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蒼穹?”
玢城守將王琛看着拍桌而起的劉念道:“蒼穹剛出玢城, 就在馬道陵遇刺身亡。”
劉念驚奇地看着他:“你動的手?”
王琛搖搖頭,轉而看向一直沉默的陸池。
半個月前,翟南一行人剛出秦州就遭遇偷襲, 翟南重傷被擒, 至此下落不明。
王琛的手下雖然及時趕到, 可也只救下傷痕累累的陸池。
經過半個月的休養, 陸池身體好轉, 可面色依舊蒼白:“是我錯了,蒼穹藉助皇上除掉朝雲,我以爲他不會親自動手…”
王琛腦中靈光一閃:“你的意思是, 抓走王爺的人是皇上?”
“生擒王爺,就不是要他的命, 但他的安全是一時的。”
王琛驚道:“他想用王爺剋制長平軍?”
陸池點點頭:“巫國還沒打過來, 留着王爺對他有用。”
王琛諷刺道:“當真是物盡其用。”
陸池道:“以皇上多疑的性子, 唯有把王爺放在眼前他才安心,巫國攻過來之前, 一定要把王爺找出來。”
劉念驚喜道:“兜來兜去,王爺竟是回到京城。”
其實翟南只知道他被囚禁在一間密室內,不見人影,不知朝夕,陪伴他的唯有一盞燭火和縛住手腳的鐵鏈。
更不知外面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春雷鳴動, 萬物復甦。
他中了毒, 一身功力盡失, 又被禁錮, 別說高手,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也能拿把刀子把他捅了。
陸池能猜到翟南的狀況不好,但也絕不知道,翟南的處境怎止狼狽?
翟南究竟爲何失蹤陸池並沒有告訴翟律,既然翟南想護住翟律那份純真,陸池也一定會守下去。
又兩日,陸池下牀,走出城主府,邁上玢城的城頭。
眼前天地蒼茫遼闊,看似歲月靜好,可誰也不知道一場暴風雨已經將玢城包圍。
王琛從城樓中走出來,看着陸池:“沒想到你和王爺,六年之後還有白頭偕老的緣分。”
陸池微側過身,笑道:“緣分也要靠自己爭取。”
王琛亦笑道:“從你爲王爺擋下那一箭,我就知道你不甘心如此。”
怎麼甘心?六年前的陸池,雖有對翟南懵懂的情愫,可更多的是對上位的決心。
若非他的獻忠只開了個頭,就被老國公扼殺,他和翟南也不會錯失多年。
陸池笑了笑,輕聲說:“算是報復我的別有用心吧,王爺並不記得我。”
王琛並沒有替翟南洗白。
當年情況危急,翟南或許心有感激,可一旦有了更大的目標,要忘記一個爲他擋箭的士兵並不難。
何況翟南並非沒有找過他,而十五六歲的陸池青澀,輪廓也和現在大有不同,歲月流逝,翟南不記得也不奇怪。
王琛岔開話題道:“王爺不在,三殿下將半邊虎符交給你,我等便唯你是從,你有何打算?”
陸池一言定局:“等。”
蒼穹遇刺的消息已經傳回巫國,而斥候也回報,馬道陵發現巫國軍馬。
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久將知。
打仗講究先下手爲強,可陸池要做的是將巫國一網打盡,此次唯有等巫國先動,正好讓他看看,那被傳的神乎其神的蒼桑究竟是何等人?
三月二十,距離玢城二十里地的東南向忽然火光大作,伴有疾行聲。
玢城營地內,一身戎甲的陸池問斥候:“是原地紮營還是冒夜行進?來了多少人馬?”
斥候道:“大軍紮營,先鋒分散,夜太黑,具體人數未曾看清。”
陸池揮手讓他離開。
營地內登時瀰漫出一股緊張。
人人肅容。
王琛道:“他們想暗夜偷襲。”
陸池垂眸道:“按計劃行事。”
王琛與劉念一同拱手:“是。”
兩人退出營地,翟律上前一步道:“阿池,我能做什麼?”
陸池衝他笑了笑:“待在我身邊。”
翟律想上場殺敵,可想到陸池的佈置,又生生忍下。
一更天,梆聲響起,陸池派出去的左先鋒在北邊林道遇上巫國士兵,第一戰就此打響。
翟南在一陣尖銳的聲音中醒過來。
他睜開眼,看見一張熟悉面孔,並沒有太多驚訝。
那人道:“不震驚?”
“‘本來就是’的事有何好震驚?”這是翟南在昏睡清醒不斷反覆的過程中說的第一句話,有些沙啞,使得那低而不沉的嗓音失了幾分迷人。
來人悠然坐下,看着翟南的眼神並不和善:“打起來了,你的長平軍正在爲朕作戰。”
翟南看着他,眼神飽含嘲諷:“二十年了,你自欺欺人的本事竟不減反增。”
他被囚禁兩個旬日,姿態上落了下風,可眼神依舊犀利。
翟元帝看着他,無故生起一股怒氣,他冷聲道:“落在朕的手裡,勸你還是收收自己的戾氣。”
翟南伸長了腿,換個輕鬆點的坐姿:“你我明爭暗鬥這麼多年,我不是不明白你想將我啃食殆盡的心思,可惜…你偏偏想用我壓制長平軍。”
“誰讓他們認了一條狗做主子?”
翟南的雙眸劃過一道狠厲,讓人心驚,卻又一瞬即逝:“戰況如何?”
“有你的佈置,加上王琛等人坐陣,自然順利,只是朕沒有想到,陸池也善於排兵佈陣。”他說完,看向翟南的眼神帶着一絲意味不明。
可翟南沒有接他的話,他閉上眼,靠着石壁,心思急轉。
在戰爭勝利前,不管是他還是陸池都是安全的,起碼陸池不用擔心遭遇“內亂”。
蒼桑這個人,翟南沒有接觸過,所以不知其本事,可依她多次給蒼穹出謀劃策,便能猜測是個八面玲瓏的人。
但從巫國境內來看,並非人人與蒼家上下一心,其中必有人在隔岸觀火。
翟南猜測,蒼桑的第一次動作必定是大攻,爭取一舉拿下,只有如此,那些站在對岸的人才能過河,與他們同站一處。
第一次攻勢雖然猛烈,可陸池不會沒有打算,他會怎麼做?
翟南的猜測是對的,當日陸池的左先鋒遇上巫國的先鋒,陸池以措手不及故意敗下頭陣,引得巫國大爲驚喜,第二日的主攻,人人都像打了雞血,不要命的往前衝。
翟國落了下風的消息傳回巫國,雖有人還在懷疑,可巫國的第二支主力開始前往玢城。
而歷城也有了動作。
這雖然都在翟南的預料內,但畢竟他此時置身事外,不知具體,難免有些惴惴。
他心裡縱然有個底,知道要巫國完全折服,唯有在軍事上絕對碾壓,徹底斷絕巫國的異心,纔是真正善了。
而兩兄弟雖撕破了臉皮,可好在翟元帝還願和他坦白戰況,這也讓翟南的心思稍安。
陸池反攻的消息剛被翟南接收,翟元帝卻開始淡出他的視線,好似有別的事絆住他在翟南跟前嘚瑟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