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的擔憂,在下一秒就變成了現實。
“我想起來了,這個熟悉的聲音。”赫爾佐格望向“犀牛”機甲,它的目光似乎要透過堅硬的機甲外殼,看到駕駛艙裡面的芬格爾,“我認識這個聲音。”
“嗯?”駕駛艙裡的芬格爾一愣,對赫爾佐格睡,“你認識我?不能吧,我和你從來沒有過什麼交集啊,剛纔我和你才第一次見面,你該不會是詐我呢吧?”
“這個聲音,和這個語調……你是卡塞爾學院的人,對吧?”赫爾佐格低聲說,“我暗中調查過你,從你的身份在蛇歧八家暴露之後,你的名字叫芬格爾對吧?卡塞爾學院四年級,血統評級是‘F’,留級了五年沒有畢業,你其他的成績一塌糊塗,卻在數學和計算機的課程每年都拿‘A’……”
“夠了夠了!”芬格爾打斷了赫爾佐格的話,“你查戶口的啊?不知道在大庭廣衆之下抖摟別人的信息不道德麼?你侵犯我隱私權啊!我師妹還在這兒呢,你不尊重我也給我留點面子不行麼?”
“原本我以爲你只是個無足輕重的邊緣人物,下意識忽略了你,沒想到你居然是個麻煩的角色。”赫爾佐格死死地盯着“犀牛”機甲。
“這是你在表達對我的欣賞麼?”芬格爾依舊是漫不經心的語氣,“但我並不是很欣賞你啊,知道麼,在卡塞爾學院,只有胸大屁股翹的妹子才能上我們新聞部的頭版頭條,當然,我師妹那樣靠臉蛋就征服一整個年級的也行,但是我對老男人委實是沒什麼興趣,半人半龍的異形也一樣。”
芬格爾的這番話不可謂不氣人,但赫爾佐格卻沒有露出半點惱怒的神色,面對芬格爾的嘲弄,它面不改色,甚至無動無衷……一場戰鬥不僅是肉體上的抗衡,更是一場心理上的博弈,如果赫爾佐格率先被芬格爾的話動搖了,哪怕結局它能用武力壓制芬格爾和零,這場戰爭也贏得憋屈。
不過赫爾佐格冷靜下來後顯然沉得住氣,他本就是城府深沉的陰謀家,不會因爲年輕人三言兩語的嘲諷就歇斯底里怒不可遏。
“我說的很好,意思是指你們的出現可以爲我增添一些樂趣。”赫爾佐格平靜地對“犀牛”中的芬格爾和“烏鴉”中的零說,“我也很高興人類的科技能發展到這種水平,”
白色的龍影和兩臺黝黑的機甲在紅井上方五千米的高空對峙着,赫爾佐格身上的鱗片微微簌動,它們整齊地貼着身體收縮,這代表赫爾佐格認真了起來……拋開了新生的龍類之軀和驟然得到力量的興奮感和目空一切的自大,冷靜下來的赫爾佐格無疑是個可怕的敵人。
而芬格爾也不是毫無意義的用一些垃圾話刺激赫爾佐格,他嘴上和赫爾佐格周旋,實際是爲了拖延時間,他也不會自大到去輕視一位新生的龍王。
“eva,接下來就拜託你了。”芬格爾在駕駛艙裡默唸。
這句話並沒有通過機甲的擴音系統播放出來,芬格爾死死地盯着赫爾佐格的反應,手指在虛擬鍵盤上跳動的頻率已經快到了極限,幾乎無法用肉眼捕捉了。
當眼前的屏幕上顯示,赫爾佐格的鱗片猛然外張的那一剎那,芬格爾也恰好敲下了最後一行代碼,同時他的嘴裡大吼:“師妹!”
