫就是知道了少女的名字。把白髮老人的發音翻譯成羅江掌握的語言,應該叫做“雅絲”。羅江扯着嘴角笑了笑,這個名字還真符合少女的氣質,要是這麼動人的女孩配上“薇薇”“子怡”“春春”着這樣的名字,非讓人吐血不可。
按照白髮老人所比劃的意思看,雅絲是他唯一的孫女,他也很不想燒死她,但這是神的旨意,要是違抗神的旨意,將會給整個部落帶來毀滅性的災難。它們每兩年就要舉行一次“獻禮”儀式,通過這個儀式能獲得神的庇佑。讓他們在這塊土地上安寧地生活下去。所以今天雅絲非死不可,如果羅江執意干擾他們的獻禮儀式,解救雅絲的唯一辦法就是把他們全部殺死……
見羅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白髮老人如釋重負地喘了口粗氣,羅江繃着臉,冷冷地從牙縫裡憋出兩個字:“扯蛋!”他現在已經憤怒到了極點,在他看來血濃於水。世上最真摯最可貴的感情親情無疑要排在第一位。爲了一個莫須有的狗屁神明,居然縱容這些人把自己的親孫女活活燒死,這個老頭不是腦子進水了就是得了老年癡呆症。
羅江的反應表明了他的態度,白髮老人在一瞬間像是蒼老了十歲。挺得筆直的腰桿居然傴僂下去,不捨地深深地注視了雅絲一眼,顫巍巍地朝臺下走去。
雅絲髮出一聲淒厲的呼喊,無力地跌坐在羅江腳旁,伸出潔白修長的手臂似乎想要攙扶白髮老人搖搖欲墜的身形。羅江心頭黯然不已,不用多想,他也知道雅絲那一聲呼喊叫得肯定是“爺爺”。
但不齒歸不齒,羅江很清楚他絕不能用固有的知識和常識來衡量這裡的一切。而且據他所知,就算在今天的華夏國,還有一個古老的民族保留着刀耕火種祭祀圖騰的習俗。他路線不平拔刀相助的“壯舉”在某種程度而言,的確侵犯了他們的信仰。
怎麼辦?殺光臺下這幾千號無辜的人?還是就此收手,眼睜睜地看着這個可愛的少女被燒死?
羅江心亂如麻,這兩種結果無論那種一種都是他所不願看到的,但是眼下的情形似乎也沒有留給他其他的選擇餘地……
白髮老人回到人羣中,背對着羅江揮了揮手,那四條年輕的精壯漢子如奉綸音,分別從獸皮裙下取出一件短小的兵刃,眼中遽然迸發出強烈的殺氣,向高臺撲了過來。
他們抄在手中的兵刃模樣十分古怪,幾根白森森的鉤狀短棒在羅江看來就好像動物的顱骨,令羅江驚異的是,他發出去的探測氣息分明從這些短棒中感受到了強烈的能量氣息。這四股能量氣息比這四條漢子本身的能量氣息強得多。羅江不得不承認,這四股能量氣息雖然不如他的能量強大,但也有和他抗衡一陣子的資本。
四條漢子撲到高臺下,將四根骨棒拼到一起,赫然現出一個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腦袋框架。四股能量氣息絞合到一起,形成一股更強大的能量,從框架森然的骨口中,噴然欲發。四名漢子回頭望了白髮老人一眼,白髮老人額頭上的皺紋擠出一條條縱橫交錯的溝塹,從他躊躇不覺的神情上判斷,顯然難以決定是否用最厲害的殺手鐗對付羅江。
羅江可不認爲這個固執的老傢伙會對自己手下留情,既然他們決定用雅絲祭祀那個狗屁神明,顯然也不會顧忌她的死活。他們不敢輕易發動攻擊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威力太過巨大,大到了連他們都無法承受的地步!
白髮老人沉吟片刻,終於下定決心,對着人羣說了幾句話。人羣沒有按照羅江預想得作鳥獸散,反而向白髮老人身邊涌動,每個人面上都現出了和白髮老人共生死的悲壯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