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遠興深深的看了血珊瑚一眼,意味深長:“我一直都覺得你婆婆很傻,爲了救我,連命都不要了。她割開手腕,放到了玉珊瑚上面,鮮血汩汩直冒,浸紅了玉珊瑚。你婆婆就這樣一直站着,一直站着,直到流盡最後一滴血,一聲都沒吭,直直的就倒下去了。”
言及此處,雪柔已經淚流滿面。血珊瑚急忙輕聲安慰,幫她拭去淚珠。任飛宇看了她們一眼,語氣沉重,緩緩道:“後來呢?”
“既然說了,今天索性說完吧。”常遠興說着看了任飛宇一眼,“你婆婆以命換命,把我救活了。我縱是撿回一條命,但看着你婆婆被抽乾的身軀,哽咽無語,這個傻丫頭,怎麼會這麼傻?”
“我抱着你婆婆的身軀,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離開這裡,我知道,你婆婆一直都不喜歡這裡,一直都害怕這裡,就是她死了,她的殘魂也會……”常遠興說着說着,哽咽了。
都說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常遠興已經將近兩百歲了,竟然也會這般控制不住感情,看來這件事的確是情到深處,否則就是這個年紀,也不會輕易落淚。
血珊瑚,這就是血珊瑚的來歷。任飛宇默默唸道。
停頓了片刻,常遠興才恢復正常:“我剛準備離開,空中出現了一羣人,原來是八大門派掌門趁我爹爹忙着救我,疏於防範,趕來偷襲,之前顧及面子不出手,都是假裝的,他們的真正目的,是要滅絕紅衣堡。”
“此刻紅衣堡的安危我已經不想再管了,再說紅衣堡幾百年的基業,其中底蘊豈是幾個門派掌門可以滅絕的,單單大後院那幾個太叔公他們都應付不了。我抱着你婆婆,御空飛走。”
“我就那樣無意識的御空飛行,也不知道飛了多久,最後支撐不住了,就一頭栽倒下去,跌到地面之後,反而清醒了,看了看四周,羣山環立,白茫茫一片,原來是到了極南冰雪連峰,這裡是冰雪連峰的一座副峰,我將你婆婆冰化,想以後就在這裡陪着她,度此餘生了。”
“每天都心如刀絞,每天都是形同枯槁,我堅持了三天就堅持不下去了。你婆婆都已經死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縱然是百年後我死去,還不是一起死?那時候死和現在死,又有什麼區別呢?只不過多了百年的孤獨罷了。我打定主意,準備收拾妥當,安安穩穩的離開這個世界。你婆婆生來愛乾淨,我總要讓她乾乾淨淨的入地吧。”
“我解開你婆婆的冰凍,除去她身上的衣服,想幫她清洗身體,眼光不經意一瞥,發現了你婆婆的陰陽鳳笛,只是鳳笛已不是我平時見到的淡黃色,而是滿腔的血色,我大吃一驚,急忙用靈識查探,陰陽鳳笛包含陰陽之術,原來早在小笛割脈滴血的時候偷偷吸收了她的一管鮮血,並且在最後將小笛的魂魄納入笛內,小笛人雖然死了,但是精魂仍在。”
衆人聽見有了轉機,急忙擡起頭來,向常遠興看去。
“我欣喜若狂,因爲只要精魂仍在,就表示我還有機會救活她。《絕心魔典》中有一式‘渡血成魔’,需要十層纔有使出,但還是有機會救活她的的。”
“這種魔功,練到十層,對身體損傷也很大吧?”任飛宇試探問道。
“絕心,絕心,練到十層,紅塵斷絕。《絕心魔典》到了十層,那就是真正的魔,而且魔功救人,縱然能救活,但
被救之人因爲體內含有魔血,也會瞬間成魔,但只要有希望,我就不會放棄。”
“我重新將你婆婆冰凍,在原地修煉起了《絕心魔典》,一個月後,神功練成,但也幾乎神智不清了,只想殺戮,瘋狂殺戮,我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再不救活你婆婆,我恐怕沒機會了,我急忙解開冰凍,催動陰陽鳳笛,將管內精魄和鮮血輸回你婆婆體內,並運動‘渡血成魔’*,將我體內的血液過渡到你婆婆體內。”
“那個過程進行了將近半個時辰,你婆婆的面色由白變粉,由粉變紅,最後越來越紅潤,我見她的眉毛動了一下,知道終於將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我長出了一口氣,心中一顆大石落地,可就是這長出的一口氣,魔性再也控制不住了,魔心反噬,我被魔控制了。我抱起你婆婆,全然忘了自己在峰頂,盲目的跑個不停,也不知道要幹什麼,最後一步踏空,跌下山峰。”
“啊!”衆人驚呼出聲。
“呵呵,沒事,下面是一處溫泉,我們都沒摔死。”常遠興呵呵笑道。
衆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只是這股溫泉太不尋常,四周都是冰雪覆蓋,冰冷刺骨,這裡竟然氤氳繚繞,霧氣騰騰,”血珊瑚接口了,“我們倆在湖中泡了一天一夜,才清醒過來,只是毛髮全部掉光了。而且魔心消失,魔功尚在。”估計牽扯到一些羞人的地方,血珊瑚隻言片語,一句帶過。
“我們兩個醒來後,抱頭痛哭,都罵對方是個傻子,許久,又相識而笑,繼而大笑不止,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那時候感覺我們倆都瘋了。天意啊,短短几個月,我們就在鬼門關前走了幾遭,最後還是回來了。”