芬格爾這是提醒零,赫爾佐格要採取行動了,鱗片舒張就是它進攻的信號……但其實也不需要芬格爾的提醒,零本身的洞察力就相當敏銳。
赫爾佐格背後的雙翼猛的振翅,它整個身軀前傾着呈飛梭狀,猶如一隻離弦之箭一樣迅猛地撲射出來,它的速度在一瞬間就突破了音障,一秒內就接近了兩倍的音速,音爆的效果在一條筆直的線上炸開,雲層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激盪開。
“犀牛”和“烏鴉”往上下移動,芬格爾和零相當有默契的往截然相反的兩個方向閃避,哪怕赫爾佐格速度再快,它也僅僅能追擊其中一臺機甲,他們不敢保證赫爾佐格會因此分心,但至少這樣能爲爲他們爭取更多的時間,而且不論赫爾佐格追擊的是芬格爾還是零,另一臺機甲都可以從旁掩護,找到騷擾和攻擊赫爾佐格的機會。
看到分開的兩臺機甲,赫爾佐格沒有絲毫的猶豫,它再次振翅,前傾的身子猛然挺直拔高,攜帶着疾快的速度往上空升去,而它的頭頂則是黑銀色的“犀牛”機甲。
顯然,在芬格爾和零之間,赫爾佐格果斷的選擇了芬格爾,不論出於機甲機能的戰略性,還是出於個人意向,這個陰險又嘴碎的男人都是他首要殺死的目標。
“靠,有漂亮的妹子你不追,非要死死跟在我這個糙漢子的屁股後面,這老傢伙真是變態不淺啊!”芬格爾狠狠吐槽。
“犀牛”機甲穿梭在雲層中,黑色的烏雲被貫通出大型的通道,赫爾佐格緊隨其後,它沒有貿然發起進攻,而是在尋找時機,即便以它如今的身體強度,已經可以用肉體撕碎那臺堅硬的機甲,因爲另一臺機甲也緊跟在赫爾佐格的後方遊蕩。
零駕駛着“烏鴉”機甲,既不靠近也不遠離,她始終保持着與芬格爾的“犀牛”機甲相同的速度,但又確保赫爾佐格在她的射程之內……只要赫爾佐格敢對芬格爾動手,零就會第一時間將“烏鴉”上掛載的所有彈藥向赫爾佐格傾囊出動,她不知道一次性出動全部的火力是否能對赫爾佐格造成致命的打擊,但她覺得以赫爾佐格謹慎的性格不會去賭。
她很瞭解這個男人,從某種方面來說,這個男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爲了達成野心他什麼都無所謂犧牲,但從某種方面來說,這個男人又是個不折不扣的懦夫,在他能犧牲的東西的列表裡,絕對不包括自己的生命。
換句話說,赫爾佐格最大的弱點就是怕死,哪怕它成爲了新生的龍類也一樣,只要抓住它這個致命的弱點,哪怕雙方的戰鬥力懸殊,零和芬格爾也有底氣能和它一直周旋。
的確,赫爾佐格的心理被芬格爾和零把握的死死的,它不急於攻擊赫爾佐格的理由說白了就是怕死,作爲初生的龍類,它並不知道自己這具身體的承受力極限在哪,它也不知道那兩臺該死的機甲上究竟裝載了多麼要命的武器……設計出那兩臺機甲的人絕對是瘋子,他們的瘋狂比起自己來也不遑多讓,每個擁有超越時代的概念的傢伙最終的歸宿都應該是被關進精神病院!
在突破了某片雲層的時候,赫爾佐格驟然加速,筆直地朝着它前方几百米處的“犀牛”機甲衝撞而去,幾百米的距離在它們這種誇張的速度下轉瞬即逝,就在赫爾佐格的翼尖即將觸碰到“犀牛”機甲時,這臺黑銀色的機甲忽然做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舉動。
“犀牛”向上加速的動力猛然撤去了,不僅如此,“犀牛”機甲甚至在前端伸出兩截矢量加速器,給了自己一個斜向下的力,赫爾佐格的利爪擦着“犀牛”的身體掠過,而“犀牛”在慣性和巨大反向速度下,就像是一個技巧無比高超的跳水運動員一樣,在空中翻轉了不知道多少圈。
這其實是個極度危險的動作,因爲“犀牛”的初速度實在太快了,驟然給予一個反方向的力,整個機甲的身子無異於被一臺全速前進的大卡車猛然撞上,而如此高速的旋轉同樣也會對駕駛艙裡的駕駛員造成無法估量的傷害。
當“犀牛”機甲翻滾着下墜了還幾百米後,終於穩定在了半空,裡面的芬格爾已經被晃得七葷八素了,就連今天晚上喝的酒也恨不得要一股腦吐出來。
“我說eva,你就只顧着機甲不顧機甲裡的駕駛員了麼?”芬格爾忍不住抱怨,“我可沒接受過正規的飛行員訓練啊,你也不怕我猝死在駕駛艙裡。”
“這是最佳的避險方案了,不然不論怎樣閃躲機甲都會遭受白王不同程度的破壞。”eva的聲音在駕駛艙裡響起,“普通人的身體也許無法承受高速的旋轉,但你的言靈是‘青銅御座’,這些數據都是經過系統檢測的,你不會因此而死亡的。”
“只要駕駛員不死就行了麼?eva你還真是嚴格啊。”芬格爾忍不住感嘆。
赫爾佐格這一次突然的加速的襲擊零也沒能馬上反應過來,倉促之下她只來得及操縱速度最快的“三聯發”式機槍射擊,機槍的槍口並沒有直接瞄準赫爾佐格本身,彈幕覆蓋的是赫爾佐格和“犀牛”機甲之間的空域……因爲這些子彈沒辦法真正威脅到赫爾佐格的性命,零隻能以此幫芬格爾打掩護。
但出乎意料的是,赫爾佐格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在半空中畫出一條曲折的弧線,它居然收攏了一側的翅膀,在高空高速下完成了一個難度極大的急轉彎。
赫爾佐格用收攏的那一側鱗翼來掩護身體,“三聯發”機槍的子彈機打在它純白色的鱗片上,濺起耀眼的火花,即便赫爾佐格能以翅膀抵禦住絕大多數的子彈,但痛感依然在,可它居然就這麼徑直穿過了密集的彈幕,像一隻鎖定了獵物的猛禽一樣,筆直的朝芬格爾駕駛的“犀牛”機甲掠去。
零可不是那種遇到危急關頭就手足無措,或者大叫大喊“師兄”的女孩,她當下就做出了最令人意想不到卻也最正確的判斷。
赫爾佐格朝着“犀牛”機甲快速掠去,大有用強悍的肉體撕毀“犀牛”機甲的架勢,而零則駕駛着“烏鴉”緊跟在赫爾佐格的身後……“烏鴉”的駕駛艙裡,零的瞳孔閃爍着燦金色的光芒,她在等待赫爾佐格攻擊“犀牛”的瞬間,一旦赫爾佐格露出破綻,她就會近距離貼上赫爾佐格,一口氣輸出“烏鴉”全部的火力!
不是零太過冷血,至芬格爾的安危於不顧,這是戰場,戰場本就是無比殘酷的地方,一個不小心零和芬格爾兩人的性命都要雙雙交代在這兒,零該做的掩護已經做了,她再沒有能阻止赫爾佐格的手段……如果能換來赫爾佐格的重傷,零會不顧生死的去交換,在她的心裡芬格爾也一定是這種想法。
但此時的“犀牛”機甲裡,芬格爾正愣愣地看着直衝而來的赫爾佐格,滿臉的驚恐,機甲剛剛穩住身形,這時候加速需要時間,但那隻龍形的白影速度實在太快了,eva的系統程序判定機甲沒有任何閃避的可能。
“靠靠靠,不會要折在這兒了吧!”芬格爾的臉上寫滿了灰敗灰敗,“跳傘!快跳傘!這時候跳傘還來得及麼?”
“這臺機甲並不是完成品,很抱歉並不具備跳傘的功能。”eva用一貫青春靚麗的語氣回答芬格爾。
但現在根本是不是青春靚麗的時候,駕駛艙裡紅光閃爍,尖銳的警報聲響個不停,這是什麼意思?是系統判斷敵襲已經無法迴避了?還是機甲要自我銷燬了試圖和敵人同歸於盡?或者是防禦功率被調整爲最大……這可是龍王級別的撞擊啊,從正面而來,哪怕機甲的強度能夠勉強抵禦不被一次性撞散架,但是這衝擊力也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的!
芬格爾不知道這煩人的警報聲是什麼意思,在他聽來這更像是爲自己響起的喪鐘,像是認命了,芬格爾的臉色一瞬間由悲喪變得惡狠狠了起來。
“來吧來吧,狗日的老傢伙!”芬格爾大吼,“你這一次要是撞不死你爺爺,以後你就跟你爺爺姓!”
芬格爾視死如歸的怒吼,他的瞳孔中,燦金色的光芒涌動,芬格爾渾身本就健碩的肌肉再一次膨脹,肌肉下像蛇一樣粗壯的青筋暴突賁張,甚至他渾身的皮膚都變成了鐵青色。
“言靈·青銅御座”,釋放到了極限!
就在赫爾佐格將要撞上“犀牛”的剎那,一個意料之外的程序被啓動了。