“我們知道,那個溫泉一定有古怪,但卻無意再探尋了,上天已經給了我們新的生命,並且去除了魔心,我們不敢奢望太多了。”
“就這樣我們兩個又回到峰頂,找了幾大塊冰塊,搭了一個小屋,休養生息。我的陰陽鳳笛,雖然救活了我,但血色外形卻未消失,還是血一般的顏色。想是這種東西只能使用一次,不能再用。”
“閒暇時,我們也會笛箏合奏,打發時間,也會偶爾切磋切磋,卻發現若是用來攻擊的話,威力足以翻天覆地,無可匹敵。笛箏之和本來就威力巨大,而且我們均已魔功十層,靈氣比之當初,已經是天壤之別,任何一人已是大陸頂尖高手,笛箏合奏下,我相信沒有人會是對手。”
“我們在峰頂休養了半個月左右,毛髮也重新長了出來,聽常大哥講八大門派圍攻紅衣堡,我們倆心中擔憂不已,雖然門派對我們恩斷義絕,我們對家也有些怨恨,但那畢竟是我們的家,若是平安還好,但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於心難安。就這樣,待修養差不多的時候,我們就下山了。”
“快到紅衣堡的時候,遠遠看到火光沖天,堡裡出事了,我們急忙回到地面上,悄悄潛伏了進去。四周都是屍體,血流成河,八大門派這次動了真格的了,派出的弟子成千上萬,但都死在紅衣堡的機關埋伏下。我們一路向上,直到紅衣堡練武場,纔看到人影,紅衣堡之中,僅僅剩下常大哥的父親,還有幾位太叔公,但均已受傷,八大派這邊,掌門人有六位重傷,另外兩位勉強能動,但已經無法應戰。”
“這時候,青劍門的副門主,段閔浩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了,”常遠興接過
話來,“他指着一幫人哈哈大笑,說一幫蠢貨,連這點伎倆都看不出來,還配當什麼堡主,掌門?”
“他一邊笑着一邊說出了自己的來歷:原來他就是已經死去的魔門門主段一嘯之子,段一嘯號稱‘嗜血魔君’,行爲極其殘忍,我曾祖父那時候神功初成,一怒之下,獨挑魔門,將魔門掃蕩殆盡,段一嘯也被我曾祖父所殺,段閔浩隱匿行蹤十年,又在青劍門隱藏二十年,爲的就是滅掉紅衣堡,替父報仇,並找回《絕心魔典》”
“他一直在八派掌門之間挑唆離間,加劇八大派和紅衣堡之間的矛盾,說服八大派羣攻紅衣堡,這次終於達到了他的目的,兩敗俱傷,但是他不滿足了,要將八大門派和紅衣堡一網打盡,復興魔門,一統整個大陸,紅衣堡和八大門派經過近兩個月的殘酷廝殺,高手損失殆盡,在場的掌門人全部油盡燈枯,沒有戰力,段閔浩對付這些重傷之人,當然是輕而易舉。”
“但是,他沒有想到,我和小笛非但沒有死,還練成了絕世奇功。我們聽得怒火沸騰,站了出來,段閔浩見我們出現,略顯驚訝,惡笑道‘想不到你們兩個這麼命大,很好,這下來齊了,一個都別想活着出去。’說罷與我戰在一處,這廝十分聰明,當初不僅隱藏真實身份,連實力也隱瞞了,他早在二十年前就練到魔功九層,不再練第十層,一直在積蓄靈力,竟然比我的修爲還要高上一大截。”
“最後還是我和小笛笛箏合奏,纔算佔了上風,將段閔浩四分五裂,也就是從那一刻起,纔有了‘血笛魔箏’的稱號。”
“紅衣堡和八大門派羞愧不已,他們一直容不得的人竟然在關鍵時刻救了他們,救了他們的門派,感激之下,對我們的關係終於承認,我爹雖然有意承認,但始終過不了我死去的爺爺那關,三天後,不告而別,再無蹤影。而小笛的父親,也終於同意了我們的婚事,但就在當天晚上,因爲受傷過重,再加上連日拼殺,心力交瘁,不治而亡。”
“之後的事情,就不多說了,紅衣堡和青劍門這次損傷最爲嚴重,只剩下不多的老弱婦孺,後來我和小笛商量了一下,將紅衣堡和青劍門合併,改爲青衣門,小菲的父親暫任門主,以後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那八派對兩位前輩的尊稱是……”任飛宇遂將入門弟子第一課的內容講述了一遍。
“另外七位掌門,回去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全部換了新的掌門,估計是明白自己被人利用後,慚愧加上後悔,重新閉關了,只是我們也沒想到這種規定會持續這麼長的時間,而且青衣門才成立那些年我們也經常在大陸上走動,幫助過一些人,估計是他們給我們的名號傳了出去,纔將規定持續到現在。”
“呵呵,整個過程就這麼多了,你們也都明白了吧。”
衆人默默點頭,看來要想成爲人上人,必得歷經常人所沒有的經歷。但這種經歷着實令人痛苦,抑或是撕心裂肺,終身難忘。
一時間衆人對望了一眼,眼神中複雜多變,各有所悟。
任飛宇想到自己這幾年,大起大落,雖無大功大過,但心路歷程,頗感艱難,現在聽完“血笛魔箏”的故事,更是感慨萬千,不由長嘆一聲。普通的一聲長嘆,本來也沒什麼,衆人也沒有在意。
但血珊瑚卻奇怪的盯着任飛宇,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